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红帐暖》第50/189页


众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眼见着厅里数个女子都献艺完毕,便把目光都移向奉凌君。
奉凌君眼见时机到了,笑着站起身,“众人可是等了许久?”
“然。”
“可想见美人乎?”
秦太子道:“君侯何必拿咱们打趣,美人自是想见的,快点叫出来吧。”
“然。”奉凌君笑一声,轻拍了一下手掌。
三春早在厅外等得双脚发麻了,听到讯号,揉了揉脚开始行动。
众目睽睽之下,她抱着琴走上那条青石铺成的翠色长道,踏进厅堂。这辈子从没得到这么多人的关注,各种意味的目光交织成一张密实的蛛网横亘在面前。她踏着缓步,心里想象着这些人一定觉得她很漂亮,闪亮的犹如天上晨星……
众人回首,只见厅门处两个侍女搀扶着走入一个白衣女子。她空灵的大眼睛如星辰闪烁,睫毛柔软地扑闪着,毛茸茸的轮廓透出的超尘脱俗,令在座的每个人心潮澎湃。
她嘴角纤纤地笑,有着梨花的清纯和樱花的灿烂。无疑这是个美人,只除了脸上那两块,很容易让人想起猴子的两个屁股蛋子。
齐公子首先笑出来,“奉凌君,楚国的妆容还真是别致啊。”
奉凌君却有点笑不出来,他知道这是三春故意的,想尽法子不让人对她有意。便道:“这是本君最新所创的妆容,殿下若不喜欢,可用布襟抹去。”
齐公子正觉手痒,闻言撑掌大笑,“甚好。”
有侍者递上一条湿热毛巾,他当真拿起来对着三春脸上擦上去。这对男人来说是情趣,对女人来说却是侮辱了,一众贵族都笑着看着,却没一个肯为她说句话。
三春咬了咬牙,大街上调戏个民女还有人出声喊一嗓子“流氓”呢,她好好一个姑娘让他摸来摸去去,当她是什么?
正纠结着要不要给那人一耳光,季徇突然站起来,几步走到公子牵情面前,“殿下出身高贵,小心叫这女人脏了贵手。”
说着很是强硬地从牵情手里拽布巾,牵情怔了一下,布巾已被他抢在手中。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以为公子牵情相让,谁会想到天下闻名的风华公子会做出抢夺的事?
公子季徇对三春微点了下头,轻声道:“姑娘勿怪。”
随后执起布巾为她擦脸,他的手很轻柔,温热的布巾在脸上有种暖暖的感觉,让人觉得心中一颤。
感受着他手指传来的温度,她脑中忽然闪出一个场景:在一间温室里,一个十七八岁的白衣少年在给另一个少年擦脸,他的手轻柔的抹去对方脸上滴滴汗水,那眼神温柔似水,带着点点情意……
这个场景似真似幻,一时间根本分不清是真有其实,还是她脑中杜撰。不过……一想到那是两个男人,她的身子立刻为之一颤。
仲雪看到这一幕,把酒爵狠狠一墩,巨大的震动令爵中之酒四溢。有一些溅到下首的牵情身上。牵情刚想讽刺两句,触到他阴冷的眼神。立刻吓得垂下头。
厅堂里人人都在看这位城阳君,不知他发的什么脾气。
仲雪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他莫名的生气,就好像看到在那一年的初夏,那个人跑的满头是汗,他想去给她擦汗,她却不肯,反倒是季徇过来,她才愿把脸伸过去。
嫉妒,对就是嫉妒,那时的心情就似现在这般五味杂陈,不是个滋味儿。
三春被他一吓,还是很配合的哆嗦了一下。也不弄不清是因为他的怒气,还是因为幻觉中的两个两情相悦的男人。男人爱男人,虽然不稀奇,但她还是接受不了啊。
感觉到她的哆嗦,季徇也似一吓,忙问,“弄疼你了?”
三春点点头,抢过他的布巾使劲儿在脸上抹了几下。她怕他再擦下去,她会因心脏痉挛而晕倒。
脸上红红白白的抹去,未施粉黛的模样,有着说不出的清绝脱俗,比先前那模样不知美了多少分。原本喧闹的厅堂立即变得安静起来,所有人都紧紧盯着眼前三春的脸,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小声了。
好半天才有人惊叹一声,“莫不是仙女下凡了?”
季徇呆立在当场,怔怔地好像被什么夺去了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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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五十头牛的价格

眼前这个人真的很像她,会是她回来了吗?若不是,天下又怎么会有这般相像之人?
