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入怀》第84/88页


  她心情沉重的往牢房外走去。
  这趟长安之行,可让她学了太多。
  她想起来,她来长安之前,高义公主搂着她许久,方才说:“这些年,我是不肯原谅他,却也知道,或许他是为了江山社稷,才不得不让我死。”
  “后来,我没死成,他也默许了让我继续活着,这么多年,也一直和凉州相安无事。”
  “我恨他,我也不恨他。”
  地牢里面阴阴沉沉的,终于快要走出大牢,得见一丝光亮,她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长安的事情,可算是要了了大半。
  新年之前,她就能回家了。
  在那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
  时间回溯至中元节,七月半鬼月还未到来的前两日。
  鬼节至,先灵回魂之时。
  长安城的上空都好像是香烛纸钱的味道,这味道带着一丝幽静的香气,像是经久怀念的味道。
  顾家早就置办好了用来祭祖的香烛纸钱,今年顾家的祭祖办的很是隆重。
  一是顾老侯爷,冥寿的大日子,二是顾家近来发生了太多不同寻常的事情,顾府人人惶恐不安,巴不得这回能好好祭祀一回,好将府中的冤魂亡灵都给请走,还一个清净。
  特别是三少爷顾凌还嚷嚷着“大哥回来了!”的话,可不叫更叫人害怕了吗?
  这样的日子,顾淮本是会在提前祭过先祖,便去往供奉着他母亲,还有他同胞兄弟的庙中住上一段日子。
  只顾侯不准,让他必须留在府中,待中元节过后才能离开。
  顾二老爷在中劝说了许久,顾淮总算是应允了这回。
  顾家人人都知道,顾淮只同顾二老爷这叔父关系比较好,同亲爹顾侯爷,那可算得上是仇人了。
  顾淮抱病在家抄经文,一抄便是数日。
  飞廉收了刀,练完了一整日的功,入了房中,便见顾淮坐在窗边的书桌旁发呆。
  飞廉正待要倒杯茶给自己。
  顾淮终于转身同他说话,“你今日收拾行李,搬去草舍清斋几日,等中元节过后,我便会去草舍住几日。”
  飞廉隐隐觉着不对劲,“主子,这怎么可以,属下是您的侍卫,是要与您生死相随的。”
  他胡乱的用词,让顾淮忍不住失笑。
  “我何时教过你,生死相随四个字这般用?”
  顾淮教他用刀,教他习字,将他当弟弟看待。
  “不,属下不走。”飞廉往地上一坐,将刀往身边一放,大有他就要坐死在这儿的架势。
  顾淮起了身,走到他身旁去,用手中握着的书卷轻轻敲了他脑袋,“听话,你自去,你忘了吗?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也能逃生。”
  飞廉想起了在玉矿里,他们二人要掉入陷阱的时候,他都没反应过来,是他主子将他们两个给救下,身手了得。
  顾淮早有准备,他指了一旁的两个箱笼,“我收拾了一些行李,你先搬过去,中元节过后,我会同李大人请假,在草舍住些日子。”
  飞廉问他,“主子,你当真没骗我?”
  顾淮笑了笑,他的脸色并不大好,七月的天气,老天爷也半点儿没有降温的意思,整日里热的人坐着都直冒汗。
  更别提飞廉此刻脸色通红,满头大汗,而顾淮却是脸色苍白,一丝汗意都没有。
  “我如今还骗你,又有何意义呢。”
  顾淮看向漆黑的夜,一切终于要尘埃落定了。
  飞廉被他打发搬了行李去往草舍暂时住着。
  这事儿也没有瞒着顾家人,自打顾府开始闹鬼,顾侯如今愈发对他这二儿子不放心,还让人来查过一回飞廉搬走的行李,见竟是一些顾淮平日里看的书册,和旧时之物,这才放了行。
  转眼就是中元节。
  侯府这回的祭祀排场摆的很是大,顾家家庙里供奉着顾家的列祖列宗,院中有道士念着经文,顾家人皆在摆放着牌位的房中祭拜。
  夜深了,经文声越发响,道士都点着灯笼,灯火通明。
  祭祀总算要收尾,历来祭祀祖先时,是家中男子委以重任。
  房中此刻只剩下了三个人,顾侯、顾二老爷和顾淮。
  顾淮忽而开了口,这是他这一夜里,第一次说话,“还有一个人,不曾祭过。”
  顾侯脸色一变,“你这是何意?”
  顾二老爷站在一旁,略微皱了眉头。
  顾淮谁都没有理会,只走到祭桌前,不知按了哪儿的机关开启,就在顾老侯爷牌位旁的空当处缓缓露出一个凹槽,里头赫然是一张牌位。
  顾淮将牌位给取了出来,上面却写着忠义侯次子顾淮之牌位十个大字。
  房中人全都看了个明白,顾侯脸色煞白,“孽障,你这是做什么?”
  顾淮笑了笑,拿着帕子轻轻的将牌位上的灰尘给擦干净,然后将它取出来立在供桌上,“父亲难道不识字吗?”
  “你忘了十年前,死在你手中的亲儿子吗?”
  “也对,他当年早夭,入不得家庙受不得家人香火,只能埋在荒山野岭,成为孤魂野鬼。”
  顾侯只脸色煞白的盯着那张牌位。
  他没明白,牌位上怎么写着的是顾淮的名字,难道不应该写他长子之名?
  他这些日子以来,入夜之后,时常会看见鬼影。
  旁人都没见着,只他一个瞧见,整日里提心吊胆,愈发
  以至于让他现在,不明白到底眼前站着的顾淮是活人,还是死人。
  门口传来动静,像是有人正在拼命的捣鼓着门上的锁扣,想要出去。
  顾淮听见了声音,也没转身去看,他只笑了笑,“父亲还没想明白吗?”
  “您看,二叔就已经明白,这到底是如何一回事。”
  房门被不停的拉动着,但偏偏就是打不开。
  “二叔还是别费心了,这扇门关上后就打不开了。”
  顾二老爷站在门口,双手都已经暴出了青筋,那两扇门却丝毫没用动静。
  顾淮已经为刚立住的牌位上过一炷清香,转过身来,看着已经忍不住跌坐在地上的顾侯,还有靠在门上的顾二老爷。
  顾二老爷喘着粗气,只觉得自己浑身越来越软,他看向供桌上依旧还在染着的香烛,忽而一震,今日用的香烛,有问题!
  他张了口,想要喊人来,发出的声音,却微弱的只有他一个人听见。
  “父亲,当年欠的一条命,今日是不是该还回来了?”
  他看向顾二老爷,笑了笑,“忘了还有二叔。”
  “二位果真是亲兄弟,一起将我弟弟丢进池子里,将他淹死,可称得上一句兄友弟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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