《斩春》第114/149页


伊春大抵是没想到他们镇定如斯,搞得自己救人看起来倒有点多管闲事的味道。忽见方才被扇倒在地的年轻人艰难地挣扎着要起身,另一个年轻人伸手将他扶起,盖在腿上的毯子不小心掉在地上,下摆是空荡荡的――此人竟是个残疾。

待那两个年轻人也道过谢,伊春仔细打量一番,才觉他三人气度不凡,隐约似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老者年约六旬,须发花白,却并无半点老态龙钟,看上去精神矍铄,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尤其是那双眼,似是把所有锐气与光华都完美地收敛其中,看上去别有一种温和。

那残疾的青年人大约有三十岁上下,与老者面容十分相似,只是略显阴沉,道过谢便不再看她,兀自转头望向漆黑的水面,不知在等什么。

另一个年轻人则小一些,约有二十出头的模样,身材微胖,一张圆圆的脸,面容甚是可亲。

他饶有趣味地看着伊春,赞道:“姑娘真是好身手,谁是你师父?”

伊春正要说话,老者却低声道:“于道,怎能如此无礼!”

他朝伊春作揖,温言道:“犬子无礼,姑娘莫要放在心上。老夫姓晏,敢问姑娘芳名?”

伊春没多想,笑道:“老丈不必多礼,我叫葛伊春,偶尔路过罢了。既然诸位已无恙,我便告辞了。”

她转身要走,忽听那圆脸年轻人惊道:“葛伊春?!你就是那个葛伊春?!”

她愣了一下,那老者又喝道:“于道!”

伊春回头去看,却见三人的眼神都变了,就连方才那个一直看着水面的残疾青年此刻也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那眼神,很难说明是什么意味,伊春被看得有些发毛,勉强一笑:“有什么不对?”

老者看了她一会儿,温言道:“葛姑娘侠义心肠,令老夫十分佩服。今日你救了老夫父子三人三条命,他日老夫必然偿还此恩情。”

伊春连连摆手:“没什么,小事而已!”

老者取了桌上的茶壶,斟了一杯清茶,双手端着送到她面前,含笑道:“舫内简陋,无酒可赠,唯有敬上香茗一盏聊表谢意。”

伊春因他们态度古怪,心里难免起疑,只盼赶快离开此地。但老者十分热情,她也不好推辞,只得接过茶杯,忽听身后又有水声潺潺,十几艘乌篷渔船几乎是眨眼功夫就围了过来,为首两个中年人跳上画舫奔至老者面前,直挺挺地跪下,面带惶恐颤声道:“属下来迟!请门主责罚!”

那老者居然还是什么门主?不是普通的富家老爷带孩子出来游山玩水吗?

伊春默默退了两步,打算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就开溜。

老者声音温和:“老徐、老林,快站起来!这事是老夫任性了,昔日曾闻扬州二十四桥奇景动人,便想着趁夜独自欣赏,谁想遇到贼子下药,否则岂会那般轻易令他们近身。”

众人听说他们还被下了药,急忙推出一个青衫大夫来。伊春越看那大夫越眼熟,依稀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

大夫替三人把了脉,又取小刀破开手臂尝了尝鲜血,便笑道:“不要紧,只是普通的蒙汗药罢了,想来下药的那帮贼子只是寻常江湖草莽。”

老徐急道:“邱大夫,你可看仔细了!真是普通蒙汗药?”

邱大夫还是笑:“放心就是。”

伊春见他那个笑容,忽然浑身打个激灵,恍然大悟。

邱大夫!不正是当年在贤德镇替晏于非拔毒暗器的那个大夫吗?!他是晏门的人!如此说来,这老头儿就是晏门门主!晏于非说过,他有个大哥在巴蜀万华派遭了殃,腿被人砍断从此只能做个残疾,当真是一分一毫也不差!

难怪他们听到她的名字反应那么古怪,难怪他们那种气度看着十分眼熟,晏于非正是这种气质。

伊春掉脸就要跳下去,忽听老者在后面说:“多亏了这位葛姑娘仗义相助,否则我父子三人便要命丧贼子之手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朝她这里看过来,伊春神色尴尬,一个字也说不出。

那圆脸的年轻人――如今是知道他的名字了,晏于道,只不清楚是老三还是老四――笑嘻嘻地说道:“哟,看样子是反应过来了!咱们可是老冤家了,葛姑娘。”

伊春见他把话全部挑明,反而冷静下来,低声道:“不错,你们要怎么办?”

晏于道笑吟吟地,看上去和气憨厚,只有一双眼精光四射,分明是典型的晏门中人,他柔声道:“那是你和我二哥之间的恩怨,我们晏门向来分得清楚明白,他的仇他自己报,和咱们可没关系。我听说最厉害的二哥手腕子被人砍断,还当是个什么厉害女侠,真没想到是你这样的丫头。怎样?我看你大有潜质,加入我秋风班吧!保证不会亏待了你。”

伊春没说话,像是没听见似的。

晏于道还想再劝,门主忽然说:“葛姑娘,老夫猜你留在这里也不会痛快。无论如何,我父子三人总欠你几分情面,日后有难,还请不要见外。另外……还有件事想请教姑娘。”

伊春默默颔首,便听他问道:“舒隽人现在何方?”

她心里猛然一坠,想起晏门和舒隽的父亲之间有深仇,他今日一问,肯定是打算找舒隽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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