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春》第135/149页
殷三叔皱眉道:“三少,二少当时也在,这事不好给门主交代。”晏子道恶狠狠地笑道:“有什么不好交代的?我若真要杀他,怎会让他发觉!陈五叔是什么身手,真要下毒能让你们发现了?你们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爹总在院子里设置各类机关来考验我们的应变能力?枉费你年纪虚长,又是名满江湖的晏门二少,谁见了都要夸赞一声,谁想你现在木头木脑,为了个女人倒退许多!我问问你,那个女人重要,还是晏门重要?”
殷三叔大抵是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毕竟在他心里一也是这样想的,便索性沉默不语了。
晏于非隔了很久,才低声道:“殷二叔,你先出去。”
殷二叔只得垂手走了出去,守在门口,打算拉长了耳朵听,奈何什么也听不到,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却听晏于道在里面惨呼一声,惊得他满身冷汗,只当二少当真昏了头把自己亲生弟弟给杀了。
门突然从里面打开,晏于道半边身子都是血,神情颓靡,眼睛却亮得惊人,唇角甚至带了一丝笑。他死死地捂住左手,指缝里不停有鲜血漫溢出来,依稀是被斩断了一根手指。
他大声道:“很好!二哥,我信你!这根手指,我断得不冤!”
说罢他仰头大笑,径自走远了,头也不回。
殷三叔一肚子的疑问,也不知从何问起,只得缓缓把头探进门内,轻声道:“少爷……”
晏于非背着双手从里面走出来,他衣袍上溅了斑斑点点的血迹,可整个人却出乎意料地神清气爽,像是许多年的难题突然得到了解决,连腰身都比先前挺得直了,看上去高了许多似的。
他面上挂着罕见的笑容,从容而且沉稳,说道:“老三做事鲁莽冲动,而且往往不留余地,我只给他一个教训罢了,相信他以后会收敛。”
股三叔一时倒有些反应不过来,木木地点了点头,喃喃道:“对了,大夫已经去了……”
晏于非转身往后院走去,道:“也好,她应该不是中毒,且看看是什么情况。”
情况果然是出乎意料的,伊春既不是中毒,也不是吃坏了肚子,她是怀孕了。
老大夫搏着白胡须,老眼昏花地给晏于非道喜:“恭喜二公子,夫人有喜了,两个月不到的身孕,所喜夫人身体素来健壮,先前大约受了惊,胎儿不太稳,近日又吃得过补,结果到了现在才开始有害喜症状。不碍事不碍事。”
殷三叔浓眉倒竖,喝道:“乱说什么!你哪只眼睛看到她是什么夫人!” 吓得老大夫连滚带爬地跑出去了。
伊春还处于震惊状态,呆呆地半躺在床上看帐顶,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怀孕了,她怀孕了!肚子里装了个小人儿!这是多么新奇又微妙的休验!孩子,她和舒隽的孩子……老天,她这么快就要做娘?会有个小孩子蹦着跳着喊她娘、喊舒隽爹……这、这是怎样一幅奇怪的画面啊!
这一个瞬间,什么报仇雪恨、把晏于道剁成碎末、把晏门一把火烧干净之类的怨念尽数消失,她只剩下初为人母的喜悦与惊讶。像是突然体会到生命的源头,那些奥秘和包容,她好像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了,只要能保护这个孩子。
晏于非也略有惊讶,不过很快就释然了,他走到床边,低声说:“葛姑娘,你已为人母,可能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问了半天伊春也没回答,显然她的神魂还在莫名的天上飞,压根儿没回来。
殷三叔见这个势头,大约少爷是有什么话想和葛伊春交代,自己留着不太方便,干脆转身走了。
他相信少爷,晏门二少,绝非浪得虚名。孰重孰轻,哪条路是自己选择的.他一定会明白。
伊春呆呆地看若帐顶,不知过了多久,才长长地吁一口气,轻声道:“天那……我有孩子了……”
旁边立即有个低柔的声音插进来,“不错,葛姑娘即将为人母,晏某在这里恭喜了。”
伊释急急回头,立即见到晏于非,她得知自己怀孕.心梢变得极好,居然也不生气,笑眯眯地点头,“谢谢你。”
晏于非也笑了笑.背着手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一株月桂树,低声道:“葛姑娘,你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会选择一直走下去吗,临怕你不知道这条路对不对、会不会一错再错?”
她摸着平坦依旧的小腹,感受着生命在体内萌动的奇妙感觉,过了一会儿,才说:“一没有人永远走对的路,总会有迷路的时候。不过我爹说过,迷路了乱窜,也比停着不动要好。你想听的,是不是这个?对你有帮助吗?”
晏于非默默地点点头,忽然转过身,见伊春揭开被子起身,把靴子系好,她的剑和包袱就放在案上,是他方才吩咐的。
她床利地把包袱系在背上,剑挂在楼间.动动胳膊动动腿,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模样,让人好生羡慕。
他不由得笑了,向:“葛伊春,你要做什么?”
她的回答如此千脆,“我要做大侠你呢?”
他将眼睛徽微闭上一会儿,然后轻轻地、无比坚定地说:“我做袅雄,完成统一江湖的大业。”
伊春耸耸肩膀,“好,你做袅雄我做大侠,咱们井水不犯河水,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了。”
她说走就走,抬脚就出了门,在太阳下伸个懒腰,好像被软禁的这一个月对她完全没什么影响。是的,如果一个人的,心是自由的,那么世上最坚固的牢笼也无法关住他。
晏于非静岭地望着她的背影,从心底的极深处,终于泛出一股陌生的味道。他忍不住又叫了一声:“葛伊春。”
她无辜地回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