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鸦尽》第111/160页



他们两处闹得不可开交,钟粹宫里,准备出宫回府待嫁的匿瑾被苏茉儿唤到跟前说话。

“按理说,今儿下午就该让你回去的,只因我舍不得你,另外还有些话要嘱咐,所以留你到明儿再走,”苏茉儿看着满面羞红的匿瑾微微笑道:“胤祥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和敏妃的交情颇深,敏妃去的时候,曾托我照看她的孩子,如今你就要嫁过去了,我少不得也要托付与你,我这把老骨头,再过两年,就要入土了,以后的事儿,朝难料夕的,你需得好生陪着胤祥,夫妻和睦,不离不弃!”

“匿瑾记着了!”乖巧的福了个身,苏茉儿看着她,忍着心底流动的悲伤,笑道:“小易也是从钟粹宫出去的丫头,你到那府上后,千万要和她和睦相处,胤祥以后会经大风波,但也会有大造化,你是我宫里培养出来的丫头,对于你,我还是有信心的,只是。。。这次去了,以后就别回钟粹宫了吧,每次按时去永和宫给德妃请请安也就罢了,不必再来这里,我老了,你们小辈的事儿,就管到这里,今后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嬷嬷。。。。。”匿瑾有些不安的出声,苏茉儿摆手制止了她,深吸一口气从贴身的衣服里拿出一个干净的柳枝飞絮帕子,一层层的打开,清荷在一旁见了,知道那是那年自己转赠给她的,十三皇子胤祥亲手做的骨笛,不由的心下一惊,哽声唤道:“嬷嬷?!!”

苏茉儿佯作未闻,连带着帕子一股脑儿的都给了匿瑾,口里说道:“这是我们主仆一场,我给你的贺礼,但凡你还念及我们的主仆情分,就务必收好。。。。。”见匿瑾还要说什么,却不无疲惫的挥手道:“夜深了,我也乏了,你且去吧,明儿不必来辞我,好生当好你的十三福晋,别辱没了钟粹宫的名声!”

☆、第一百三十章 问佛

匿瑾缓缓的起身,珍而重之的捧着帕子走了出去,外面冷月悬于中天,深吸一口钟粹宫里的空气,心里莫名的泛起一阵湿意,莫名的觉得难过,可又说不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里间,清荷难以置信的对苏茉儿问道:“嬷嬷究竟想要怎样,那笛子。。。。。。”

苏茉儿苦笑着躺在榻上道:“不是我自己的东西,拿了心里百般不自在,还是给她吧!”

“那您呢?”

苏茉儿听她如此问,苍老的脸上现过一阵恍惚,“我已经熬了四十年,我以为我可以看着他到最后,但瑾丫头出现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已经是个多余的,既然多余,为何不去!”

“怎么去?”

“去佛堂坐坐吧!”苏茉儿一把拉过清荷的手,故作轻松的去看着那个法相依旧庄严无比的佛。

坐在蒲团上,看着那个伴自己大半辈子的佛像,想着一路而来所遇到的那些人,经历的那些事,求悟,可什么是悟?→文·冇·人·冇·书·冇·屋←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佛曰:笑着面对,不去埋怨。悠然,随心,随性,随缘。注定让一生改变的,只在百年后,那一朵花开的时间。

佛曰。。。。。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

可是佛祖,你是否能告诉我,如何才能甘心?我弃了本体,断了轮回,来到这不属于自己的大清朝,我在无望中苦等了四十年,可是,终究还是满心不甘却又不得不为她人作嫁衣裳,我苦苦坚持着,希望能得到属于自己的正果。却为何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个不怎么坚持的人登上了莲花台?

我站在众生外,看着满世的繁华,可那繁华里,没有我的影子!

大苦大修行,我自以为这一世够苦。可我的修行在哪里?为何一直以来,我依旧一无所有,我想要的,追求的,依旧得不到,我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夫唱妇随,笑骂嗔痴,却只能在一旁看着,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难道我活着,就是为了成全吗?

