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鸦尽》第10/160页



苏茉儿离开悲伤的人群,独自登上紫禁之颠,眺望着东直门方向…而脑海里来回放映的,却是孝庄临去时的画面~

历史记载了她给玄烨嘱托的不愿葬在孝陵的遗言,引起了一系列‘太后下嫁’的歪言邪论,误导了包括她在内的众多世人…

“我身后之事特嘱你,太宗文皇帝梓宫安奉已久,卑不动尊,此时不便合葬…。。。若别起茔域,未免劳民动众,究非合葬之义…,我心恋你们父子,不忍远去,务必于遵化安,我心无憾矣~”

慈宁宫正殿,圣容顿减的康熙感伤祖母将逝的同时也为孝庄的病前嘱托所苦恼着…

而在内室,回光返照的孝庄拉住苏茉儿的手诉说着昔日与多尔衮的种种情分,连带着说起了顺治帝福临,说到伤心处,又动情落下泪来!

苏茉儿眼睛看着她,脑海里想着的却是孝庄遗嘱后面隐藏的东西,想了许久,看着临死也不得顺心而为的孝庄,以为她只是为了掩饰不能与自己素来交好的多尔衮合葬而陡生悲伤,于是有些不解的问出心中疑惑:“格格这是何必呢,既然已和睿亲王有夫妇之情,葬在一处也没什么,为何留此遗命让皇上为难让世人非议呢?”

孝庄有些惊讶的看着一脸认真的她,突然喘着气笑了,“我这将死的人还清醒着,你倒糊涂了~”又道:“我几时稼给多尔滚来着?那都是南明遗臣不怀好意的造谣,别人偏听偏信倒还可恕,你整日与我为伴,怎么也和他们一起混说!我不肯和太宗文皇帝合葬,实在是因为在文皇帝诸妃中我身份最是卑微,如今临死了再去插一脚没什么意趣,玄烨这孩子孝顺,我舍不得远去,这才葬在孝陵近地啊!”

苏茉儿闻言一愣,见孝庄说的认真,心知自己是为史书所误,便自掩口道:“可是我糊涂了,这些年一心想着你和睿亲王能玉成好事,谁知…竟把幻想当了真。。。。。格格,当真没嫁给睿亲王多尔衮?!!”

“哪里有那等事,你当福临是做什么的,我怎肯不顾他的感受下嫁给他的叔叔,我若嫁了,他这皇帝当的岂非丢人!”

这样解释着,孝庄则安静的看着她转移了话题道:“你这一生都是因为我耽误的,年轻时这样,老了还这样,你处处想我所想忧我所忧,可临老了还是孤苦一人,苏茉儿,爱新觉罗家终是负你~”

“我是自愿一个人的,格格不必过意不去,格格有所不知,让我一个人过日子,倒是成全了我呢!”想起小小的胤祥,苏茉儿在脸上堆起一个惨淡的笑,“随你怎样吧,玄烨自小蒙你教诲,我若去了,想必他也不会怎么亏待与你,我也能走的安心。。。。。把玄烨叫进来吧,我还有事要嘱托他。。。。”

孝庄这样吩咐着,苏茉儿不舍的走了出去,康熙急急地跑了进去,苏茉儿站在外面,给他们最后的告别时间。

紫禁之颠的风很大,苏茉儿裹紧了身上的单衣,因出来时心里太过悲伤,故她忘记披上皮裘,而别人都在为孝庄的死而忙碌,是以没人注意到她!

远远地看着,东直门那里只有零星的几处灯火,睿亲王多尔滚在那里已经寂寞了几十年,可是…他能等到和自己两情相悦的孝庄吗?

想起孝庄临死前说的话,大概。。。。。等不到了吧!

感情这事情是永远说不清的,二十四年的倾心相处使她对孝庄产生难以言述的姐妹之情,可是,如今孝庄去了,她竟丝毫不为她感到悲伤,和文雪去时一样,她只是平静的送她们离开,然后继续自己的生活~

也许潜意识里她反感这个朝代,也许她本以为死了就是一种解脱,但她不能解脱,因为他在这里,她必须珍惜这难得的共处时光,即使她已鬓发斑白,即使他嗷嗷待哺,即使…她再也不能如妻子般爱他~

可是,如果什么也不能,那么…她还能为他做什么啊!

