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红帐暖》第64/189页


外面赶车的张口想叫,被一剑隔断咽喉,死尸当时栽倒在地。
这一切都是一瞬间的事。三春一惊,一把青铜剑已对着车厢刺来。
她没想到在内宫之中也会被伏击,还是这么倒霉的和八竿子打不着的秦太子一起。匆忙中从句容身上抽出宝剑。想跃下车去。
句容叫一声,“旦,不可啊。”
三春没听,不管他们是不是凑巧碰上的这事,今天想活命只能自己保护自己。
她跳下车与那些刺客战在一处。秋人也看见了她,咬着牙不发一语。狰狞的表情甚是可怖。
三春的剑术一半是青传授的,虽不如青快速,但胜在灵动轻盈,舍劈砍而精练点刺,每出一回招都颇见成效。可这一回她却非常吃力,因为这些黑衣人配合得太完美了,他们似乎练过无数次,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计算的很好,绝不使他们有还手之力。
她并不想和秋行并肩作战的,可这个时候逼得她不但要自保,甚至还得保护他。因为只要他一死,下一个就会轮到她剑花缭乱,她步步防守,不多时便退到一处青墙边缘。秋行也与她一处,他们一让,顿时把那马车让出来。句容不停地在那儿探头,三春急得冒火,大呼一声,“快走。”
句容这才反应过来,忙抓紧缰绳疾奔而去。
三春一边抵挡一边退去,想尽力离秋行远些,可这位仁兄似乎认定了她,她离一点,他便近一点。
不知多少代以前的秦王将这座宫殿修在山巅,为的是将堪称奇景的断石峭崖收入的秦宫中,而现在她和秋行就四处奔逃在这宫殿中,还被逼到了墙角,他们已经在走投无路,连一个一个易守易攻的屏障也没有。她吓得一闭眼,似乎已经想象要利刃刺穿皮肉的感觉都多痛了。
情势危急,他们根本没有能力扭转势局,眼看就要双双命丧剑下,却突然从右前方闪过一道皓皓的剑光。一瞬之间她感到了它的快速,携着疾风之力狠狠劈开一个黑衣人,那样凌厉,那样不屈。
而普天之下能拥有这等剑术,在宫中,又会救她的,除了青就是仲雪。
她睁开眼,果然看见仲雪顷刻间变幻招式刺向黑衣人。那是把绝世宝剑,就像青给她的那一把一样。那百步之外穿透飞花落叶的优雅剑式,酝了无穷力量快似闪电的果断剑招,甚至剑柄处微光轻点势如流星的湛蓝宝石。
有他在身边,她立刻心绪大定,挥舞着宝剑与他并肩而战。那些黑衣人眼见着今日之事难成,虚晃一招,纷纷逃窜。即便是逃跑也那么整齐有序,一看就知是受过特殊训练。
“你怎样?”仲雪急问,把她手手脚脚都翻了个遍,看见没有伤,才吁了口气。
他低声骂道:“你这丫头,叫你赶紧走,不好好回去,在这儿磨蹭什么?”
三春咧嘴苦笑,他什么时候说过让她赶紧走了?
回头看秋行,他脸白得惨淡,就像在风中摇曳的荒草,站立不稳。
仲雪微微一笑,问道:“太子觉得怎样?”
“我没事。”太子秋行粗喘一声。
他转头看着三春,他显然已经认出她,漆黑的眼睛锐利无情:“不要以为你救了本殿,便会免了你逃姬之罪。”
三春不禁暗叹一声,她又不是为了他,难道还指望别人道谢吗?
秦太子还有要事,匆匆去见秦王了,他走后仲雪护送她出宫。两人沿着长长的甬道走着,他忽的幽幽一叹道:“你可是坏了本君大事了。”
三春诧异,待看见他脸上的惋惜,不禁暗想,难道是他亲手安排的这个刺杀吗?
她说怎么这边有这么大动静,都没有宫中侍卫过来看看,原来是被他解决了。
看她表情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仲雪嘴角扯出一抹淡笑,“不过这样也好,留着他也足够让公子秋澜头疼的,两虎相争,自有渔翁可得力。”
三春霎时呆了,她只听人说城阳君擅长权谋,今日一见“擅长”简直都是小瞧他了。在楚国玩了一单大的,在这里又一环套一环的算计别人,他的脑子还真是好使啊。
他应是与青达成协议了,助他重新得回身份,又帮他解决太子秋行,为他以后扫清障碍。至于好处青应该是给足了他的。
所以说权势真的很可怕,把原本很好的一个人也变得丑陋了。仲雪毫不掩饰的表露他的心思,他本来就是丑的也罢了,可她的青,怎么也要变成这样?
心里实在不能忍受,憋闷的很难受,想对天大喊一声,但怕吓坏别人只好作罢了。
出了秦宫,句容的马车在宫门等着,他站在车前,来回走来走去,手掌不停地搓着,直到看见他们走出来,才长舒口气。
“女儿啊,看见真的太好了。”
三春安抚了他几句,把他哄上车,转头跟仲雪道别。他们明天就要离开咸阳,回燕国了。
仲雪冷声道:“你且先去,不日雪必将赶到。”
三春点点头,做进马车时又听他声音传来,“切记,不得与男子有染,否则……”
话没说完,马车已经走了,但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要敢勾搭个人,估计他会掐死她吧。
她撇撇嘴,心道,她又不是他什么人,管得着她和谁一起吗?

