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春》第139/149页


伊春摇了摇头:“我不会这么做。”

杨慎便转头看着她:“人活着都不懂变通,你再这样下去,会很累。”

伊春还是摇头:“和变通没有关系。我只是想,很快我就要十五岁,该下山历练了。江湖上只怕再也不会有人叫我绕山路跑五圈,山上这些景色,也再见不到了。”

他居然不知该搭什么话,总之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杨慎突然有些好奇,这看上去傻乎乎的师姐,平时脑子里都想些什么稀奇古怪的道理?

入了江湖,不会有人再每日催你练武,不会有人因为你剑法不精勃然大怒。以前觉得无比痛苦愤恨的责罚,到后来只会变成甜美略涩的回忆。

确实,与叵测的人心相比,这些事情又能算得什么?

伊春就着潭里的水把头发拆了洗。天快要热起来,她只穿了一件破旧的外罩,看着像是她父亲的旧袍子,一浸水就全贴在身上,透过那暗灰色的料子,能见到里面莲青肚兜的带子。

被她握在手里的一蓬青丝往下滴着水,细小的涟漪一圈一圈绕开,从她纤细的腰身旁掠过。

像是第一次看到她真容的模样,杨慎先没注意,跟着又一怔,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觉地把眼光别开了。

她头发湿透了贴在耳后,露出整张脸来的样子,并不难看,和那个脏兮兮又邋遢的葛伊春看着不像一个人。

杨慎忽然有点心慌,从耳根那里觉得发烫,自觉眼前的情景尴尬的很,应当赶紧离开,偏还有些舍不得。

伊春把洗好的头发编成一条长辫子,一面又说:“咱们在山上的日子不多了。师父不是说一寸光阴一寸金么?师兄弟们在一处练武学习,这种日子以后也不会有了。”

杨慎飞快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只说:“晚了,我走了。你继续跑吧。”

伊春在水里朝他招手:“别走呀!你来都来了,咱们一起跑不好吗?都说一寸光阴一寸金了!”

他只是发笑,自己也不明白的,从心底涌上许久不曾有的宁静欢愉,像两根小钩子,勾着他的唇角往上提。

他说:“我才不要,你自己跑。”

话没说完伊春早就从水潭里跳上来,湿漉漉地来抓他:“师姐命令你一起跑!”

杨慎拔腿就奔,她就紧紧追在后面不放,大叫:“一起啦!”

那时光像黄金的碎屑一般,细细密密落下,终有一日要将这清脆的叫声覆盖。

但那也没什么,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有风,有树,有月,有山,有一个还算秀气的母夜叉在后面穷追不舍。

已经很好了。

《孕中》

午后略带了些热气,院里白花花一片日光,池塘里的荷花都奄奄一息地耷拉着脑袋,偶有鲜红的蜻蜓停留片刻,也很快躲在荷叶下面纳凉。

伊春午觉醒来,背后全是汗。因已有了四个月身孕,动作笨拙了许多,吃力地从床上坐起,还没开口,舒隽早已从窗下走过来,拿着扇子替她扇风。

“热得厉害么?”他替她把头上的汗擦干净,又将乱发拨到耳后去。

伊春喝一口茶,脸上有点泛红,摸了摸脑袋小声说:“呃,我好像……又饿了。”

睡觉前她可是吃了很多东西,再这么下去,不等孩子生出来,她就要变成猪了。

舒隽一点儿都不介意她吃成猪,巴不得她多吃点,柔声问:“想吃什么?”

伊春咳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想吃碱面。”

她自有了身孕后,饮食行动上和别人还不一样,寻常人的孕吐她是半点也没有,寻常人有了身孕,大多喜吃酸甜之物,她喜欢的偏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比如碱面,比如胡瓜拿来拌糖,再比如把鸡胸脯用水煮了,白白的蘸酱吃。

舒隽立即回头高叫:“小冬瓜!”

很快就有一个眉目清秀的小男孩从外面跑了进来,看着年纪也就十一二岁,比小南瓜的机灵慧黠不同,他看着十分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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