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糖》第29/55页


  而且清醒过来后, 她突然发觉喜欢一个不是真心喜欢自己、还伤害过自己骄傲的男人根本就是鬼迷心窍。
  阮棠和陆西宁24号中午退出十二人群后, 很快有人截图, 把她和冯熠已经分手了的消息散了出去。他们分手这事, 当天下午圈内就传开了, 很讽刺的是,冯熠本人直到晚上才知道。
  时隔一周多,自然有人和阮家父母说, 所以阮棠傍晚到家的时候,阮玮业和唐芸已经消化了这件事。知道女儿心情不好,他们特意准备了一桌她爱吃的菜和一个丰厚的新年红包。
  离家许多天的阮棠原本已经不觉得什么了,看到爸爸妈妈小心翼翼地观察自己的情绪,反而心中发酸, 又死要面子, 不肯被他们看出来。
  换好睡衣后, 她努力摆出笑脸,把行李箱中的礼物翻出来送给爸妈和胡姨,聊天的时候,大家都刻意避开了冯熠。
  直到阮棠洗过澡准备睡了,唐芸到楼上女儿房间送牛奶,离开前才忍不住说了一句和冯熠有关的话题:“棠棠……你爸爸的公司最近很顺利,他说过年前差不多就可以还掉七千万。”
  阮棠怔了怔,随即笑着说:“公事私事冯熠分得很开,爸爸按合同规定的日期还就好,没必要勉勉强强提前还,又不是小数目。”
  然而隔了一两天,阮家的公司就开始不顺利了。
  ……
  不同于阮棠,这是冯熠第一次失恋,他毫无免疫力,当面谈了分手后非但没能冷静下来,从上海回来后,失恋的症状反倒更明显――阮棠去芬兰度假、联系不上的那几天,他只当她在闹脾气,头疼归头疼,并不认为她真要分手。
  像他这种从小优秀到大,几乎没体验过挫败感的精英,面对这种事,情绪起伏往往比一般人大。
  不过冯熠到底不是冯拓冯卓那类人,失恋后情绪再糟糕,也做不出喝得酩酊大醉、抱着狐朋狗友哭诉这种行为。可是失眠、食欲差导致他短时间内瘦了一圈,加上比平常更沉默冷淡,周围的人轻易就能看出他的不对劲儿。
  周六晚上,冯熠难得没有应酬,过去的他习惯关上公事手机,待在家里享受清净。他会高薪聘请这位做饭难吃的阿姨,就是因为她干净、安静,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做完事就退到保姆房,擅于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可从上海回来的这四天,冯熠压根没进过家――屋子里到处都是阮棠的东西,他买给她的发箍以及其他礼物,散落在每个角落。
  四天里,他不是没想过再联系,但天生不是会纠缠的性格,哪怕有把她的东西送给她的借口,也一拖再拖,迟迟没有行动。
  除了位于CBD的这处平层大宅,他在Z市还有两处别墅,都是家人送的,没怎么去过。别墅离公司远,因而这几日,他一直住在沣和旗下的酒店。
  没分手前找不到时间约会,分手后又突然闲了下来,从周六下午到周日中午都没有工作安排的冯熠质问负责行程的助理时,对方很是无奈――安排得不均衡,还不是圣诞节前行程改动了两次,三十一号还突然空出一天去上海,需要Boss亲自约见的客户同样个顶个的忙,怎么可能要求人家一而再再而三地配合他们协调时间。
  冯熠不想回家,也不想继续住酒店,从公司出来,便把车子开到了已经一年多没去过的远郊别墅。别墅一直有工人打理,冯熠还没到,唐升已经通知好工人准备晚饭、收拾主卧了。
  独自吃过晚饭,冯熠就去了二楼卧室,选了本闲书、开了瓶酒。虽然日日应酬、酒量颇好,可其实他最烦聚会、也不爱喝酒。
  晚饭后的半个钟头,冯熠只看进了一行书,电影倒是换了五六部――部部都没看到一分钟。
  他烦躁地关上投影仪,推开一口没碰的酒,摸起手机想给阮棠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收拾落在他家的东西,可手指在她的号码上悬了半晌,也没有按下来。
  他迟迟没有联系她,不是要面子、怕再被她冷着脸拒绝,也不是料定了她会说“我不要了,你随便处理吧”,而是觉得还有件事悬而未决,两人就没彻底结束。
  犹豫了片刻,冯熠转而打给了冯拓,问他要不要到别墅喝酒。
  两人当了二十九年堂兄弟,这还是冯熠第一次主动邀冯拓玩。冯拓意外了一下,记起他六哥失恋了,又很快了然了,来的时候带了一大堆男男女女。
  冯熠天生喜静,十几岁的时候都不爱热闹,更何况现在,看清跟着冯拓过来的那群人,很有轰人的冲动。
  冯拓第一次来这儿,上上下下转了一圈儿,回到冯熠面前抱怨道:“酒呢?吃的呢?娱乐设施呢?你这栋别墅六层,电梯都有,怎么台球室、KTV房、麻将房、游戏室、雪茄室一个都没有?室外泳池边也没有烧烤架,书房倒有三个,我们等下干什么?磕瓜子干聊天、还是一人发本书,看完分享读后感?”