这一夜她回首前尘,突然觉得一切是那样的可笑,她穿越了三百多年的光阴回来找他,却碰到这样尴尬的一切,时间将她最初的豪情与决心消磨殆尽,如今她的心和人一样老了,竟会学着逃避自己爱他这件事情~

这样尴尬的身份,这样尴尬的年纪,该拿什么爱他啊?真的实在是没办法再爱他了啊!

解险韵,试着以祖母的心态对他吧,如果你把爱展露在大清朝诸人面前,那么这爱只会毁了他!

你没有资格爱他,忘记吧,试着忘记自己的初衷,试着做一个不问世事的沧桑老人~

有时候,漫长的等待并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你苦苦等待来的结局,却不得不放弃,而这放弃,甚至没有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

孝庄梓宫暂安奉殿长达三十八年之久,停灵踌躇抉择什么的,苏茉儿什么都没赶上,那夜回到钟粹宫后她就因受寒而卧榻不醒,众人知她素有生病不吃药的习惯,故不敢自作主张的宣太医来看,处于丧亲悲痛中的康熙来过几次,只道她因孝庄离去而伤心欲绝,故对她有多生几分敬意!便命清荷好生看护,而每日也是赐补品不断!

皇太后也着人来看,可惜这一切陷入昏迷的她并不知道,她只是如蜗牛一般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里不肯理会外界的一切,也不愿苏醒再面对这无望的尴尬窘迫。

只是那样躲着藏着,她的心事烂在心里,如果她不是垂垂老矣的苏茉儿,她定会寻一个信得过的交心好友把这段情尽数说出,这样也会无形的减少些独自承受的苦楚,可是没有如果,以她现在的身份,她如果找人说心事,只怕别人会以为这是疯子的梦呓。。。。。。。。

☆、第十章 舍

辗转病榻一个多月,除夕已过,康熙被朝臣从悲痛中劝出来开始分心治理国事了,坐完月子的敏妃也由梦妮陪侍着来看她,清瘦许多的清荷见她们来了眼圈一红,哭道:“只怕嬷嬷是不能醒的了,敏娘娘,嬷嬷素日疼惜十三皇子,不如把小殿下抱来~”

“我说句晦气的话,十三殿下来了,嬷嬷即使立时去了,九泉之下也会含笑不忘!”这样说着,清荷猛的跪在地上叩头不停,梦妮慌忙扶过她,见她这般憔悴伤心,自己也撑不住哭了,“荷丫头这是怎么了,好好儿的说这丧气话!”

清荷哭的上气儿不接下气儿,却也不再接话,敏妃见状只道苏茉儿病再无好的道理,不由的也心下伤心,让梦妮去启祥宫抱胤祥,自己掀了布帘进了里室。

刚进去但见苏茉儿薄衾覆体,气息不稳的面向里睡着,敏妃见她发丝白了大片,不由心下惊痛,疾步上前,怕吵醒了她故压抑住悲伤咬帕落泪…,随后进来的清荷也不上前劝慰,只是径自扶门哽咽着…

她们哭着得当口儿,苏茉儿突然极不舒服的呻吟出声…

离她最近的敏忙上前握住她枯瘦如柴的手哽声道:“嬷嬷~…嬷嬷!凝萱在这里!您要什么…”

苏茉儿睁开了眼,那眼神却无焦距,感觉似乎透过敏妃在看另一个虚无的人,她哭着说:“没了,什么都没了。。。。。我等了二十多年,结果等到的一切都使我绝望,我在这里待着还有设么意义,让我走吧,格格一辈子得不到的,都是因为那道坚墙横在那里,我和他之间,也有坚墙,我就是等到死,也是一无所有啊。。。。。”

声息渐渐弱了下来,敏妃虽不明所以,可苏茉儿那绝望挣扎的神情及孤寂悲凉的语气还是使她忍不住气哽失声,而此时,已止住了哭的清荷在远处面带疑惑的看着,嬷嬷有心事,可这心事,却被她隐藏在内心深处,以她谨小慎微的性子,恐怕谁也无福听她诉说心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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