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出天山》第19/135页


萧雄道:“这孩子,他根本就无处可去,诶呀!真是个孩子!”转身要出去寻找,高淮赶在他前面道:“大堂主,萧谏估计是因为我才走的,还是由我去追他回来,恰好我也有事情要和他商量。”不等他回答,已转身抢出门去。

外面已是夜色深沉,明月在天,如意湖中静影沉璧。萧谏已经走到湖边的曲桥尽头,忽然身后风动,高淮竟在瞬间追了上来,他听到风声,回头一看,冷笑道:“你要干什么?我现在身无分文,我赔不了你的玉佩!你家偌大一个皇宫,什么奇珍异宝没有?何苦这般小气!”

高淮道:“不用你赔,那玉佩我已经找人镶起来了。萧谏,我有别的事要和你说,你慢走!”

萧谏不理他,接着前行,高淮抢到他身前拦住他去路,萧谏被他堵住走不了,怒道:“你想怎么样?”

高淮道:“萧谏,这次我并没有怎么样你,你这样起来就走,你萧雄哥哥脸上也过不去的。”

萧谏冷笑道:“我如何留下?你别当我是傻子!他们的总堂主那般看重你,你收了人家的黑羽箭,我猜着以后五大堂怕是要入你的麾下了吧?难道我留在这里碍你的眼,等着你给我气受?你让开!”

高淮道:“我和五大堂怎么样,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不耽搁你接着和他们在一起厮混。萧谏,我父皇交代我,当年的承诺不能作废,你有什么心愿就告诉我,我定当满足你。”他酒量浅,喝了那三碗烈酒,这一会儿酒意上涌,晃晃荡荡只想站不稳,只得伸手扶住了湖边的一棵柳树,萧谏冷笑道:“心愿?落到这种地步,我这贰臣之后还敢有什么心愿?”

高淮一怔,呆呆地看着他。萧谏却忽然想起自己少年时不知天高地厚发下的宏愿:“我学武是为了将来有朝一日能为东齐守卫边疆,扫荡敌寇,尽一己之力保我东齐河山及百姓太平富足。”这话他不知对谁说过,如今想来甚是熟悉,可是东齐的河山是人家高家的河山,就算他这贰臣之后想保家卫国,却不知人家稀罕不稀罕。若对着这位皇子道来自己那宏大的心愿,却让他弃若敝履,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还是胡乱说些别的吧,萧谏微笑起来,笑容却很凄楚:“我的心愿就是娶妻生子,传承我萧家香火,以慰我爷爷奶奶在天之灵!怎么样?这个心愿不算很难办吧?”

高淮道:“这个要求很简单,别的……还有没有?”

萧谏道:“有啊!当然有!多得很!”见他似乎已经站不住,却也不想再和他再多说,便想展开轻功从他身边逃走,却被高淮一把扯住了衣袖,萧谏怒道:“你干什么?放开!”

高淮酒意上涌,难受之极,却执意扯着他不放,道:“萧谏,你别走,我要完成我父皇答应你的事,我不能失信于人!”

萧谏甩不脱他,回身看他摇摇晃晃站不住,忽然恶毒心起,轻笑道:“三殿下醉酒了吗?怎么这样晃晃荡荡的?”

高淮单手按按一阵阵眩晕的头,道:“是的,我酒量不行……”

萧谏道:“我却知道有个方法,解酒最快,你既然不让我走,还要替我完成我那卑微的心愿,那我就投桃报李,让你好好清醒一下!”顺势伸手揽住了他的腰,笑道:“瞧殿下站都站不住了,我扶您一下。”高淮脸色一僵,诧异地看他一眼,暗夜中一丝红晕却浮上了双颊,道:“萧谏,你……别碰我……”

萧谏却忽然伸脚一勾,同时手上用力一推,高淮本就醉酒了,站立不稳,又骤不及防,“扑通”一声,竟被他推进了如意湖中。

他这一入冷水,立时清醒了,萧谏心中痛快了些,却见远处几条黑影从曲桥上匆匆行来,已经快到了眼前,他一见恶劣行迹要暴露,立时叫道:“快来人啊,三殿下不小心落水了!快来救人啊!”接着那几条人影迅速飞奔起来,却是萧雄见两人久久不回,带着人找了出来。接着数声水响,桃夭和沈欢欢一起下水,把高淮捞了出来,三个人均是落汤鸡般狼狈不堪。

萧雄吩咐沈欢欢照顾着高淮去客房换衣服,高淮冷冷地看了萧谏一眼,终是什么也没说,浑身水淋淋地被桃夭扶着走了。

萧雄交代妥当,回身扫了一眼站在暗影中一声不响的萧谏,道:“田田,他若是淹死了,江南五大堂还如何在东齐立足?”