  冯拓就爱聚会,恨不得天天通宵开趴,家里娱乐设施齐全,别墅大门常年不关。
  冯熠冷着脸问:“谁让你带乱七八糟的人来?吵死了,让他们赶紧走。”
  “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想热闹热闹吗?就你这么无聊,怪不得……”一句话没说完,冯拓就被冯熠的眼神吓到,严格说来,他能舒舒服服地当富贵闲人,全靠六堂哥辛苦工作,总不能被人家养着,还嫌人家只会工作,不懂生活。
  “那什么,分手是阮棠提的吧?平安夜那天?这都四号了,十多天,她还没回头求和呢?”冯拓冲冯熠神秘地一笑,说,“你放心,她抗不了几天的,很快就得回来找你。”
  瞥见冯拓的表情,冯熠问:“你干什么了?”
  “你看你最近这脸色,人也瘦了,哥几个想劝劝你,陪你喝两杯吧,你不提,咱也不敢主动问,就想着怎么帮帮你……”
  前一段主动给阮玮业生意做的三家公司集体毁约,按照合同,毁约金两三百万,对这些人来说根本不算钱,而阮玮业就惨了,几船原料已经付了全款,在路上了,一船几千万,退不掉。被这么一毁约,生产出来的成品没人要,原料也没有足够大的仓库堆,几条船滞留在港口,损失按天算,一天一大笔钱,加上大几千万压在原料上,资金链一下子又断了。
  冯熠听完,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骂过冯拓,让他赶紧补救,再三告诫别再给自己找事后,就驾车去了阮棠家。一路上,他给阮棠打了几次电话,到第四次的时候,阮棠终于接了。
  “你在家?有没有时间,出来聊聊。”
  阮棠接起电话的前一分钟,阮玮业已经接到了毁约公司负责人的致歉电话,她沉默了片刻,冷冷地“嗯”了一声。
  冯熠到的时候,阮棠已经等在小区大门外了,她之所以没站在家门口等,是不想她家人看到冯熠过来。
  一会儿毁约说不需要了,一会儿又道歉说下属搞错了库存――三家都是大公司,商量好了闹着玩,把她一家人折腾得天翻地覆。
  阮棠很清楚这是因为冯熠,最初的愤怒后,她冷静下来想了想,又觉得冯熠绝不会那么低级,应该是他周围的人见风使舵。
  捧得高摔得狠,没毛病。
  她顶住了家庭压力没去找冯熠,是清楚这一次躲过去,保不齐还有下一次,总不能次次去求他,倒不如破产了安心。反正没有她之前的自作主张,她家大概早两个月就破产了。
  车子开到小区外的时候,瞥见阮棠,冯熠意外了一下,靠边停下。
  待他开门下车,阮棠也走近了。两人相对无言地对视了片刻,冯熠从大衣口袋里摸出烟盒,先开了口:“那三家公司……我是刚刚听说的。因为我,但不是我的意思。”
  阮棠垂着眼睛点了下头:“知道。”
  “怎么不来问我?跟我赌气?”


