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一定当初》第98/125页


  
  吴佳文轻蔑的说道:“他和你结婚只是因为你意外怀了他的孩子,他根本不爱你,你也压根就配不上他,你只会给他带来麻烦,他和你在一起一点儿都不幸福。”
  
  “我们之间的事情你根本就不懂!”杜北燕喊了出来。
  
  “你们之间的事情我是不懂,但我从没见过哪个老婆大过年的把自己的老公一个人扔在家里,”吴佳文不紧不慢的说道,“你有考虑过他一个人怎么办吗?”
  
  “我。。。”杜北燕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
  
  吴佳文不依不饶的继续说道:“陈斯鹏是个很上进的男人,他每天都在为了财务报表上的一个数字努力工作着,他的世界你懂吗?你不过是个上班盼下班,周一盼周日的不思进取的笨蛋,你除了满脑袋不切实际的幻想还知道什么?你知道他前段时间为了那笔生意付出了多少吗?你知道他累的每天都要去输液吗?”
  
  “他去输液?”杜北燕的心突然揪了起来,她突然想起来了他手上经常贴着的橡皮膏,但他从没跟她说过他身体不舒服,眼泪终于从她的眼眶里滚了出来,她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你连这事也不知道?”吴佳文语气讽刺的说道,“你这个老婆当的可真够尽职,不过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他的。共同工作的这段日子我们过得都很开心,我能看出来他在后悔跟你在一起,本来我和他差点就要在一起了,如果不是你出来搅局的话,现在戴着那枚tiffany戒指的人就应该是我!杜北燕,你从一开始就不是真心爱他的,你不过是在他身上寻找你前男友的影子,你不珍惜他,你也配不上他,你干嘛还要霸着他,你自己的生活过的乱七八糟的就算了,你非要把他的生活也毁了吗!”吴佳文越讲越激动,她漂亮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她是真的憎恨杜北燕。
  
  杜北燕流着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明明是吴佳文做了不该做的事情,现在反而是她在向她兴师问罪,而她居然一句反驳的话都想不出来,好像是她破坏了他们之间的幸福。
  
  吴佳文咬着牙说道:“杜北燕,他早就厌烦你了,如果你肯主动离开他的话,说不定他愿意多付一些分手费给你。”
  
  杜北燕实在受不了了,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晕倒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说:“你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我也一样。”吴佳文冷冷的说,临走之前她打量了一眼杜北燕惨白的脸色说:“你脸色看上去不太好看,我劝你还是好好休息,如果你连肚子里那个孩子也没有了,他就更没有理由留恋你了。”她一甩头踩着自己的高跟鞋走了,她长长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狠狠抽在了杜北燕的脸上。
  
  杜北燕站在原地听着吴佳文高跟鞋远去的声音,她的手心里全是冰冷的汗水,脑袋上的血管突突的跳个不停,吴佳文走了她才感觉到自己的腹部翻江倒海般痛了起来,她靠在楼梯扶手上痛的倒吸着冷气,她不断的告诉自己她千万不能生气,不然对孩子不好,可她仍然克制不住自己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吴佳文的话似乎恰恰印证了陈斯鹏最近的反常举动,难道他们之间真的发生关系了吗?
  
  疼痛难忍的杜北燕在楼梯上坐了下来,她把额头抵在冰冷的铁栏杆上等待着腹中的阵痛平息下来,陈斯鹏的手表一直被她紧紧攥在手里,钢制的手表被她攥了半天依旧彻骨的冷。

☆、墓畔谈话

  又湿又冷的天空低低的压下来,看来要下雨了,下完雨天气又会冷一阵,不过冷过这阵春天就该到了。天上已经开始零星飘着小雨,街上的行人很少,陈斯鹏站在路边的自动售卖机前心里考虑着,到底喝什么好呢?自动售卖机出售果汁,奶茶,咖啡,碳酸饮料和啤酒,这些东西好像都不适合他,作为一个胃癌患者,他可能以后连水都不能喝了吧。
  
  上午医院给他打电话催他去做个住院前的全面检查,他把公司的事情安排好后下午请假出来了,但走到半路他突然不想去了,他把车子停在路边想给自己弄点喝的。陈斯鹏平时连茶都很少喝,他几乎只喝白开水,但现在他突然想喝点带味儿的东西。他站在自动售卖机前优哉游哉的看着里面摆放的饮品,此时此刻癌细胞正在以他意想不到的速度占据着他的身体,他知道自己应该赶紧住院,他早一分开始治疗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可是他却一动都不想动。几天前他在电视上看过一集关于张学良的纪录片,那个老家伙吃喝嫖赌抽样样占全活到了一百零一岁,而没有任何不良嗜好的他居然三十几岁就得了癌症,陈斯鹏觉得老天果然是不公平的。
  