萧谏道:“他淹不死的。”

萧雄诧异道:“你怎么知道他淹不死?万一他不会水呢?”萧谏一本正经地道:“古语云:善泳者溺于水。大哥既然说他不会水,他当然淹不死。”

萧雄本来有些生气,却给他逗得呵一声笑了出来,道:“谬论!”接着叹气摇头:“你这小家伙,可别乱走了,教哥哥们白担心!走吧,跟我回去。”伸手牵住他的手,强行把他扯了回去。

结果第二日清晨,萧谏睡得迷迷糊糊,便有人来敲门,他只得穿衣爬了起来,待开门,却是高淮那个小跟班桃夭,一脸的高傲不屑,手中托了一个匣子及一把刀。高淮站在在他身后,脸色苍白,身上裹了一件厚厚的浅青色云纹蜀锦的斗篷,看起来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萧谏不知他意欲何为,踌躇不语,高淮只得道:“让我进去,我有话和你说。”

萧谏让开身子,看着两人进了房门,桃夭把东西放在案上,自去取了一把椅子过来让高淮坐下,萧谏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桃夭翻他一眼,道:“我们殿下昨晚喝酒后又落水,结果发热了,还惦记着要来给你送东西。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过来?”高淮瞪他一眼,桃夭立时住嘴,拂袖出门而去,站在门外守着。

萧谏确定他没有报复自己的意思,便磨蹭到桌子对面坐下,道:“什么东西?”

高淮伸手把那个小匣子推到他的面前,道:“这是一万两的银票,我让侍卫昨晚赶回金陵取来的。要成家娶妻是没问题了,你拿去吧。”

萧谏一愣,伸手拿过打开,果然是两千两的银票五张,他呆呆地将那几张银票举在眼前看了片刻,确定不是在做梦,惊喜之下,忽然笑容如花般绽放,两只大大的黑眼睛弯成了两弯明月,刹那间整个房间都跟着亮了起来,喃喃地道:“呵,钱啊!银子啊……”高淮看看他的脸色,没料到他见了银票这般高兴,甚是出乎意料,问道:“够了吧?”

萧谏抬眼看他一眼,反应过来了,连忙收敛了笑容,沉下了脸道:“不够!若是我爷爷好好活着,家产没被抄没,我说不定还能娶个公主郡主啥的,风光体面地大婚。一万两怎么够?”

妹夫

高淮见他想耍赖,轻轻皱了下眉头,淡淡地道:“咱们东齐没有那么多的公主,就一个,还嫁到赵国和亲去了。至于郡主……我父皇没有兄弟,所以也没有郡主。”

桃夭在门外听不下去,接口道:“什么公主郡主的?人家从五品官员家的女儿都不愿嫁给他,嫌他是贰臣之后,拜堂的时候还撞柱了,这会儿了摆什么谱?想骗钱吗?”

萧谏听他提起了自己视为毕生之大耻的伤心丢丑事,又羞又怒,愤而拍案,起身就想拔刀相向,高淮道:“桃夭,你走远些!”桃夭不敢违拗,只得走远了些。高淮接着道:“娶了公主郡主,也未必就能举案齐眉。萧谏,若不是看萧雄的面子,我不会和你说这么多的废话,所以你也不要太难为我。还有这个……”他把那把刀推了过去,道:“这是前年西域一个小国家进献的一把刀,名叫沉香,虽说不是什么宝刀,却比一般刀略强些。我把你的刀打落在秦淮河里,这就算我赔你的。”言罢起身,便欲出门而去。

萧谏看着他孤寂清俊的侧影和那冷漠淡然的神情,气得牙痒,却又故意问道:“三殿下,你不再问那块玉佩的来由了吗?”

高淮顿了一顿,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忽然间变得冰冷异常,脸色一点一点慢慢沉了下来,一点一点沉静寂寥,萧谏悄悄瞄一眼他难看的脸色,心中害怕起来,只恨自己多嘴。却见他什么也没说,拂袖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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