一路兼程回到燕国,只一踏进燕国境内,便觉有一股浓浓的乡土之情迎面扑来。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这里的空气都是熟悉的。人一离开乡土,就成了失根的兰花,逐浪的浮萍,飞舞的秋蓬,因风四散的蒲公英……,但乡土的梦,却永远追随着他们。
这两年她心心念念的就是想回家乡,或者她当年也是她仗着年少气盛,横一横心,咬一咬牙,扬一扬手,向恋恋不舍的家乡告别,跟着心爱的人去寻找理想,倒也是富有浪漫气息的事。只可惜私奔之后的下场,一个是下落不明,一个如她这般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
她跟青学了一口的楚国口音,可到了燕国,不用人教,那燕国口音自然而然就跟着乡亲脱口而出。到了城郊的琉璃河,他们上了船,偶尔在江上听到乡音,就不觉喜上眉梢,顾不得娇羞,和隔船的陌生男子搭讪:“君家何处住?妾住在横塘。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
那男子惊喜交加,忙道:“却是同乡,可一路同往。”

第八十一章 拥着白梅花的男人

再后来的路,那男子一直跟着他们,似以为她对他有意。
句容埋怨她招惹是非,三春也不以为意。她这就是乡土情结,无关乎情爱,辽阔的空间,悠邈的时间,都不会使这种感情褪色。离得远了久了,使人愁肠百结,好不容易能回家了,偏又忐忑不安。
在路上她才知道现在的句夫人不是她的生母,她的母亲原来楚国的昇铃公主,已经在十年前离世了。十年前的事她自然不知道,只听下人说公主死得不明不白,要以后她多多留心。
向她示警的是以前曾侍奉过公主的老人,现在在句容身边伺候。
三春虽不知他所说何意,但还没入燕,心里便压了一块石头。
句容是使节,入了大梁他要先去燕宫向大王赴命,便让她先回上大夫府。
三春有些迟疑,句容笑道:“不用拘束,那是你的家,为父已经先行命人通了书信,你母定会安排一切的。”
三春应允,心中终还有些忐忑,她对这个家一点印象都没有。
乘坐马车赶往句府,离得老远便看见正红朱漆的大门。
下了车,抬头望去,只见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没有题“句府”,而是龙飞凤舞地题着四个大字“风雅人家”。那是个精致别样的门,门框边雕刻着一朵朵含苞待放的鲜花,栩栩如生,给人一种清新,耳目依然的感觉。果然与风雅之名极为相称。
传说昇铃公主在世时,能诗能画,府中装饰也格外风雅,燕孝王在世时也曾在句府闲游过,还特赐了“风雅人家”的名号。
她踏着台阶走上前。刚到门前,便被两个门房拦住,“姑娘是何人?欲往何处?”
果然不愧为风雅人家,说出的话也文绉绉的。只是,他们的意思是不打算让她进吗?
三春诧异,“句大人没往府中送信?”
一个门房道:“咱们大人去往秦国未归,又怎么可能送信?”
她不信,“你们可知今日千金要归?”
“哪来的千金,莫不是你要说自己是句府千金吧。”两人说着哈哈大笑,竟没把她放在眼里。
句容的随身老仆跑了过来。连声解释这肯定是句容大人的千金,大人也确实送信通知过。
两个门房只是不信,笑道:“瓮老。你不是老糊涂了吧,大人的亲女哪是随便认的?您老要是没事就赶紧进去,要不进有多远滚多远,省得在这儿碍着夫人出门可就是大罪了。”
三春心中恼恨,句容说送信。这信必定是送到了的,现在连府门都不让进,是要给她个下马威吗?
老仆退回来,问道:“姑娘要如何?”
还能如何?就站在这儿等着呗,什么时候句容回来,什么进门去。她是一次到句容。来硬的总归是不好。
本想一走了之的,就算在青儿那儿寄人篱下,也不像现在这样吃瘪。但这毕竟是她的家,如果连家门都进不去,心中那份遗憾再也解不了了。
这一站的时间还真是挺长,到了日已西斜,句容的马车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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