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十里醉》第2/57页


  “你们三哥正派人。”傅子鸣眯着眼,下了结论,“保守、老旧的,正派人。”就算是酒吧,他也做不出什么放荡事。
  几个人都笑起来,好像听见了一个特别好玩的笑话。
  那段时间在播一部古装电视剧,里头有个酸秀才,娶了个老婆,每回想要亲热,都要先鞠个躬,说句:“娘子,这厢有礼了。”等她老婆娇羞的点点头,他才如封印解除一般化身禽兽这样那样。
  这剧情一度非常鬼畜,俨然成了一大吐槽点和看点。
  被网友各种拿出来编段子。
  这会儿几个人立马脑补了一下三哥以后找了三嫂然后想亲一下还要先打个报告的样子,一个个笑得花枝乱颤群魔乱舞,笑点匪夷所思地被触发了个彻底,一个个羊癫疯发作了一样在酒吧旋转射灯的扫射中笑得直抽抽。
  现眼得很。
  而吧台那里,两个人丝毫不知道自己成了戏台上的角儿。气氛尴尬着。哦,或许尴尬的只有程慈。
  程慈趴这儿跟面前人说了好一会儿话了,他都没怎么回应,她也不气馁,小口啜着酒,偶尔插两句话,他有时会“嗯”一声,或者应一句“不是”,她就觉得心口好像有根弦,不停地被人拨弹着,嗡嗡震颤。那酒便越来越上头,回想起什么,都恍若隔世。
  最开始注意到他,是一个意外,仿佛命运的纽扣,一下子把两条不相干的平行线生硬地扭在了一起。
  那时候她正接了老程的连环夺命call,中气十足地骂她兔崽子、翅膀硬了、有本事一辈子别回家。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绕到后门处,熟练地顶着嘴。也是往上的一个楼梯,尽头是个小平台,两层门,她在两层门中间寻了个僻静地儿,还没酝酿出来点儿什么,隔着半开的门,外头似乎起了冲突,她吓了一跳,怕老程那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吓坏,只来得及敷衍两句,匆匆挂了电话,还没来得及躲开是非地,一个大块头男人摔进了门,正好扑到她脚边,她愣了一下,那男人擦了下唇角破口溢出来的血,大约觉得没面子,狰狞着脸跳起来,身子一瞬间逼了过来,手里攥了一个薄刀片,被远处灯光晃了一下,发出刺白的光,“看你妈看?”
  那一瞬间,她都脑补出自己血溅当场英年早逝一代美少女香消玉损在一个酒吧后门口的画面了。
  手机啪嗒一下掉了地。
  很沉闷一声响,她心也揪了起来。
  长这么大,只在电视里看过这场景。
  脑子一片空白,躲都反应不过来。却还抽空脑补了一下明天社会报纸上犄角旮旯里一个小方块里写着:“一女子深夜酒吧买醉竟遭遇这种事……”的悲惨事件。
  一只手忽然横了过来,如神兵天降,如踏着七彩祥云来救紫霞仙子的至尊宝,一个男人利索地敲掉了大块头手里的刀片,顺带一脚把大块头踹到了地上,外头冲进来的几个人正好接了几脚,骂骂咧咧拖着人走了。
  至于骂了什么,程慈压根儿没听清,或者说没注意听,大意就是撂狠话,让对方以后路过这儿绕着走,再惹事就怎么这么着那种,然后声音渐渐远了,就彻底听不见了。
  一群疑似社会青年,中二期漫长的恨不得贯穿一生的那种。她向来对此是退避三舍的,那会儿却盯着那个帮他拦了一下的男人看着,一颗心吊得很高很高,像悬在一柄刀尖上,呼吸都轻得几不可闻。
  那男人的胳膊被刀片刮了一下,流着血,旁边有人一惊一乍地不知道从哪儿找过来一卷纱布塞到他手里,他一边接过来,一边面不改色和身边人交代,“吓唬走算了,别下狠手。”
  “知道,三哥。您放心。”那人也追了出去。
  是深秋,狂风打着旋,门被风扇了两下,忽然合上了。
  程慈的心也跟着一颤,喉咙发紧。
  男人靠在墙上,嘴里叼着纱布条一头在给自己缠手腕,晦暗灯光里,他的周身蒙了一层清冷冷的疏离,语调也清浅得很,仿佛夏日里的碎冰,凉得很舒服。
  大约是盯得久了,那男人抬了下头,看她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说了句,“没事了,走吧!以后别往这边来。”后门,只有醉鬼和猎艳成功带着姑娘或男人往后街旅店开房的人,还有寻衅滋事的,都会来这边解决,不是好地方。
  他声音很好听,低沉,语调偏冷。她心噗通了几下,终于在一片如梦似幻的场景里,找到了一点实感,心跳在胸腔里不安分地震动着,她干涩地礼貌应了句,“刚,谢谢你啊!”眼睛却近乎贪婪地一刻不错地黏在他身上,好似下一秒就要脱口叫出他的名字。
  陆胤川……
  记忆从很深处翻卷上来,跟十几岁的少年重叠,但变化似乎有些大,她不太敢认。
  心跳得太快,快得不真实。
  她不是不敢叫,只是有些迷茫。不知道叫了他的名字之后该怎么继续。
  总不能说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我其实暗恋你很多年了吧?多丢人现眼。
  说我认识你,曾经一个中学,然后叙个旧,本没有什么。可到底,她心虚。
  年少那会儿的裹足不前娇羞怯懦好像一下子全回来了。活到二十四五岁,还像是个小姑娘,只顾得上不停地暗自搓着尾指。
  曾经以为自己如果能再见到他,一定很激动,没想到,比她想象的要冷静得多。
