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剑》第1/1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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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江湖上流传着一个传说:“要自杀的人最好遇上杜云青。”
  这虽是个传说,但却没有人怀疑,每一个曾经在江湖上混过了几年的人,都可以为你举出一大堆的例子。
  塞北五娘、江南七怪、南天一鹤、楼霞双仙等等,这些跺脚四海颤,名重一时的黑白两道的高手,一个个都死了,死得非常的安详,脸上还带着容容,或者是坐着,或者是躺着,也许就是那么安详地站着。
  但是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活着的,更没有一个是想自杀的.可是他们全都死了,而且死得非常的安详!
  这些死的人当然不会说话了.他们的身边也没有留下任何的遗书、遗言或遗宇!
  但一看他们死的姿态,就知道他们是死在杜云育的新月创下,因为只有杜云育是用这个方法杀人的,也只有被杜云责杀死的人是毫无痛苦的。
  杜云青一定在对方微笑的时候杀人,他的新月剑一定在对方微笑的时候才掠过对方的咽喉,砍下对方的脑袋。
  不!杜云责杀人的时候,绝不会让对方的人头落地,他的新月剑只是从被杀者的颈间划过,不流一滴血,身首也不会分开。
  只是在被新月剑划破之后,任何人都可以把死者的脑袋轻轻地拿开,拿开后还是不会流出一滴血。
  很多人见过杜云青的新月剑,那是一柄很奇特的创,弯弯的像一钩新月,很薄,也很锋利!
  出鞘后有如新月般的寒光,但绝不是什么宝剑,因为这辆剑是京师王麻子刀剪铺为地铸造的,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王麻子刀剪铺是老字号。世传几代了,他们虽然也有打造兵器,但是主要的还是以贩卖剪刀跟菜刀。
  他们对锻铁有祖传的秘方,打出来的剪刀用来剪铜钱,一剪两片,刀口也不会缺,他们卖的菜刀可以用上好几年而不磨。
  杜云青画了个尺寸,订制了那么一柄新月剑,剑身薄得像端午挂在门口祛邪的富蒲,长约三尺,宽窄也像葛蒲,只是形状弯得像一钩新月。
  杜云奇在死了第五个人之后,新月创成了很时髦的兵器,很多新出道的年轻江湖人都到王麻子刀剪铺去订制同样的一柄挂在身上炫耀着。
  但是在杜云青杀死第十七个人后,除了杜云育之外,再也没有人敢悬着新月刻在外面走动了。
  因为这十七个人都是名噪当时武林高手,有些还是一代宗师,新月刻的名气越来越大,惹下的是非也越来越多,几乎成了一半江湖人追杀报仇的对象。
  新月剑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执剑的手,使剑的人。
  那出手一挥的速度,简直不是人的本能所能做到的,剑过头断所产生的烈寒能将人的热血冰凝,也不是人所能做到的,而做到的只有杜云青,因此经过五年之后,只有杜云青一个人悬着新月剑。
  五年前杜云青只是个刚满二十岁的俊俏小伙子,在五年之后技云育也仍然是一个小伙子。但是他挂的那把新月剑,已不是当年王麻子为他打道的那把铜剑,而是祖传的万载寒铁所铸的寒月剑。
  尽管有那么多的人恨他,想杀死他,但杜云青从来没有躲过谁,他仍是大摇大摆,公然地出没闹市大邑。
  杜云音像一头孤独流浪的狼,今天,这头狼走进了北京城里的东顺酒楼。
  那是一个寒冬的黄昏,天空飘着鹅毛似的雪片,天色阴沉得像一块灰暗的毛毡,压得人心头沉沉的。
  东顺楼不是大馆子,生意却很好,这家的涮羊肉锅子跟烧刀子都很道地,楼上楼下,一共才计来到座头,都坐得满满的。
  四五个跑堂的忙得团团转,空气中弥漫着火锅蒸起的水汽,烫羊肉的腥气以及烧刀子的酒香!
  一袭白色的夹袍,显得很单薄,但是杜云育并不觉得冷,仍然还是抬着头,挺着胸的走进来了。
  他的新月剑是悬在腰下的,被夹施遮住,不亮出他的新月剑,认识杜云育的人并不多!
