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灯》第14/69页
接话的是甯画,她伸手轻轻扶了扶清晓的胳膊,“姑娘不必如此客气,既是辰弟的朋友,便也是我与夫君的朋友。”
清晓因她话中的“夫君”整个人身子一僵。
莫云深没有任何言语,他安静的望着清晓,那一双剔透的眼睛仿佛是深渊一般,教人忍不住跌入其中。
“辰弟可是要带清姑娘去寿宴?”莫云深嘴上问着甯辰,可目光却仍是望着垂着头的清晓。
甯辰笑了笑,嗯了一声,“宴会甚是无趣,带上她权当有个乐子。”
清晓因着甯辰的回答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也不待她反驳,莫云深已迈开步子:“既如此,我们就不打扰辰弟了,我与画儿先进去,辰弟你随清姑娘一起罢。”
清晓其实有过很多狼狈的时候。
当莫云深还未在她生命中出现的时候,当她还是千盏的时候,她都有过许多狼狈的时候。
比如偷隔壁李大娘家的鸡时被啄的满院子跑,比如随父亲下河捞鱼时摔进河边浅滩周身沾满淤泥,比如爬树摘纸鸢时从树上以极不雅观的姿势摔下来……
在莫云深出现以后,狼狈的时刻便更多了。
比如偷看他却被他逮个正着,比如本来想亲手做菜给他没想到却弄得灰头土脸被他看到,比如明明是自己教他下棋却被他杀的片甲不留,比如想让他看看她的书法其实也算不错结果他只写了她的名字便让她无话可说……
然而即使那时的她再狼狈,也狼狈不过这一刻。
她还执迷不悟,他却已经牵了别的女子迈步离开。
更可悲的是,他还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夜语
甯辰连着叫了好几声才将清晓唤回神,他不客气的屈指轻轻敲了敲清晓的额头,满是不快的问:“可是莫大哥太俊俏,你看傻了?”
清晓摇摇头,不说话。
甯辰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只有酸溜溜的道:“别看了,人都走远了,你还要不要跟本王走了?”
清晓忙赔笑脸:“当然要。”
日暮西沉,不远处便是宽敞的大殿了,清晓跟在甯辰身后眺望着高高低低的屋顶突然问:“甯辰,莫云深最喜爱什么?”
甯辰步子一停便扬声:“大胆民女,竟敢直呼本王名讳!”顿了顿,语气霎时低了下去,“不过本王允许你直呼,快感谢本王罢……”他说完便走,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清晓说的后半句。
“你没事打听我莫大哥的喜好作何?”
那种无力感又渐渐漫上清晓心头,她几乎是无奈的道:“不过问问。”
刚刚那“莫大哥”三个字便已让清晓心底有数,甯辰的语气中充满敬佩,莫云深在他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她又道:“你不说,我便来猜猜如何?”
“钱?权?声名?抑或其他?”
甯辰回头瞪了她一眼,“你果真愚笨!莫大哥怎会是满身铜臭之人?皇兄多次提携他他都回拒又怎会是爱权之人?声名?哼,更是可笑,王爷一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在职九年,无一人弹劾,无一人上奏!他需要在意声名?”
“你说的,皆非他所爱!”
甯辰的字堪比利刃,驳得她哑口无言,蓦地,她似是笑了,笑容带着点嘲讽:“你说我是错的。”
“那么甯辰,你来说说,何为他所爱?”
甯辰一愣,先前的气势顿消,他蹙着眉,站在原地顿时局促起来,他挠头想了想,刚要回答便被清晓抢了个先。
“你别告诉我他毫无所爱,你觉得可能吗?”
甯辰果真噎住。
在他的印象里,的确,没有任何一样特定的事物是莫云深钟爱的,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的细节,如今忽然被清晓问起,这才发现漏洞百出。
甯辰就这样被清晓搅得回想起那个满朝他最敬佩的男子。
无论何时,他都是温和的,沉静的,他冷静自制,优雅又淡然,一举一动的温柔里总带着常人难以察觉的冷漠,即使他不说话,仅仅是站在那里,也会逼得人自然而然的注意到他。
他仿佛与万物相融,又像是站在万物之外。
蓦地,清晓的一句话惊醒了甯辰。
“甯画呢?”
她的一双眼,平静的望向了大殿。
“长乐郡主甯画,可是莫云深的所爱?”
甯辰低头想了想,随即抬头,粲然一笑,回:“当然。”
清晓没有再说什么,随甯辰进了殿。
她有太多种将人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毒药,太多种无声无息下毒的方法,可偏偏甯画长了一张同青碧一样的脸。
官阶一样,避无可避的,甯辰与莫云深同坐一张桌。
清晓坐在甯辰身旁一言不发,索性甯辰也没有太在意她的沉默,环顾四周后问桌边的人:“霍将军为何没来?”
清晓恍惚的思绪顿时清明,凝神等待着别人的回答。
是莫云深开的口:“将军怕是身体不适。”话音一落,似是有意无意的看了清晓一眼。
坐如针毡是难免的。
莫云深心细如发,高深莫测,清晓不敢松懈一分一毫。
她犹记得她初到京城时,坊间到处都是关于莫云深的传言,说来说去,不过是两件事。
一件是莫云深与甯画即将成婚之事,还有一件,便是莫云深雁山剿匪一事。
一百精兵,剿清了有一千多个匪徒的山寨。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只是一些士兵多嘴,说是墨王爷不过是使了一些小小的计谋,那些匪徒便掉陷阱的掉陷阱,自相残杀的自相残杀,下场无不凄惨,问及那计谋是什么,士兵却面面相觑。
他不费一兵一卒,便轻易达到了他的目的。
在他面前,必须忘却自己是谁,他是谁,才能够做到不露声色。
清晓夹了一小筷的青菜放入口中,双目盯着碗沿,耳朵却不放过桌上每个人说的话。
大殿中央的舞女皆带着面纱,水袖飘舞,慧妃单手托腮看着,唇边带着一丝极浅淡的笑意,锦帝甯渊时不时凑在慧妃的耳边说些什么,逗得她一笑。
清晓扫了一眼其他座上的妃子,真是表情各异。
她端起桌上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将茶杯放回桌上的那一刻,霍至境进殿了。
见到他的人不免讶异一阵,明明已是六月的天,他身上却披着厚厚的毛裘。
他利落的跪下向锦帝请安,“微臣来迟,请皇上恕罪。”
甯渊倒不怎么介意,“怎的?爱卿的寒毒还没治好吗?”顿了一下,他转头望向大殿左方,“柳御医,你是如何办事的?”
霍至境急忙开口:“皇上莫要责怪柳大人,喝了柳大人开的药微臣这几日已经好多了,今日既是娘娘的寿辰,就莫再提微臣的事了。微臣也备了一份薄礼,还望娘娘莫要嫌弃,来人啊――”
话音一落,便有宫女抱着一个小小的盒子进了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