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至芳菲春将尽》第26/225页


  等等,事情还没有完,秦桓之说道:“多谢夫人的一片好意,桓之感激不敬,桓之还有一个请求,请夫人一并成全。”
  宁夫人笑道:“二公子不必客气,请说就是。”
  秦桓之站了起来,深深地凝视着我,缓声说:“这丫头在中秋节赢了本公子,让本公子脸上好是无光,今天既到了夫人的百花洲,就请她今天为我做一个向导,一一为我讲解这园中的花草。不知夫人是否愿意?”
  他的语气中并无咄咄逼人的强硬,倒像是撒娇的腔调,难得的是一点也不雷人,至少我没被雷得起鸡皮疙瘩。
  宁夫人还是一副笑脸,但是眼中少了我熟悉的笑意,她站了起来,让明珠招了怡清进亭子里来,她吩咐怡清和我说:“二公子难得到百花洲来,今天就由你们俩服侍二公子,在这院子里走一走吧。”
  秦桓之朝她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宁夫人有点意外,但只是点点头,回头对我说:“一会儿你就直接过去吧,不必跟我告辞了。”
  说完就由明珠陪同着走出了亭子,步履轻盈优雅,风姿绰约。
  秦桓之目送宁夫人离去的身影,好一会儿才笑着对我和怡情说:“劳烦两位姑娘了。”
  接下来的日程是这样安排的,怡清负责介绍百花洲的建筑,我负责介绍园子中的各种花花草草,秦桓之是个认真的游客兼听众,他跟在我和怡清的后面,一直面带笑容,对于怡清的讲解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对于我专业的介绍,他听得津津有味,偶尔问一两句关于花草的特性,还有花草的别名,总之,我没有感到有任何压力。
  更何况,百花洲的秋色是多姿多彩的,很难不让人迷恋其中,秦桓之这个翩翩美少年款款漫步的样子也是一道迷人的风景,趁着他仔细观赏某株植物的空隙,我不露声色地观察他,只见他一袭淡蓝色的长袍,头发只用一根玉簪随意地绾着,更显得他身材修长,气质脱俗,更兼有若有若无的忧郁,实在让人难以将目光从他身上轻易地移开。
  那天中午,秦桓之在百花洲用午膳,也许这就是今天晨练停课的原因了吧,不知道宁夫人对这个秦家的嫡次子是个什么看法呢?我到百花洲已经三年多,从没听说过秦建之留下用膳,他每回都是来去匆匆,也从来不在院子里闲逛,更别说要免费导游了。可秦桓之今天的表现,分明是乐在其中,自得其所啊。
  看来心灵有创伤的人想法和别人就是不一样。
  我收拾起来的东西并不多,毕竟我还想回到百花洲来的,这里什么都好,风景好,待遇好,人也好,就像一个很不错的就业单位,我在这里已经锻炼成才,正等着机会跳个更好的槽,重获自由身,我一直在等待这样的机会。
  可这秦桓之一来,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内心里,我有点迁怒于这个不速之客,所以在马车上,我一言不发。
  秦桓之就坐在我的旁边,马车经过紫蓼庭时,他语气淡淡地说:“你不愿意到我双清苑来?”
  我说:“奴婢不敢。”
  秦桓之接着说:“那就是不愿意了。却是为何?”
  我心中有万般不情愿可还是化作了软绵绵的回答:“奴婢只会抄经文,担心做不好别的差事。”
  他抬眼看向别处:“可我知道,艳兰和你是一同进园子的,你们又是同乡,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问她不就是了?”
