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红帐暖》第93/189页


一想到此,她心中一阵刺痛,也就因为这一闪神,身上中了一箭,她挥剑斩断箭羽,咬紧牙关想冲出去。一心想着回建城,去见庞万,集合燕兵报仇。
可是一人之力,又岂能比得上万千兵勇?
她受了伤,最终也没能冲出去,最心爱的火龙驹被射死了,她身上也连中三箭。
被一路追赶着上了山,前面是万丈悬崖,身后是上千的燕兵,她已经毫无退路。
她的性格一向都是宁死不屈,宁可从悬崖跳下去,也不会让人抓住了羞辱。而且即使是死了,她的尸体也不能被人看见,她是女人的秘密绝不能被人知道。
怀着决绝的心情,她从山崖上跳了下去,耳边刮过阵阵风声,刮得耳鼓生生的疼。她落地了,身体撞在一大块尖利的石头上,把后心镜都撞碎了。尖石从自己的后背插进去,直达心脏。
她知道自己活不成了,瓶子碎了还能粘上,可是人碎了就再也拼不起来了。
残留了一口气,静静躺在那儿等死,她祈求上苍再给她一次机会,再让她活一回。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她还有许多未了的心愿。
可是上苍没有听到她的祈求,反倒是一群绿眼的豺狼嗅到血腥之气赶来了。它们把她围在中间,无数双绿油油的的眼睛,看得很是?}人。
她叹了口气,虽然不希望尸身被人找到,但也不想是这般进了狼腹的死法。她挣扎着想站起来,想挥剑向这些豺狼斩去。可她站不起来了,并且注定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豺狼咬断了她的胳膊,咬断了她的腿,长长的爪子划开她的胸膛,她能听到咀嚼的声音,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剧烈疼痛着,她忍受了前所未有的痛苦,直到再也忍受不了,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如果她的头没有被吃掉,如果她的眼没有被挖出来,她想,那一刻她一定是死不瞑目的。
想到那时遭遇的惨状,似乎身上隐隐还痛着,总觉得某个部位还留有被豺狼咬过的齿痕,可是任她在手脚肚子上摸了半天都没摸到齿痕。
她整个人都是完好的,没有腿断,脚断,双眼的眼珠子也还在。不仅如此,她身上所穿的也不是当时的战服,而是一身女装,一身她以前做梦也想穿的女装。
心里很有些奇怪,自己明明是和魏国、楚国开战,怎么又会穿着女装躺在这里?
她使劲的想,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便站起来打算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
从土坡爬上去,忽然发现地上有许多血迹,在血泊中躺着一条巨大的蟒蛇,七寸之处被人斩断,已经死去多时了。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蛇,让人咂舌无比的巨大,好像一棵千年古树一般粗细的腰身,一个蛇头似乎就有车轱辘的大小。
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怎会倒在血泊之中?又是怎样一个英雄人物才能杀了它?
心中疑惑,向四周望了望,并没找到杀蛇之人,而无论怎么瞧,这条蛇也不像是自己撞死的。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因为三国开战,有勇士杀了巨蛇吗?
离开巨蛇再往前走,心里愈发疑虑,这个地方是她从来没来过的,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感觉,这里的每一样都透着怪异。
在山谷里走了两日,终于离开了这里,到了外面,发现自己居然在燕国境内更觉惊奇。
她不是应该在楚国边境打仗吗?丫丫的,到底是她撞鬼了,还是鬼撞她了?
她的方向感一向不好,转悠了几圈也找不到路,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奔战场,还是该回国都。
想了想,现在军情紧急,燕国寸土寸金,决不允许外敌入侵,她要先找到燕国大军,再做道理。
路上问了几个人,太子大军现在何处,那些人都以奇异地眼光看她,让她很觉难受。
她冷声问:“你等当真不知太子大军所在?”
一人嗤笑一声,“太子都死了,哪儿来的大军?”
她更觉惊异,她明明还活着,怎么会说她死了?难道是她跌落山谷,大军遍寻不到才传出这样的消息吗?
连声追问燕**队在哪儿,那人被问得烦了,顺手往前一指路,“沿着此路走三天就到建城,建城有驻兵在城西。”
她自然是知道建城的,那里是燕国的南大门,有敌国来攻大都是从建城而入。她孤军深入进攻楚国的时候,也是经过建城的。到了那里,大约能找到自己留守在那儿的驻军吧。
辞别了那人,孤身上路,走了一阵便觉肚中饥饿。正巧前面有个小镇,镇子虽不大,集市上却也颇为热闹。有卖果子油饼的,有卖包子馒头的,还有几家门面不小的饭庄子,阵阵饭菜香气飘出来,让人馋意更浓。
她看见路边有卖烧饼的摊子,可摸摸身上,一个钱币都没有。有心讨要一个,终拉不下这张脸,只能对着摊子流下众多口水。
那卖烧饼的小贩见她站了许久,既不走也不买,那一身的尘土粗布的衣裳,一看就知是没钱的。
他挥一挥手,骂道:“哪儿来的乞丐,一边要饭去。”
她很吃惊,一直在上位的人,何曾被人如此呵斥过?就是在楚国为质的时候别人对她也是客客气气地,别说大声说话了,见到她走过都要伏地跪拜,连头都不敢抬。
她恼怒之下,双目射出两道寒光,浑身上下顿时多了十分凌厉气势。
那小贩吓得一缩脖子,很奇怪一个小丫头的目光怎会如此吓人。他强装镇静,喝道:“还不快走。”气势却比刚才弱了几分。
“呔――”高声一喝,吓得小贩差点尿裤子。
她昂着头,以一种受惯万人敬仰地姿态环视一下四周,随后高声道:“我乃燕国太子是也,尔等见到本太子还不下跪。”
人群中有片刻的寂静,随后那些围过来看热闹的人们都“嘘――”了一声,四散而去。
那个原本腿还打颤的小贩立刻挺直身子,继续喊着“烧饼――”招呼客人。时而扫过来的眼神也是轻蔑的,大约都以为她是哪儿来的神经病吧。
她心中惊奇无比,她这个太子乃是金字招牌,在国民中也是极受爱戴的,怎么会受到今天这等待遇?
