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凝成糖》第122/206页


  场中仙子起舞,果然是美不胜收。
  夜昙也看得入迷。步微月沉浸在这琴与箫交融的世界里,仿佛身在天外净土,莲花盛开、芳香徐来。而最心爱的人就坐在身边,永不分开。她神思飘飞,箫声里丝丝缕缕都是眷恋不舍。
  然而曲调终会完结,就像万物都有一别。
  琴音散去,佛莲凋谢,她睁开眼睛,率先向那人望去。可是那个人的目光,却没有回应――他在看那个贱婢!!
  步微月转过头,正好夜昙刚吃完人参果,正跟蛮蛮争执哪个仙子最美貌。
  “听说,离光氏的青葵公主也是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步微月咬牙,强忍着心中快要溢出来的仇恨,说,“难得今日君上有兴致,不如,今日公主也弹奏一曲,如何?”
  “呃……”她说别的,夜昙还能想办法,弹琴这可真是……
  夜昙一脸谦虚:“君上琴艺已经四界称奇,我就不献丑了。”
  她越推辞,步微月越是紧咬着不放――这个离光青葵,就算是再如何天资超群,也不过十五岁。而乐律一道,不能速成。她就不信,面前这个凡女真能把自己比下去。
  她说:“公主何必谦虚,也无人将公主琴艺与君上比较。公主只要奏上一曲,若能得君上指点一二,岂不更好?”
  夜昙胡乱搪塞:“我又没有带琴。”
  步微月笑道:“这有何难,乐师,为公主奉琴。”
  她这次叫来的,乃是广寒宫的仙子,自然有乐师!夜昙这么一说,那琴师当真递了琴过去。夜昙埋头盯着这琴,步微月含笑催促:“公主请吧。”
  贱婢,不就是弹琴嘛,谁怕谁!
  自己以前也不是没看姐姐弹过,她都怎么弹来着?夜昙把心一横,自己胡琢磨了一下,然后,她以指拨弦!嘿,很容易嘛!她依稀回忆着青葵抚琴的情形,自己深一下浅一下地拨弦。
  她的指甲刮过琴弦,满殿寂静!


第184章
  夜昙越弹越高兴,众人越听脸色越凝重,像是在努力强撑着不昏倒。
  ――苍天大地,谁来把这个弹棉花的拖走啊!!
  夜昙就这么高高兴兴地弹完了一曲,连步微月都一脸惊恐――她……有意捣乱的吧?
  “一曲”终了,夜昙拍拍手:“是这个调子,肯定没记错。本公主弹得怎么样?!”没人回答她,蛮蛮都已经栽倒在地。她一曲惊世,不由得意,问:“说呀,本公主的琴艺如何?”
  广寒宫的乐师一个劲儿地按压着自己的心脏,步微月气得好半天才缓过来,说:“公主的琴……琴……琴艺……君上认为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玄商君,玄商君垂着头,沉思良久,说:“公主的琴……”不能训她,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够紧张了。于是神君平生第一次绞尽脑汁,好歹算是想了个优点,他说:“公主的琴弹得……很响。”
  飞池一拍脑袋,一脸绝望。
  “……”夜昙这么厚脸皮的人,脸上的神情都凝固了,半晌,整个垂虹殿发出一阵惊天爆笑。
  “少典有琴!”夜昙恨不得连几案都掀了,“你要骂就骂,拐弯抹角地损人很好玩吗?!又不是我要献艺!”她气得眼睛都红了,啪地一声,把琴摔地上,拂袖而去。
  青葵公主殿前献艺,被君上羞辱的事,当天下午,整个天界就传遍了。“弹得很响”这四个字,成了天界挖苦对手的流行语。
  天葩院里,夜昙抱起枕头,一条一条撕成碎片。一边撕一边咬牙切齿地骂:“该死的少典有琴!我吃饱了撑的才救你,我就应该让你烂死在天界,彻底闭上你这张臭嘴!”
  虹光宝睛都没能止住她的怒火。
  蛮蛮缩在一边,鸟嘴闭得紧紧的。
  夜昙撕了枕头,犹不解气,把所有的杯盏全摔了:“要是辣目在,他肯定就会说我弹得好的!”说完,她突然愣住。可是辣目不在了。
  是自己欺骗隐瞒,让他身死魂灭,永不复在。
  她坐到榻上,抱着被子发呆,不说话了。
  少典辣目,可惜,我还是没能和你去忘川抓鱼。冬天的忘川真的有好多鱼,只要凿开一个洞,它们就会全部疯涌过来。
  你若见了,一定……一定会很高兴吧。
  她将头埋进被子里,疼痛迟钝地袭来,如穿着线的银针,一丝一缕刺入心底。
  少典辣目,我想你了。可……既然是自己的选择,这时候才假惺惺地流几滴眼泪,难免太矫情。夜昙抹了抹眼睛,说:“蛮蛮,我要吃火锅。”
  蛮蛮精神一振,扇着一只翅膀跑出去:“好,我让少典远岫拿点肉!”
  琉璃洲,莲花层层叠叠,扰乱了清净世界。
  少典远岫正在喝酒,无人对饮。
  他对面,放着一盆香菜。
  这香菜自然是胡荽,她跟在清衡君身边,日日受他清气滋养,原身可是日渐粗壮了。如今一个小小的花盆,已经不是很能装得下。
  五辛族向来贫寒,她修行之途荆棘密布,经受的辛苦、受过的白眼不计其数。几时有过如此优渥舒适的时候?!她舒展着叶片,沐浴着佛莲的清香,贪婪地吞吐着清灵之气。