  因为他的外表很斯文。
  北京的堂官是最和气的,这种还穿夹施的,一定是落拓潦倒的书生,但伙计还是很客气,弯着腰陪着笑脸说道:“相公,您先坐着,现下没有空座,小的回头就来侍候您!”
  杜云青笑笑着:一役关系,我就是一个人,劳驾着看,那儿有空位的桌子,拼着挤挤都行!”
  就这样的将就,机会也不多,一张方桌上坐上三个人就够挤了,因为吃涮锅子很占位子,桌上要放带着炭炉的火锅,要放盛作料的碗碟,还要放酒壶、酒杯,以及放羊肉的碟子,实在匀不出多余的空间!
  伙计四下看了一遍,陪着笑脸道;“相公,对不起,现在连拼座都找不到,您还是先等一会儿再说吧!”
  杜云青笑了一笑,手指着隔座的桌子道:“那儿只有两位客人,旁边还有空,我过去挤一下好了!”
  那儿是有两个人,都是精壮的中年汉子,叫了两碟羊肉,也要了两壶酒,都很少动,两个但不住地低声交谈着,脸上都罩着一重忧色,桌子倒是空出一半,但伙计陪着笑脸道:
  “相公!那是天马镖局的两位达官……”
  “我知追!天马镇局的是京师最大的镇局,可是他们局子里的人都很和气,你去说说,他们不会反对的!”
  伙计皱皱眉头,但仍然过去了。
  杜云青却紧跟在后面。
  伙计刚开口叫了声:“秦爷!”
  杜云有已经接口道:“对不起ZH位,店里没有空座了,在下想冒昧在一边拼个座……”
  那个被称为秦爷的中年人倒是很和气,连忙摆手道:“情!请!没关系!”
  杜云青告罪坐下,吩咐伙计道:“切半斤饼,一碟羊杂汤,打四两烧刀子,……不!先打二两好了,不够再添!”
  上东倾酒楼多半是为吃涮羊肉来的,可是杜云育所要的东西都是最廉的,由四两酒改成二两,显然是囊中的钱不足,再加上他单薄的衣裳,显得更寒酸了;伙计倒是没有因为他的寒酸而较慢,恭敬地答应着,而且为了他的自尊,没有大声叱喝!
  酒、饼、杨都是现成的,很快就送来了;
  伙计似乎很同情这个穷书生,半斤饼关不多切了十二两,他只要了二两的酒,却给他打了足六两袋的一壶!
  杜云青端起酒壶,一口就喝干了,无限满足地吁了口气,打开壶盖看看,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来!
  他慢慢地撕开饼,泡过羊杂场哩,仔细地,津津有味地吃着。
  杜云青吃得很慢,似乎舍不得一下子就吃完,挟着一片羊肝,都要分两口咬着细嚼,惟恐吃快了就浪费了食物的滋味。
  他吃了几口,又拿起酒壶,似乎准备再叫一点,但终于忍住了.只把壶中的残沥滴进口中。
  两人中年人似乎无视于杜云青存在,仍是在低声地交谈着。声音低得似乎只有他们自己能听见。
  但杜云育的举动并没有漏过那性案的眼睛,顿了一顿,他才向杜云青笑笑:“朋友似乎意犹未尽!”
  杜云青也扭泥地讪笑:“我只要了二两,但是伙计报热心,给我装了六两来,本来是为驱驱寒气,这一来倒是勾动了酒兴,我身上的钱倒是还可以付个二两的,但却不好意思后口了,怕人会怪我贪而无厌!”
  姓奏的中年汉子把自己的酒壶递了过来道:“朋友如果不赚冒昧,就由在下车上一壶,这一壶我只倒了一杯,饰着也可惜!来!别客气!请!”
  杜云有口中连连谦谢,可是人家已经把空壶换了过去,把那大的一壶酒放在他面前!
  杜云育也就腼然接受了下来,又满满地灌了一大口,才吁了一口长气,拿起筷子轻敲着桌子吟道――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若朝露,去日不多!
  慨当以惊,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他念的是曹操的短歌行,声音不大,却别有一股怆凉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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