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入怀》第2/88页


  “不过,这热闹才开场,日子还长,咱们呢,还有得瞧。”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听闻此言,勾了唇轻笑,他的唇生的浅薄,该是个薄情之相,偏又生了一双多情桃花眼,笑起来时风流尽显,让人忽视了他多情之下,尽是无情。
  他并未搭理对方,只端了茶轻抿了一口,重新没入了阴影里。
  *
  长安的九月是梅雨季,说不准什么时候老天就变了脸。
  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走了两步,就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虽说雨蒙蒙大,到底落在身上湿了衣裳就不体面了。
  大鸿恩寺香客云集,此时下雨,香客纷纷寻地方避雨,人多杂乱,也无人有心情去理会擦肩而过的路人在做什么。
  人群中,有两位姑娘同撑一把油纸伞,好容易避开人群,终于寻得一片屋檐暂作避雨处。
  长着一张讨喜圆脸,带着些许稚气的绿衣姑娘一边收伞,一边些许不满道:“主子,这寺里的和尚竟然如此势利眼,咱们在里头待得好好的,就因为侯府家眷要避雨,将咱们给赶了出来。主子,你说要是那和尚要是晓得了主子你是谁,怕不是也要将那侯府家眷给赶走,给咱们腾地方……”
  这姑娘说的却不是长安官话,若是长安人士在此,只怕是一句也听不懂。
  她身旁站着的姑娘,年岁看上去同她差不多,身量却比她高上半个头,穿着一身月白窄腰大袖,看上去身形尤为纤长,却因为腰背挺直不显羸弱。
  长安城下的闺秀们,如今时兴的是腰若拂柳、身若飞燕,面若粉桃的打扮,窄腰大袖甚是能体现其身姿容貌。偏这位姑娘如此打扮,身姿更像是韧柳,不易折损。
  她伸手接着从房檐上珠子串线般往下坠落的水珠,许是身旁小婢女太过聒噪,她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看向她的小婢女,露出了她皎洁若玉的容颜,眼中流光溢彩,若惊鸿一现,右眼下那颗淡褐色的泪痣更像是浸了水一般温润。
  昭昭叹了口气,拿出手帕仔细擦着手上的水珠,无奈道:“阿采,你何时也这般能絮叨了。”
  这二位姑娘,就是今天便服出宫,前来大鸿恩寺上香的阿罗昭昭和她的贴身婢女子桑采,原本亲亲卫也随行其中。只是阿罗昭昭不想旁人知道她是谁,便只带了一个小婢女在寺中闲逛,入了大雄宝殿上香,又去偏殿饮了一杯佛茶。
  不想,天色不如人愿,此刻竟然下起了雨,有那侯府女眷要在此暂歇,僧人将屋中饮茶的香客都给请了出去。
  她们主仆二人便没了避雨的地方。
  这话算不得上呵斥,子桑采对于阿罗昭昭来说,毕竟也不仅仅是贴身婢女这般简单。
  所以子桑采略顿了顿,还是有些委屈,“主子,若是在凉州,谁人敢让你受这般委屈。”她们凉州可没有这般仗势欺人的。
  昭昭听得耳朵疼,抬手轻轻敲了小婢女的脑袋,“行了,你阿兄自然会入寺来寻我们,咱们就在此处赏雨,又有何不可。”
  雨色朦胧中,人们正为了避开雨而行色匆匆,却有一人撑着油纸伞缓缓行在雨中,伞遮住了他大半的脸,只露出一丁点儿略显锋利的下颌线。
  昭昭不经意一瞥,怔然了一瞬,就在那人快要消失在雨中时,她的身体比脑子动的更快,抬脚就走入了雨中。


第2章 执迷所误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捉虫,……
  “主子,你等等我。”子桑采没料到只是一晃眼的功夫,她那气定神闲,就连僧人将她们赶出去都一点儿不生气的主子,会突然跑进雨中,她慌忙跟上,好容易将伞撑在她家主子头顶。
  昭昭竖起手指,放在唇间,“嘘,你小声些。”她的眼神还是一错不错的落在前方。
  子桑采没明白,只能一边撑着伞一边顺着她目光看去,无言了半晌,方才开口,“主子,你该不会又觉着前面那人就是要找的人?”