我成全了众生,可谁来成全我?

又是朝阳初升时,胤祥在钟粹宫外面徘徊,我视你为至亲,为何你这般一意孤行,为何不经我的意见,把你相中的姻缘强加到我的身上?

想到还在和自己置气的侧福晋小易。想着自己那个刚出世不久的小公主,曾经的温馨,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赐婚给打乱,我虽敬你为长,可你也不能事事替我做主,我想的什么,我需要什么,你可曾了解过?

满腹的怨气待要进去一股脑儿的宣泄出来,可看着宫门上悬着的‘钟粹宫’三个大字。不知为何,生生的止了脚步,来回踱了两下,头也不回的离去,他前脚刚走,收拾停当的匿瑾也离开了钟粹宫,朝露未下,姻缘已定!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十三皇子胤祥,十四皇子胤祯皆已搬出紫禁城开府建衙。临去,他在钟粹宫门外踌躇良久,想到还和自己犯别扭的小易,想着启祥宫这些日子的沉闷气氛,想到这一切皆因苏茉儿而起,眼中的温暖淡去,长叹一声,终还是咬咬牙绝情离去!

钟粹宫在他身后越离越远,童年的一切也渐渐被他抛到脑后。。。。

这是成长的代价,也许你不懂,但我懂了!

如今我心力交瘁,已经顾不得那许多了,这两年,我要做的事儿太多,我需要周旋应付迎合施威,一个脑袋虑多方事,我太累了,已经做不到事事求全了,我听说钟粹宫已经谢绝见客,既然你已经与世隔绝,我也不好前去打扰,愿你一切安好,我还有自己的路要走,额娘把我们兄妹托付给你,你已经尽心,我很感激!

婚宴办的无比奢华,康熙皇帝的两个年轻有为的儿子同一天办喜事,大臣们跑了这边跑那边,周转迎合中,尽是凄凉意!

胤禛拉着身着大红新郎衣的胤祥不停地打趣儿劝酒,一次次仰头,一杯杯酒水顺着咽喉滑落,大喜的外表,无端的有些惆怅,这惆怅从何而来,即将到哪里去,不得而知,也无心探讨,德妃的话萦绕在耳畔,‘娶了新,就是有家的人了,日后,办理朝事的当口儿,还要顾着家事,家和,万事才可兴旺!’

是呵,家和,万事方可兴旺,只是,万事兴旺了,我呢,为何我的心里会这般难过,都说洞房花烛夜是人一生最美好的场景之一,为何我的洞房花烛夜,会这般理所应当无欲无求?

推开众人缓缓的走向喜房,突然间想起若干年前的一个场景,当时自己多大来着,满世界的找四哥,那长廊很长,似乎怎么也找不到尽头,在喜房的门外立定,还记得,当时也是这样的喜房,四哥从里面走了出来,脸色很不好看,还记得他说‘我紧张’时的呆样,是的,我紧张,走进这道门,也就意味着,我必须背负起一些东西,只是。。。。。我似乎不愿意背负这些东西,这不是我想要的,不是我求来的,我背负着别人给我安排的一切,凭什么?

借着酒气踹开了喜房虚掩的门,看着那个端坐于榻被嫁衣喜帕遮的严严实实的新娘,莫名的心烦意乱起来,嫡福晋,不仅仅是妻子,更是一种责任!

胤祥扶着门框盯着那个纹丝不动的身影许久,深吸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顺手不忘掩上喜房的门,一径去了侧福晋瓜尔佳氏小易的院子,那个在烛影下剪灯花的女子,那个泪水溢满眼眶的女子,虽说喜欢使小性儿,喜欢无缘无故的给自己甩脸子吃醋,可是,在那里是毫无压力的,紧张不是因为胆小,而是因为责任,喜房里的那个嫡福晋,是自己这一生的责任,是苏嬷嬷给自己安排的责任,别人强加安排的责任,再怎么好,也是不甘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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