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红帐暖》第41/189页


  她挥剑去挡,一阵金属碰撞火花四溅,等那东西掉到地上,才发现那是一只废弃的箭头。
  季徇被逼得险些掉进河里,他心里一时慌乱,见三春打斗艰难,不由叫道:“壮士不要冒险,还请自去。”
  三春知道他是不想自己出什么事,他们俩本就是陌路,两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实在没必要为他死的。
  其实她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刺客明显扎手的很,弄不好小命玩完,可是她的手偏偏不听话,无论怎么转方向都想护在他身前。
  她宝剑一挥,往刺客双眼刺去。逼得刺客不得不自救,“哐啷”一声脆响,再看刺客手中只剩下一个剑柄了。
  他显然有些不信,虽蒙着脸,依然能感觉到他此时的表情一定是错愕。
  三春也有些傻眼,她一直以为这是把普通的剑,以青穷得叮当响的身家,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宝家伙?可今天,什么叫做削铁如泥,她算是见识到了。有点兴奋,想要再试验一下这剑的锋利程度。
  刺客看出她的意图,下意识摸摸脖子,然后转身就跑,眼见得旁边有匹战马,竟一跃而上。他双腿一夹马腹,片刻便不见踪迹。
  三春可没空惊叹他的好骑术,她气得跳脚大骂,到底谁派的这王八蛋刺客,敢偷她的马?可惜她两条腿怎么赶得上四条腿,追了十几步,只能望马兴叹。
  那是她的马啊,就这么丢了回营如何交待啊?
  一想到鲁庶长那怒起来会横肉乱跳的脸,很有一种末日来临的无力感。
  她脸上表情太过精彩,喜怒忧虑都在同一张脸上展现,让看得人大为惊叹。
  季徇一直盯着她瞧,心中忽涌起一种很奇特的感觉。曾经那个人也是如她一样,表情丰富的好像调满颜色的盘子,那个人笑时是真的笑,哭时是真正的哭,所有的表情都在脸上,与那些心机深沉的王族人完全不同。
  他不禁心有触动,对这个人自称三春的人有了异常浓厚的兴趣。这个世上会像她的人,真的不多……
  看她那纠结的样子,不禁笑起来,“此事因我而起,马就由我赔偿吧。”
  “甚好。”三春答得极快,随后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生怕他反悔。
  季徇有些好笑,解下自己腰间的钱袋给她,那里的钱足够买三匹战马。
  三春满足地笑起来,或者她可以给出一半,剩下的一半自己留为己用。
  这个时代,马是很紧要的物资,也很昂贵,丢马的事并不是给钱就能解决的了,以鲁庶长的个性,一顿好打是必然的。不过好在这个公子心眼好,竟然说要陪她一起去军营。
  季徇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他性子一向冷清,实不是这么热心的人。
  虽然不想承认,可他心里明白,他之所以要陪她一起,只是想和她在一起多待一会儿。想看她的笑,听她说话,哪怕只是站在她身边也是好的。
  生平第二次他有了想结识一个人的感觉,第一次是对燕丹,第二次就是她了。
  今天真的不正常,不正常的诡异。坐在河边好一会儿,他还依然能感觉到来自心脏的不规律的跳动。
  他不说走,三春也不好意思催促,捡了块圆石头垫在屁股底下。问他,“你在想什么?”
  季徇转过头,道:“我是赵公子季徇,你与我回赵国如何?”
  三春不解,“公子因何相邀?”
  “求才若渴。”
  好一句求才若渴,把三春说的心花怒放,她这样一向被人说的一无是处的,居然也是“才”了。可惜她要在这儿等青,不然去赵国玩玩也不错。
  难得被人这般赏识,也不好意思拒绝,只道:“春是城阳君下人,实不能做主。”
  这个时代的人都是很有节操的,一日为主,终身为主。季徇知道她的意思,也不强迫,笑道:“此事我自会找城阳君商议。”
  三春惊异,他这话是要向城阳君要她了?
  上位者的事她一个小小兵丁可是没权力管,哪怕涉及的是她。
  眼看天已过午,肚子也饿了。问季徇:“可要吃鱼吗?”
  季徇点点头,还没来及说话,就见她脱了鞋跳进水中,抽出佩剑直刺向水中的点点磷光。快、狠、准,只刹那功夫,一条鱼已扎在剑上。
  望着那兀自动个不停的鱼,三春笑得好不灿烂,拜近日总在河边扎鱼所赐,她的剑术似乎更精进了。
  拾了些柴火回来,用火石点着火。
  季徇瞧着她,见她利落的开膛破肚,然后从背囊掏出一包盐巴,一点点涂抹在鱼身上。那把上古名剑,在她手里只沦为杀鱼的工具,让人不禁惋惜痛心。
  他一时好奇拿起她的剑,发现上刻着几个篆字,竟是天下闻名铸缕剑。传说这把剑是自玄铁投炉之时,即伴以人血生祭炼制而成。只初成便具凶狠之相,是难得一见的神兵利器。而这剑原是秦惠王的贴身佩剑,后来被人盗去,一直找寻不到,没想今日竟在这个地方遇到。还被一个不懂剑之人,在这里暴殄天物。
  他与三春说了剑的来历,她浑不在意,依然剖鱼剖的飞快,一点没觉名剑剖鱼有何不妥。
  以前在牛山村的时候,她找不到趁手的刀,从来都是拿青的剑凑合的,他从来不说她,有时候反而觉得她的做法很解气。至于解的什么气,就不得而知了。
  三春做完这些,又从背囊里拿出一点粉末状的东西撒上去。这是一种有香味的草,是她在牛山村的后山采的。她不知是什么草,只是有一次烤鱼时试验过一次,发现味道奇佳。她后来采了许多,晒干了磨成粉带在身边,每次要用时都拿出一些来。这也是为什么她的鱼烤的比别人好的主要原因。
  不到半个时辰,鱼就烤好了,当真喷香无比。
 