  可我最不想做的就是当沈艳兰的下属啊!我郁闷极了,可惜什么都不能说,说了又有什么用?这马车里的气氛真让人抓狂,我真想立刻跳下车去,不用再回答秦桓之那穷追不舍般的疑问。
  见我没有说话,秦桓之又问道:“你不喜欢艳兰?”这家伙真是直接的要命,句句都要我的命。
  我暗暗咬牙,忍了好半天才说:“奴婢和小春最投缘。小春是大公子园里的,和奴婢是同乡。”
  他笑道:“我知道,你们四个是一起来的,我听艳兰说,你还给她的脚治过伤?手段十分了得。”
  张口艳兰闭口艳兰,看来他和沈艳兰的关系不是一般般,我突然无厘头地想起他书房中那本背翻烂了的某行为启蒙书籍,心中有种莫名的恐慌,竭力挤出一个笑容:“当时只是清洗伤口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艳兰她过奖了。”
  此时马车已经快到双清苑,秦桓之命令马车停了下来,他让茂林先将马车驾进苑内,却让我和他一道走着回去。真不知他又唱的哪一出,我满脸疑惑地望着他。
  他只是嘴角上翘,角度极小:“听说,你经常从百花洲到西园,都是一路走过来的,其实今天我应该让你也从百花洲走到双清苑,毕竟这湖边的景色十分怡人。”
  我苦笑一声:“奴婢感谢二公子的一番好意。”
  听到我这言不由衷的回答,他哈哈地笑了起来,声音明明如丝绒般光滑圆润,可我却感到毛骨悚然:他绝对是一个大变态。
  因为接下来他又问了一个问题:“你是在感谢我的哪一番好意?坐马车过来,还是允许你游湖赏景?”
  最后的结果是,我眼睛睁得大大的,含含糊糊的,不知所云地冒出了一句:“两者皆有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 八千里路云和月

  走进双清苑那道古朴的石雕大门后,我满以为秦桓之会玉手一挥,像扔死狗一样将我随意丢给苑里的其他人,然后假装体贴地说:“林大娘,先带林姑娘去她的房间收拾收拾。”然后懒得再看我一眼,施施然地走进他自己的小天地,先换套家常的袍子,然后来一个酣畅的午睡,要知道这吹拂的微风是多么凉快……
  可是我听到的是另外一番话语:“今天上午游园赏花,浪费了不少时光,你要尽快将那些耽搁的工夫弥补回来。你且在书房门口等我,我一会就过来。”
  在我的下巴掉下来之前,他又用迷人的声音说道:“你先好好想想法子,万不可在院子里头闲逛。”
  然后他又命令一个十来岁的书童模样的小正太过来:“植柳,你先带林姑娘到书房那边,回头再找林大娘安排姑娘的住处。”
  小正太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往书房的方向走去,高频率地迈动着两条小短腿,我大气也不敢出,紧紧跟在他的后面,一路上老感觉后面有人在盯着我,如芒刺在背。
  那个叫植柳的小书童将我带到书房门前,停下了,冲我点点头,奶里奶气地说了一声:“请姑娘在这里等着公子过来。”随后,就当我是空气,自管自嗖地逃出书房院落的大门,顷刻不见,我愣愣地看着月亮门,有点莫名其妙,他干嘛跑那么快?这里有什么古怪吗?
  书房前面的庭院地儿还真大,不过有点怪,怎么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哪怕是一棵小草,一只蚂蚁!
  可我上次来时,院子里明明有几杆修竹,几盆盆景,还有石凳石桌!
  我一度怀疑植柳摆了乌龙,带我来错了地方,可是房门上的匾额告诉我:这的确是秦桓之的书房。
  天空中掠过几只飞鸟,一根彩色的羽毛从天而降,站在院子里老半天地方坐,没东西可看,快要石化了的我终于又活过来,卷起裙摆,跳跃着去抓那根羽毛,证明自己还能动弹。
  刚刚将羽毛抓到手里,还来不及将裙摆放回原位,身后响起一个责怪的声音:“我让你好好想法子,不要闲逛,你倒好,用这般细小的掸子来清理窗台的灰尘。”
  我一个哆嗦,条件反射般的将裙摆放了下来,任凭羽毛掉到地上,手足无措,机械般转过身来,正要行礼,那动听的声音又响起来:“听茂林说,你对书本整理颇有见地,不如今天你先进房里收拾收拾。明天是个大好的日子,趁着日头好,你须将这书本都好好晒一晒。茂林和植柳明天要陪我到西园,不能助你一臂之力,其他闲杂人等,万不可进这书房,我已经将禁令吩咐下去了。”
  此时的我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是争辨一番,是愤怒,是哭,还是求情?总之,我脸部肌肉是僵硬的,连一个虚假的笑容都挤不出来,胡乱地回答着:“是的,奴婢这就照办。”“好的,奴婢记住了。”
  然后在神智恢复清醒之后听到他轻笑了一声:“你倒是真的不推辞啊!果然是个人才。好吧,快随我进房里吧。”
  他最后一句话暧昧不清的把我的汗毛又雷了起来。
  书房的门甫一打开,一股纯正的檀木香漫了出来,秦桓之一言不发地走了进去,我见室内的光线有点暗,便问:“二公子,是否要把这窗帘都卷起?”