第30章
  “我跟你赌什么气。已经分手了, 遇到什么事, 都没理由去找你。”
  冯熠定定地看了阮棠片刻, 突然轻嗤一声, 垂头点烟。
  他抽了一口,突然想起,此时此刻的情景很像两个月前, 他去露台找她,她凑过来替他点烟。那时候的阮棠虽然也因为自尊心、倔着不肯先开口,但眼中有种怯怯的柔顺,和此时此刻地冷硬、无所谓全然不同。
  “你没有和前任联系的习惯,之前为什么去找冯卓帮忙?那时候那么担心你爸爸周转不开,现在怎么不怕了?”
  还是笃定他不会坐视不管。
  “我没去找冯卓帮忙,当时是偶然遇上他的,我爸爸公司的事他也是听别人说的。”
  阮棠越来越觉得, 打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求陆西宁的哥哥带自己去沣和周年庆, 家里的困难是阮森乔阮鑫乔的舅舅吃里扒外和爸爸运气不好造成的,并不是她的责任,变成现在这样,阮鑫乔就当真有理由指责她了。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就算当时冯熠没有刻意为难,她欠了冯卓的情,如果不理会他的重新追求, 也会被反噬, 论人品, 冯卓可比冯熠差远了。
  阮鑫乔和阮森乔这几天那么过分地指责她,就好像全是她的错一样,她当真是厌倦了,现在想想,她为什么要牺牲尊严为他们兄妹俩铺路、让他们理所应当地享受富贵安逸?破产了没钱了也不会死,她就要毕业了,可以赚钱养自己养爸妈。家里当真穷了,没准这对兄妹以后就不上门、转头去找他们还算有点家底的亲妈了,正好清净。
  冯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原本过来,是想跟阮棠好好聊聊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开口就僵住了。他熄掉没抽几口的烟,问:“既然不想看到我,为什么又接电话、愿意见面了?”
  “总要说声谢谢,那些人之前是因为你才给我爸爸生意做,就算现在故意为难,你也没义务帮忙。”
  冯熠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你要跟我分手,真正的原因是什么?真不是因为我推迟去伦敦的时间,还有跟沈冰琛一起出差,你赌气?”
  在这之前,他们一直很好,阮棠从没跟他闹过,突然间就要分手,冯熠完全理解不了。如果不是赌气,仅仅因为他没有兑现承诺就真心实意地想分手,那她对待这段关系的态度未免太儿戏,亏他还以为她是喜欢他的,哪怕一开始是因为阮家遇到了困难,后来相处时的种种反应,她分明是动了心的。
  因为你不够喜欢我,仅仅是有点感兴趣――阮棠从小看着妈妈为了整日忙碌的爸爸牺牲了自己的生活,无数次地想以后绝不找爸爸这种类型的男朋友,后来遇上冯熠……那么优秀的一个人居然喜欢她,她牺牲一点、迁就他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可原来他根本没那么在意她,她不过是自作多情了一场,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委屈自己?更何况,她也一直介意被外面的人说成是沈冰琛订婚后,冯熠的退而求其次。
  她提分手提得理直气壮,唯独真实原因不愿意说,对着男人说“你不爱我,你对我不好,所以我要离开”,只会被轻视,被当成拿分手博关注的小丑。
  迟迟等不到阮棠的回答,傲慢了三十年的冯熠觉得自己应该立刻转身离开,早点把这个没心肝的小丫头抛到脑后,但他迟迟没有动,隔了半晌,再次说:“分手可以,总得有个理由。”
  “……”阮棠想了片刻,低声说,“觉得没意思。”
  说完这句,久久不见冯熠应声,阮棠抬头看向他,见他的脸色越发冷峻,不由地有点怵,告辞道:“我爸爸公司的事情,还是谢谢你,挺晚了,我先走了。”
  赶在阮棠转身之前,冯熠拉住了她的胳膊:“只口头谢?”
  阮棠往外抽了抽自己的胳膊:“我并没求你帮忙,你要不乐意,可以袖手旁观。”
  冯熠执意不松手,看着她的眼睛说:“要是我想插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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