  遇到问题就解决问题,这是陈斯鹏一贯的生活态度,对于现实问题的专注似乎是他与生俱来的品质。陈斯鹏的父亲脾气很好,他几乎从没管过他,陈斯鹏是在一个没有任何责骂和暴力的轻松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但放养式的教育方式却没让他成为一个放纵的人。从他还是个小学生起,当别的同学都在为逃避写作业绞尽脑汁,他不用任何人催促就会认真完成作业,进入职场以后,当别的同事都在精心计算如何干最少的活取得老板最多的关注的时候,他只是一声不吭的完成他该做的事情。当然他也跟人打过架,也上课睡过觉,也和同事在KTV里鬼哭狼嚎过,也为了工作上的事情跟别人动怒过,但这些事情他只是偶尔为之,从不会上瘾,他身体里似乎天生有一块指南针一样,总把他引向他该做的事情。他其实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人,不算计,不幻想,谈不上有什么远大的抱负,对物质生活也没有特别的追求,如果上司需要他把合同价压低一个百分点,他就会竭尽全力达成目标,如果现在爆发战争国家需要他去死,他也会毫无怨言的去战场上当炮灰,他只干自己该干的事情。行事低调貌不出众的陈斯鹏看上去是个很普通的人,但他确实和很多人都不太一样。他现实到近乎无趣,冷静到近乎冷漠,尽管有很多女人对他趋之若鹜,但他一直都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他这么无聊的男人。
  
  对人不对事的陈斯鹏帮人解决过很多问题,正因为如此他总是给人留下可靠的印象,如果他身边什么人得了癌症的话,他不会觉得这是个多大的事儿,他总能想出办法帮他振作起来并治好他的病,他从不怕麻烦,他天生就是来解决各种各样的问题的,可是他似乎从来都解决不了自己的问题。他为他的初恋女友解决所有的问题,但最后她还是背叛了她,他想尽办法为杜北燕安排好生活中的一切,他甚至认真的考虑过只要她高兴他什么时候就带她去中东转一圈,但她却要跟他离婚,他无法抓住幻想家杜北燕的心。如今他得了癌症,他首先想到的也是如何安排好杜北燕,至于他自己该怎么办,他完全束手无策。他不想住院当一个病号,但是他也不想死。
  
  “你不买就麻烦让一下吧。”陈斯鹏身后有人轻轻推了推他,他一回头原来是个插着耳机的小年轻。
  
  “不好意思,我马上。”陈斯鹏扫了一圈自动售卖机里的饮料,最终按下了买啤酒的按键。
  
  陈斯鹏不想回家,不想回公司,更不想去医院,他驱车来到了郊外的墓地,他把车停在墓地边口袋里揣着那罐冰冷的啤酒在墓地里信步溜达着。天上下着蒙蒙细雨,墓地里空无一人,去年冬天的衰草稀疏的覆盖在潮湿的土壤上,但有几根居然泛出了绿色,但那惨绿色的小草非但不能让人感觉到春天的信息,反而使这里显得更荒芜了。
  
  没有打伞的陈斯鹏在冷雨中徘徊在墓碑间,他连大衣都没穿,雨点打湿了他身上的毛料西服,他想他死后是不是也会埋在这儿。他本来正处在一个男人最好的年龄,他虽然不年轻了,但是离死亡和衰老还很远,而现在他就和死神站在一起,他第一次意识到在死亡面前他是那么的渺小。
  
  陈斯鹏打量着各式各样的墓碑,他有些黑色幽默的想他死以后要不要考虑杜北燕的建议,直接做成肥料算了。这时一块墓碑突然吸引住了他的目光,那块墓碑上刻着“爱子贺斯鹏之墓”,上面那帖小照片上长着狭长双眸的男孩正是陈斯鹏见过的那个贺斯鹏。
  
  陈斯鹏把手插口进西裤口袋里看着那块墓碑说道:“我说我们还真是有缘,叫一样的名字,爱同一个女人,我来给自己挑块墓地居然都能遇见你这个家伙。”
  
  沾着冷雨的照片上贺斯鹏的笑容依旧温暖明媚,墓碑前摆着一束枯萎的鲜花,估计是他家人来扫墓时留下的。陈斯鹏从口袋里掏出啤酒拉开了易拉环,他在墓前的土地上倒了些啤酒说道:“一起喝点聊聊吧。”
  
  墓碑上的男孩笑眯眯的,似乎没有意见。
  
  “说点什么好呢,”陈斯鹏喝了一口冰冷的啤酒, “你最想知道的应该是杜北燕的近况吧,告诉你吧,她现在是我的女人,我们结婚了,她还怀着我的孩子,今年夏天孩子就出生了,我觉得会是个女孩儿,怎么样,你很嫉妒吧?”
  