  第五十六章 合眼缘尔尔

  用树枝穿着递了一条给季徇,他捧着鱼,微微轻咬一口,那副优雅的样子让人自愧弗如。
  同样是一国的公子,仲雪似乎就没他这份平静洒脱,优雅大方。他就像上好美玉,在月光下折射出莹润之光,那么美丽,那么安详,那么让人忍不住要与之亲近。
  或许看人家时间太长,三春也颇觉不好意思,她轻咳一声问道:“那刺客是什么人所派,公子可知道?”
  季徇点点头,赵国宫里有太多人想要他死了。咬了一口鱼,不禁眯起了眼,她的话果然不错,这是他吃过的最好的鱼了。
  又咬了一口,道:“无两,只赵宫多公子而已。”
  世人皆知赵王多子,他想生儿子,**里的王后妇人立刻善解人意的给他生个儿子。生儿生女还是生个叉烧包,这些事冥冥中都有注定,赵王是有福之人,儿子多得可以用箩筐装。可儿子多了也未必就是好事,因为儿子一多,糟心事就多,备不住有几个争权夺位的就把一大家子都搅进去了。
  他说话时抬起头,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光线深深浅浅,落在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三春只觉得心脏狂跳,她鼓起勇气问:“公子可有心上人?”
  季徇微微一笑,“然。”
  “她是什么样的人?”
  他略略思索了一下,“她长得极好,性格也可,只不会针线,不会做饭,不通礼数,长辈也对她不喜,还有……她已经逝去多年。”
  她托着腮帮听他表述,半响哭笑不得,这样的女人真能嫁出去吗?
  她问:“她是怎么死的?”
  “死在战场上。”
  “女人也能上战场?”
  “别人或许不行,若是由她做的那便是可能。”燕丹是天下最与众不同的女人,也是最聪明的女人,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做不成的。
  三春心里忍不住叹息,“人都已经死了,你应该忘了的。”
  “忘不了。”季徇指了指自己胸口,“她在这里,在心中已娶她为妻。”他说话时,那双好看的眉微微上挑,唇边噙着一丝笑,可那笑容却掩不住悲伤。想必那个人是他心爱之人,即便活着不能娶,死后也要成亲吧。
  她忽然有些嫉妒那女人,她明显与她一样嘛,她也是长得极好,性格也可,不会针线,不会做饭,不通礼数。可为什么就没这样一个男人对她痴情呢?
  不知不觉间已和他在一起坐了很久,眼看着日已西斜,三春灌了顿河水,剔了会儿牙,然后收拾背囊和季徇一起往城里去。
  身为一国公子,身边居然一个从人不带,也不坐马车。问过季徇,他只微微一笑,“今日是她的寿诞,我只想一人。”
  三春点头,原来他刚才在河边站着是在祭拜的。
  她不明白这公子为什么非要送她,想了半天只能一个解释,那就是他看上她了。她本来心花怒放的,可偶然瞥见河里映出的倒影,发现自己已然今非昔比。除非他对黄土有特殊嗜好,否则看上她这张额头带疤又黄焦焦的脸,实在是难能可贵。
  季徇说怕刺客再来,要由她护送,这个说法很靠谱。可等待许久,刺客依然不来,着实令人忧虑。
  三春垮着脸,为丧失的再次保护他的机会表示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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