仲雪抬首,只觉身子晃了一下。那原本洒了酒的案几因这晃动,酒水滴滴流下,洒湿了衣襟,他也似不自知。心里不断默念着:是她吗?是她吗?……
三春越过季徇,脚下一步一步向前走,蓦然有一种自己不是自己的错觉。
有人在看她,不是一个人的目光,可这个人却是最奇特的,似乎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这种感觉说不上讨厌,但心里也不觉多痛快。
靠近琴台时,终于看清那个撑腮倚在软垫上看她的男人,正是魏国的城阳君,他今日是一袭玄袍,很有一派国君的威仪,气质冷漠沉静,与在座的所有公子都不同。此刻他的目光就放在她脸上,似已经研究了很长时间。
从未看到过如此含意丰富的目光,忧郁得似秋天的枫叶,迷茫得似冬日的月色,跃动得似天上的星子。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在檀木花灯映出的那一小片光亮里,那眼神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儿。让人恍惚间好像掉进他眼眸所营造的漩涡里,挣扎着想要爬,却无论如何也爬不出来。
三春莫名的打了个寒战,很觉他的眼里应该住了个魔鬼,看得久了似乎很容易把人吸进去,还永世不得超生。
踏上琴台,心颤颤地根本没法弹琴,不是不想,实在是不会。或者以前她应该是会的,至少能认出琴谱,但一想到要在人前表演,莫名的有种抗拒,想不起来。也不想想起来。所以她只跪坐在那儿,摆出一副娇柔的姿势供人欣赏。
所有人都盯着她看,那个原本说三春长得一般的齐国公子牵情,是嘴巴长得最大的一个,至于其余的几个公子眼睛睁得都好似牛眼,早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奉凌君见效果达到,轻咳一声道:“诸位对本君这姬妾可还满意?”
牵情张着嘴的立刻合了起来,笑道:“自是满意,你这姬妾可能借我一用乎?”
贵族之间的姬妾可以出借,主人家招待贵宾时都可以叫姬妾陪睡。甚至楚国曾有最荒唐的景凌君喜欢看姬妾和别的男人房事,每月清点一回,以哪个姬妾陪客的次数最多而大大打赏。所以他的女人都以偷男人为荣。一时成了七国笑谈。
景凌君所做的事虽可笑,但事实却也是如此。贵族之间本就有种默契,谁若看上某人的姬妾,可讨要了来陪自己睡觉,也可以用财物来换。主人根据出的钱多少。来决定是否把姬妾借出。这个借和卖还不一样,借只借一夜,一夜的露水姻缘之后各奔东西。要是卖了就是跟人家走,以后想就不用再回来了,除非主人肯花更大的价钱买回来。
当然,这种情况一般是不可能。既然卖出去的,大多是不喜欢的,谁又肯再买回来?
不过能买卖的多半是姬妾。人家正室夫人可不是这样。谁敢对人家正室不轨,那不叫出借,那叫戴绿帽子。
她自然不是奉凌君的正室,所以他笑得很开心,“殿下可是看上她了?”
公子牵情道:“自然。吾愿出十金借一夜。”
秦太子也道:“吾愿出一百金,君侯可肯割爱?”
牵情一笑。“太子殿下何必争夺,不如先借我一夜,然后太子再带走,岂不皆大欢喜?”
秦太子居然点头,“甚好。”
他们两人三言两语就把三春的终身给定了,似混没打算跟别人商量的意思。
奉凌君不禁皱眉,早听说这位秦国太子霸道,果然名不虚传,再碰上齐公子这样一个二愣子极品,真是不叫人叹息都不行了。
他摇摇头,“此乃本君爱妾,岂能轻易与人?”
三春听得撇嘴,她跟他有毛的关系?说得好像很不舍她似地。
秦太子以为他嫌钱少,又加了五十金。
奉凌君与两人说着话,眼神却一直在留意着城阳君,只见这位君侯一边品酒,一边笑吟吟地看着这边,仿佛只是在瞧瞧热闹。
难道是他想错了吗?他根本没别人想象中爱那个人那么深,还是根本没看上三春?
心中有疑,想要再试探一下,便对三春道:“难得几位公子看得上你,就为大家跳个舞助兴吧。”
三春眨眨眼,“君侯可是当真吗?”
“自然。”
“诺。”答应着,心里却想,是你叫我跳的,丢了人可别怪我。
她起身站起,微施一礼,然后开始了她千篇一律的硕鼠。
其实她也不想太胡闹的,奈何想了半天所会的舞蹈就那么一两个,除了像一只老鼠蹦来蹦去,就是那个和舞姬研究出来的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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