  只满脑门官司:他怎么了?不是听说如愿上了军校,如愿留在了军队,怎么突然就退伍了?就算退伍了,为什么会在酒吧?听那些人说的话,好像这酒吧还是他的,那些人和他什么关系?为什么叫他三哥?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说不上是好奇,还是真的关心,但隔了这么多年,突然再看见他,虽然什么都不清楚,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忍不住会心猿意马。
  一边脑海里天马行空着是壁咚还是强吻还是热情似火来点儿成年人的邀约,最后还是只能保持着成年人的稳重,保持面无表情不动如山地立在那里,只目光如炬地盯着他,恨不得把他烧出个洞来。
  男人全然没接收到她发射的强烈信号,只不咸不淡地颔了下首。
  临走的时候还帮她捡了手机,还好,防爆屏都还好好的,大约是看她那一脸受惊的表情太过稚嫩和青涩,仔仔细细盯了一眼,“未成年?”
  离得有些近,呼吸几乎要喷洒在她脸上。
  那一眼,程慈心又吊起来,像被一千伏的电压电过,直接把她电成了一桩顶天立地的干尸。
  身体自然而然地保持着年少时候的状态,一看见他,三魂六魄都被迫移位,再舌灿莲花都会口舌打结,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在他面前随便造次。虽然这个人现下对她来说是陌生的,可她已经很自然而然地做出了古老而熟悉的反应。
  出息!
  太出息了程慈!
  她一边唾骂自己,一边狗腿地摇了头,“成年了。”语气急切,还特别傻缺的从挎在胸前的包的内袋里掏出身份证来给人看,二十四岁,年纪不大,也不小了。
  他扫了一眼,灯光晦暗,倒是没仔细看,只看见程慈两个字。
  他点了下头,主要就是怕未成年往酒吧里溜,麻烦。
  又有些好笑,她那急切想证明自己不是未成年的样子,倒是透着十二分的稚气。
  这么想着,真的笑了下。
  “嗯。”他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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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平行相交的线(二)
  就他笑得那么一瞬,程慈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就觉得自己继年少暗恋后,再一次被无形撩得浑身冒火,理智轰塌热血上头,然后她就跟着他跟了大半个酒吧,最后定在吧台。
  也不说话,直戳戳地盯着他看。他走哪她跟到哪儿。反倒是他,不知道好奇还是好笑,问了她两句,“跟着我干嘛?”“有事?”
  想搭讪来着,可嘴巴像是锈住了,没办法装认识,也没办法装不认识,于是连开场白都琢磨不出来一个,多年语文课代表都白做了,这会儿只剩下哑口无言。
  也没什么经验,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错过怪可惜的。
  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像飘在半空中,不真实。想做点儿什么,说点儿什么,但感觉怎么都不合适。场合不太对,在这种一夜|情高发的场所,谈一见钟情还是久别重逢都有些怪异。但面前的人是陆胤川,她就没法子理智。
  资深颜控手控,偏爱冷淡怪,上学那会儿就喜欢那种高冷得藐视一切唯我独尊的男神,可惜不太主动,暗恋陆胤川好久,人家转学走,她都没能鼓起勇气表个白,导致她现在大概对冷淡怪有执念了。
  其实这会儿回忆起来,陆胤川的面目都模糊了,有时候仔细去想,甚至有种回忆不起来他具体长什么样的感觉。可喜欢他的那种感觉,却是刻在骨髓里了。记得很多关于他的事,大大小小,事无巨细。当年他转学,她还失落了好久,心里好像有一块儿塌了,空落落的,那一年她瞒着家里人偷偷去给自己纹了个纹身,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女,也就做那么一件出格事。在腰上,他的名字拼写,发小罗琳每回见了都要翻她个白眼,说:“你以后千万别找男朋友,不然你就知道这纹身有多傻逼了。”
  她不以为然,至少到现在,都还没后悔过。大概是她还没机会找男朋友吧!
  后来辗转听说,他跟着家里人去清城上高中了。
  一记,记了这么多年。
  她来过这里很多次,也不知道想什么,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会再遇见陆胤川?
  不是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吗?她就差把他刻在心上了。也没听见个回声。
  哦不,听见了,现在不就是吗?她一面觉得上天待她还算仁慈,一边又觉得实在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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