  照片上的男孩笑而不语,陈斯鹏又喝了一口啤酒后说道:“哦,对了,我也要死了,不是你诅咒的我吧?” 他靠在墓碑上低头看着贺斯鹏的照片,从这个角度看上去他就像被陈斯鹏逗乐了一样笑的更开怀了。
  
  “我得的是胃癌,医生说我不按时吃饭,工作压力大,胃部本身有炎症,得这种病很正常,我真是恨死那个医生了,他说的这叫什么话,好像我不得胃癌天理难容一样。”陈斯鹏有些愤愤的说道,他喝了一口啤酒看着远处说,“你能不能告诉我死是什么感觉,当你知道你要死的时候你怕吗?”
  
  四下里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陈斯鹏叹了口气说:“说老实话,我怕死,虽然我活着也不过是在浪费粮食,但我真的不想死,可是我也不想去治疗,我知道癌症病人会变成什么样,头发都掉光,整个人骨瘦如柴,最后还不是一样要死,我不想让北燕看见我变成那个样子,我真的很害怕。”
  
  他低下头沉默了片刻后蹲下身子看着墓碑上贺斯鹏的照片说:“跟你说实话吧,北燕想和我离婚,我想尽一切办法对她好,但依旧得不到她的心,我在她的心里从来都敌不过你,你能不能告诉我,杜北燕那个小脑瓜里到底在想什么?我想让她过得幸福,可是却把她的生活搞越来越糟糕,现在我变成了这个样子,她怎么办?我当初干嘛非逼着她跟我结婚?可是如果那个时候不结婚的话,她就得去堕胎,我还是会伤害她。”
  
  雨水沿着大理石的墓碑流下来,陈斯鹏和贺斯鹏的脸上都在滴着水,陈斯鹏说道:“如果我问你我该怎么办的话,你也许会说放她自由,不要拖累她,没错,她还年轻,没必要把青春都耗在我这个绝症患者身上,我不该害了她,可是我想告诉你,我不想离开她,我需要她,我死到临头也想和她在一起。你说什么把她完整的交给我了,好像你多伟大一样,但是你明知自己活不久为什么还要跟她谈恋爱,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撒手人寰了北燕怎么办?你也不过就是个自私的男人,你两腿一蹬就把那个为了你疯狂的杜北燕丢给了我,可是你比我幸运,因为你知道即便你死了,她依旧会爱你,依旧会记你一辈子,可是我呢?我过去对她那么好她都要跟我离婚,我要是变成一个躺在病床上一无是处的废人,她还愿意和我在一起么?”
  
  陈斯鹏闭上眼睛痛苦的叹了口气,贺斯鹏微笑的眼睛却像平静的湖水一样,这个一直生活在死亡隔壁的男孩眼睛里却有一种超越死亡的安详,陈斯鹏仰头喝了一口啤酒后说道:“也许她知道我得了癌症反而愿意留在我身边,她心那么软,一条狗丢了都念念不忘,我总不至于在她心里连狗都不如吧,可是。。。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我?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治病就是个无底洞,我一旦不再工作把钱都用来治病,我的积蓄总有花光的时候,可能最后我还是会死,那时候她怎么办?我没办法像你那么潇洒,我是她丈夫,我是她孩子的爸爸,我必须对他们负责。”说到这里陈斯鹏有些说不下去了,他语气有些凄凉的说道:“我真的很想看看自己的孩子,我想和她一起抚养我们的孩子长大成人,然后就带她去周游世界,可是现在。。。”
  
  陈斯鹏摇了摇头有些自嘲的笑了。他晃了晃手里的易拉罐,里面已经没多少酒了,他仰头喝掉了一半,把剩下的倒在了贺斯鹏的墓前,他站起身来说:“好了,我该走了,很抱歉打扰了你的安息,不过真奇怪,我竟然觉得你还是个不错的人,”他把双手□裤兜里看着贺斯鹏的照片问道,“哦,对了,你说她到底爱不爱我,如果我死了,她会不会像记着你一样一直记得我?”
  
  照片上的男孩沉默的微笑着,阴沉天空下的墓地是那么空旷,陈斯鹏仰起头看着落雨的天空笑了下说:“如果她真能一直记着我,那死了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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