第185章
  少典远岫半卧在荷叶之间,自斟自饮,轻如烟岚的衣角垂落花洲,像是与花海融为一体。胡荽看得入迷,少典远岫换了个姿势,衣角一扫,只听“哎哟”一声,胡荽连盆带草,整个儿栽进了琉璃洲。
  陶盆入水即沉,少典远岫望了一眼,执杯轻笑,没去捞她。
  好半天,胡荽从花洲中冒出头来,“呼”地长出一口气。
  “琉璃洲的水好喝吗?”清衡君浅浅饮着酒,声音含笑。
  胡荽拨开粘在额头的湿发,面颊旁探来一枝粉色的莲花。碧色的荷叶遮掩着她,她如同这花洲之间的精魅,干净无暇。
  “二殿下你也太狠心了吧!”她拨开一洲荷花,说,“也不怕我淹死。”
  少典远岫单手支额,右手举杯,遥敬这花海无边:“若能死在这里,也是人间美事,不是吗?”
  “才不是呢!”胡荽手脚并用,拂花拨叶来到他身边,“我刻苦修炼多年,好不容易才拜入青葵公主门下,又结识了二殿下,我的好运才刚刚开始,眼看就能攀得高枝,嫁入高门,怎么舍得死呢?”
  少典远岫听得有趣,又饮了一盏酒,叹道:“放眼四界,想要攀龙附凤的人多如过江之鲤。但像你这么诚实的,倒是少见。”
  胡荽抹了抹脸上的水,又弯腰拧干衣角:“一个人总是会有一些优点的。”
  “是吗?”少典远岫若有所思,问:“那我的优点是什么呢?”
  胡荽莫名其妙,坐在他面前,帮他数:“二殿下的优点很多呀!您出身高贵显赫。”
  少典远岫皱眉:“出身非我自身努力而得,作不得数。”
  胡荽说:“二殿下容貌英俊。”
  少典远岫仍然摇头:“九天神仙,谁不英俊?”
  胡荽说:“二殿下修为高深。”
  少典远岫仰头饮尽杯中酒:“有我兄长珠玉在前,我的修为算什么?”
  胡荽狗腿地替他把酒续上,说:“二殿下心性善良,见我一小小仙娥落难,也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
  少典远岫说:“这也算优点吗?”
  胡荽说:“二殿下一直拿自己跟君上比,这是不对的。如果二殿下这样的人,都感叹命运不公的话,那我们这样的,岂不是连颗尘埃都不如了吗?”
  少典远岫抬头看她,她一脸认真,说:“我出生的时候,五辛族就非常贫瘠,灵脉、灵泉、灵果,更是想都不敢想的。我们每天都盼着胡蒜族长送菜到天界,因为他每次回来,都会把身上沾染的灵气收集起来,做成一颗一颗的糖。”
  她用指头比划了一下,继续说:“就只有我指甲盖这么大一颗啦。我们就凭着这些灵糖,一点一点修炼,半点都舍不得浪费的。这些日子跟着二殿下,是我过得最奢侈的日子了。”她叹了口气,“胡蒜族长总是说由奢入俭难。真不知道以后离了二殿下,我会不会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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