  昭昭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抿了抿唇,“跟上去看看。”
  她放缓了脚步,尽量同前方之人步伐一致,她不想让旁人以为她像是个奇怪的尾随者。只是,她自嘲一笑,此刻确实奇怪,她会跟着一个素不相识之人,只是为了见见这人是不是那梦中人。
  她一路跟着,跟着出了大鸿恩寺,又走过了半条街,那人在一处茶坊停下了脚步,他收伞的一瞬间,终于得见他的真颜。
  那是个男子,却有一张极其艳丽的脸,虽说不该用艳丽形容一个男子,但此时此刻,昭昭却再也找不到合适的用词。大约这人生的就格外俊朗,又生了一双多情桃花眼,连带着眼角眉梢都带着风流恣意。这条长街上烟雨蒙蒙,仿佛所有的事物都被罩上了一层灰,偏他格外惹眼。
  给对方的容貌下了定义的同时,昭昭停下了脚步。
  这人容貌极佳,身子却单薄的很,瞧着就不大康健,许是个风流倜傥的文弱书生,也从不习武。
  若是不习武,那也就不是她要找的人了。
  子桑采摸不着头脑,“主子,咱们不跟了吗?”
  “不是他。”昭昭遗憾的叹了口气,“行了,该回去了。”
  也对,长安地广人多,哪有这般容易就寻得人了呢?
  昭昭转过身,她身后是不知何时已经跟上来的亲卫。
  “主子,属下派人跟着他?”为首的亲卫小心护着昭昭上了马车,方才低声询问道。
  昭昭的声音隔着帘子传出来,像是也蒙上了一层纱,“不必了。”
  “是。”亲卫也没再寻问,赶着马车缓缓驶向皇宫的方向。
  昭昭上了马车便没开过口,子桑采绞尽脑汁的找话安慰,“主子,长安这么大,这么多人,一时找不到那人,主子也不必灰心。”这些日子她跟着她家主子每日出宫四处闲逛,虽然主子没说,她却明白,主子是在找人。
  昭昭哭笑不得道:“你胡说什么呢,我是在想,明日起,恐是不能轻易出宫了。”
  她又叩了车璧,外头便有亲卫答话:“主子有何吩咐?”
  “阿羽,从明日起,先不用找人了。”
  来长安快有半月,这半月里,宫中长辈纵容着她初来长安,是以她能天天出宫。可她也知道,凡事有度,她能一时如此,却不能时时如此。就算她不说,恐是长辈也要提点她了。
  而且,想要找人又不急在这一时。
  方才,她只是隐隐觉着遇见的那人同梦中人有那么一分相似罢了。
  且不能急。
  果不其然,她一回长寿宫,她换了身干净衣裳方才去见太后,太后笑着将她搂入怀中,“这几日下雨,你就留在宫中好好陪着哀家说话罢。”
  昭昭笑道:“是,外祖母。”
  昭昭没有多问缘由,只将今日在大慈恩寺求的符取出,一边同太后说着所见趣闻。
  她是忘了大慈恩寺中,因为某侯府家眷要避雨,所以僧人将她同别的香客一起赶出了偏殿之事。
  但这事,她不提,却有人会提。
  有宫人匆匆入了长寿宫,附在太后近前白女史耳边说了此事,白女史脸色一变,进了殿中将此事禀明。
  太后原是心情不错,听完此事,脸上慈爱的笑容淡去,露出了些许上位者的威严。
  “小丫头在外头受了委屈,为何不告诉哀家?”
  “你身边那些跟着伺候的奴才,难不成不知道护着主子?”
  这话一出,子桑采慌忙跪地求饶,“奴婢知错。”
  没料到这样一件小事,能惹得太后动怒,昭昭忙劝道:“外祖母,您别生气,是昭昭不想多生事端,不想暴露身份。”
  太后神色却还是不好,点了白女史,“你去代哀家训话,问问陈夫人,陈家到底仗了谁的势。”
  “是。”
  那不过是件小事,甚至还是她自己不愿与旁人起冲突,连这事她都并未放在心上,可此刻她外祖母却因此大怒,摆明了是要将此事挑明,好让那侯府女眷来向她道歉。
  昭昭心中思虑了一回,见太后怒气未消,还是要罚她的小婢女,忙又撒娇讨饶,这才求的太后放过。
  太后握着她的手,满目慈爱,“你要记着,有哀家在,长安城中无人能欺负你。”
  倒是好一副慈爱长辈模样。
  起先不过是件昭昭不以为意的小事,不想却发展的越来越不受她控制。
  入了夜,子桑采还心有余悸,“真没想到,太后让人前去陈侯府训话一场,罚了陈侯夫人闭门思过也就罢了,怎么连圣人也动了怒,听说陈嫔娘娘这会儿还在长乐宫前殿跪着为陈侯府求情呢。”
  子桑采实在不明白,今日这事,原是她家主子不觉着委屈,便也就罢了,怎么除了她家主子,旁人都来替她家主子委屈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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