低下头,忽瞧见身上穿的女装,顿时明白过来,这些人定是见她是个女的,才会“嘘”声连连。试问,一个女人又怎么可能做一国太子?
其实她在十岁之前都不知道自己是个女人,从一出生她就是燕国太子,而太子自然就该是个男人。她每天穿着男人的衣服,学着男人的礼节,自然而然的也就以为自己是个男人。
在燕宫里,照顾她起居的是一个老内侍,每天伺候她饮食,伺候她沐浴都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即便看到她**裸的身体,也没有露出丝毫异样。
这个从小照顾她的老内侍名叫核人,也不知当初爹娘怎么给起的名,叫什么不好,偏偏叫什么核人。不过他整个人长得又干又瘦,倒是和核人之名很是搭配。她总幻想着能有一天把他养胖了,可以改个名叫肉人。跟他说过一次自己的想法,可他听完后一张脸绿成那样,估计是不同意吧。
母后总对她说,不要让人看到身体,不要和宫女在一起玩。她很不明白,和宫女在一起玩怎么了?她很喜欢宫女,喜欢看她们聚在一起玩耍。宫里每回有小宫女进宫的时候,她都会偷偷去看,看着她们一个个扎的小辫子很是羡慕。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羡慕,但总觉比他剪的短短的头发好看。
她从小喜欢剑,喜欢舞剑,喜欢疯跑,喜欢爬树,更喜欢突然跳到那些小宫女面前,吓得她们慌声尖叫。
宫女们玩的游戏很简单,不过是扑扑蝴蝶,放放纸鸢,踢踢毽子,有时候还会一人持一根草斗草。她每天读完书,练完剑也会想玩这样的游戏,可是母后不让,她只能偷偷在一旁看着她们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第二章 爱上太子的弟弟

在她七岁之前,她很少与人接触的,母后很严厉,立了很多规矩给她,不许和小宫女玩,不许和外臣说话,不许见常宁宫以外的人,不许去寝宫和书房以外的地方,除非大王召见,不得随意离开常宁宫……总之有很多很多的不许。
她一直谨守母后的规矩,虽然有时候也怀疑这些对不对,偶尔也偷偷跑出去几回,但总体来说,她还是很听话的。
直到有一天她从书房回来,路过景风宫的时候,碰见了一个人。完全改变了她对男人和女人的认识。
本来她不会路过这里的,只是那天被老师教训了几句,心里很不舒服,便在宫里饶了大圈子想穿过玉华殿和景风再回寝宫。
景风宫说好听点是个宫殿,其实不过是冷宫的代名词,这里轻易不会有人来,就算有人路过也会嫌晦气,每个走过的人都略显行色匆匆。那一天她心情不好,故意漫步缓行,走着走着忽瞧见一个比她略小的男孩蹲在墙角的地方呜呜地哭。
在宫里她只见过两种人,一种是女人,另一种是不男不女的人,对于男人,除了那个一年见不到几次的父王之外,还没见过第二个可以称为雄性的动物。而这个小男孩,无论穿着打扮还是神态举止,都一点不像个小太监。
她很好奇,学着他的模样蹲在地上,问道:“你在作什么?”
或者是那时的笑容太过灿烂,也或者是她天生有个好人缘,小男孩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忽然怔住了,随后又开始哭,哭得比先前更大声了。
她从没哄过孩子,更没见过比自己更小的孩子,一时不知所措,以为是她把他给吓哭的。
在一旁待了一会儿,然后试着劝他,“不要哭,有什么事可与我说,我是燕国太子。”
这招还真灵,小男孩顿时不哭了,随后扑进她怀里,就好像一个没断奶的孩子在找她娘。
她无语了,乍着两只手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者该推开他的,他的眼泪弄脏了她新裁的金丝锦缎的新衣。这可是她最名贵的一件了。可是看到那张满是泪痕的小脸,忽然间她就不想推开了。当时没觉什么,直到后来许多年后回想起此事,才把它解读为是她母性的泛滥了。虽然当时她并不知道自己是个女人吧。
叫来景风宫的宫女,才清楚这个孩子居然是自己的亲弟弟。
就在这时,那股隐藏许久的兄弟情深,立刻如洪水般涌现出来。
她居然是有弟弟的,她的亲弟弟,比她只差两岁的弟弟。她很高兴,抱着他的脸亲了又亲,说以后要和他在一起,要做一对亲密无间的好兄弟。
她想把小男孩带回自己寝宫,可核儿不同意她这么做,多次向她进言说王后不会答应,让她问过王后的意见再做决定。还说这男孩身份特殊,不能随便领回来。
她不同意,警告核儿不许说出去。那会儿正赶上母后生病,无暇管她,这个五岁的小人儿便就留在了常宁宫。这个男孩名字叫琪,按长幼排行正是叔字,也唤作叔琪,就好像她是长子,被人称作伯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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