  他往长案前走去,低低地说:“只把这道帘子卷起来便可。”
  要卷这竹帘,我得从他身边走过去,可他并没有给我让道的意思,难道要我跨过书桌吗?我心里暗暗嘀咕着。
  还没等我开口,他已经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我也松了一口气,走到窗前,伸手将竹帘卷了起来,房内的光线立刻明亮了许多。
  卷好竹帘,我从窗边走了过来,垂手站在离秦桓之约十步远的地方,问道:“请二公子明示,奴婢该如何收拾?”
  秦桓之并没有马上回答,他坐在椅子上,眼看着窗外,不知是否在想什么整人的伎俩,我的心又提到了半空,真怕他又出什么妖蛾子。
  幸好他将视线转移了过来,平静无波地发出了杀伤力极低的指令:“你到门外,让茂林送一壶茶进来。”
  我如获大赦,健步“飞”出了书房大门,直往那道月亮门外走去。
  在门外我也不敢磨蹭,至多也就是偷个空吐槽了一番秦家老二今天的诸般恶行,就夹着尾巴,像一个真正新入职的职员一样卖力地和茂林同学进行协调沟通,为秦桓之大人提供了热茶,点心,还有一砚磨好的墨汁,铺好的一卷桑皮纸。
  等这一切都准备就绪,秦桓之笑着说:“好了,你可以去收拾了。”
  我已经累得随时都会倒在地上,只能靠着黑山老妖般的意志支撑着,往后面的书架走去,可这封闭的回字形摆放的书架群,看着就让人感到压抑,我真不知道怎样下手,茫然中秦桓之那魔鬼般的声音又如同传音入密般的在耳边响起:“林姑娘,来替我定好这纸张。”
  阿弥陀佛!新指令来得及时,我都快缺氧了!
  我脚步漂浮地从迷宫中走了出来,置身外部宽敞的空间,是多么惬意!
  秦桓之在纸上画着墨荷,用的是写意手法,只见那纸上:残破的荷叶,或有随波逐流者,或有傲然独立不屈者,荷花在叶片中掩映成趣,清妍柔美,水边的幽草遒劲飞动,笔法既用了浓墨也用了中锋,整幅画笔墨虚实相生,恬淡宁谧。
  不知为什么我想起了吴允节挥笔画兰草时的样子,神情也是这样专注,不同的是吴允节画兰草时脸上有一种似笑非笑的温柔表情,而秦桓之画墨荷,脸上的表情有点淡泊过度,像个历经沧桑的老者,看尽了世事的无常。
  他画完了,我还在呆呆地定住纸张伫立在桌前,心思飞到了爪哇国。
  直到他轻声说:“放下吧,墨已经干了。”我方醒悟过来,见他一双如海洋般深邃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仿有细微的波澜在起伏。
  我忙把纸轻轻平放在桌上,习惯性地看看图画的整体效果,又马上端起职业化的面孔,低首问:“二公子还有何吩咐?”语气柔和语调平稳。
  他坐到了椅子上,说道:“暂时没事情。你懂得画?”
  我回答道:“回二公子,奴婢现正跟西园那边的吴公子学画画。”我就实话实说,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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