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灯》第37/69页


  而再回到狱中的一目,却是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
  方铭从牢内出来便去见了锦帝,将案子的进展如数汇报,说完,他便跪在地上斗胆进言:“皇上,一目定是受人唆使,恳请皇上容臣查清此事,饶了一目一命。”
  甯渊批着手下的折子,只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然而就这一声,也足以让方铭欣喜若狂,他迅速跪安,退出大殿的时候李临泉迎了上来,他手上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青花瓷碗,里面是枸杞银耳汤,“方大人这几日想必辛苦了,不知方大人刚刚进去,皇上心情如何?”
  方铭最是鄙夷这等狗腿谄媚之人,脸上有些轻蔑和不屑,“皇上一切如常。”
  李临泉这才露出一个放心的表情,“哎哟,老奴这就放心了,皇上沉着脸好些天了,这不,皇后娘娘让老奴将这银耳汤送来,若是皇上心情不好,奴才还真是不敢进去。”
  方铭微微颔首,抬脚便走,李临泉立刻恭敬的行了礼,“大人慢走。”眼底,这才露出不屑来。
  将银耳汤端进去后,李临泉便识相的退下了,出了大殿天色已经昏暗,他猛地踢了殿前的一个小公公一脚,压低声音道,“还愣着干嘛,去找槐安。”
  今日的锦衣局事情似乎特别多,太监们卸货的空当,苏缠香悄无声息的窜入了锦衣局。几乎没怎么费工夫便找到了戚卫的小院。
  她敲了敲门,屋中却是寂静一片,苏缠香几乎心急如焚,这货一卸完她就必须得走,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仍是不见戚卫的踪影,平日里这个时候他早已回来,就算是不来,卸货也是要他盯着的,而他今日像是料到她会找他一般,避而不见。
  在苏缠香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戚卫终是一脸严肃的出现。
  苏缠香也顾不得其他,抓着戚卫的官袍一下便跪了下去,虽然压低了声音,却仍能听明白她那几乎要哭出来的语气,“戚公公,求您救救一目大人。”
  戚卫心中已近悲凉,“一心求死之人,我救不出。”
  苏缠香听得这话,愣了一下,当下却已管不了那么多,“戚公公,您虽说不是看着我长大的,却也算是我半个爹爹了,我从未求过您什么事,只这一次,我求您帮帮我,救出一目。”眼泪顺着她姣好的面容滚落而下,看得戚卫一阵无奈。
  戚卫心中一阵悲苦,却是无法言说。
  他看着脚边少女哀戚的面容,这面容太过熟悉,不禁让他晃神,年过半百,在宫中安稳十几年,终是到了避无可避的地步。
  “罢了,你起来罢,我答应你便是。”
  他的脸上有了深深的皱纹,鬓边的头发也早已花白,他的身子羸弱,可却是这骨瘦如柴的身子每每将年幼的苏缠香高高举起,逗得她脆生生的笑。苏缠香本事绣庄的大姑姑捡来的,因聪明伶俐自小跟着运丝运锦的人出入宫内,虽然相处时间短,她却也极为喜欢戚卫,五岁那年,认了他做干爹。
  一年一年,见面的时间虽短,却并不妨碍戚卫与她的感情,几乎每一次入宫,戚卫都会搜寻来一些民间不常见的玩物与吃食送与她。她没有父亲,可心中,早已将戚卫当做她的父亲。
  戚卫是她最后的倚靠。
  只是这一次,她的倚靠,却让她悔不当初。
  童九如愿的留在了京城,甯画倒是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几乎让她挑不出刺来,莫云深来看她时,她正在喝柳御医命人熬制的药。
  药为浅褐色,看着清,喝起来却是满嘴的苦涩,几乎是一见着莫云深,她便搁下了碗,“莫大哥,这药太苦了,可不可以不喝?”
  这一声娇嗔实在太明显,然而莫云深始终是恪守礼制的,但凡他来的时候,皆带着文其。
  “不可不可,良药苦口利于病,童姑娘且先忍忍吧。”说完,便差了守在屋外的婢女去拿一些甜味的果脯来。
  于莫云深而言,这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探望,毕竟是在他府上出了的变故,然而于童九而言,却是一场她自以为是的美丽误会。
  莫云深礼貌性的问候几句便离开了,等那婢女拿了果脯进来,对着童九便是一阵甜笑,“姑娘可真是好运气,王爷难得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呢。”
  童九脸腮有些热,粉面含春,眼中波光盈盈,纵使是恭维话,只要是牵扯了感情,女子的判断便会失了准头,“真的吗?”
  “那是自然,当初王妃生病时也未见王爷天天看望,姑娘貌美,又身份尊贵德才兼备,做王爷的侧妃绰绰有余。”那小婢女胆大的调笑道。
  要说童九单纯,也实在是有些单纯,这婢女一说,她的心便剧烈的动摇起来,甯画温和端庄,和莫云深相敬如宾,毫无威胁,若是自己真如这婢女所言做了侧妃,那甯画自然会黯然失色,且这些日子据她观察,甯画除了长乐郡主这个身份,其他地方并不出彩,日后若是要给她使绊子,自然是不怎么可能。
  这样想着,童九便想得有些远,她斜睨了那婢女一眼,半带责怪半带笑的骂道:“死丫头,你这嘴倒是甜。”
  而甫一回到书房的莫云深便见到了从宫中匆匆忙忙出来的槐安,槐安的声音很仓促,“一目已经认罪,而戚卫也决定插手此事。”
  莫云深手上端着一盏茶,茶香袭人,袅袅烟雾遮了他的面容,他今日穿了白衫,同样也是白色滚边儿,一身的白色让他看起来无比干净,不容人亵渎,抿了一口茶,他用同样干净的声音道:“文其,准备动手吧。”
  也该是时候了。
  他静静的注视着掌中那个假的玉壶挂坠,唇边一如既往的带着浅浅的笑。
  样貌平凡,来历不明,却医术高明,聪明伶俐,似是对他恨之入骨,却偏又装出一副平静无波的模样,在他隔岸观火之时迅速折了他身边一将。
  她是谁尚且不清楚,可他从不是一个被动的人。
  得到多少,便还回去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因为一些可以说重要也可以说不重要的原因整的心情好差……
  为此低沉了好几天……
  不过想通啦,所以继续来更文……
  赐给我动力吧思密达!让我可以在年前将这文写完。
  

  ☆、桂树

  皇宫的秋总透着一股肃杀而荒凉的气息,各个宫内总是时不时传来扫帚清扫地面的声音,一棵树上的叶子由绿变黄,也彰显着一个季节的结束和另一个季节的开始。
  已是黄昏了,清晓从太医院拿了药便往未央宫走去,身边也没有宫女和太监等下人跟着。
  快到未央宫时,忽得有一个小公公快步过来,低着头道:“清姑娘,请移步荷叶亭。”那小公公做了个手势,清晓一见,便知不能拒绝,她问道:“公公可知道是谁找民女?”
  那小公公忽得一笑,“姑娘去了便知道了。”
  如此,清晓想了一想, 便点了头。
  一路行得很是曲折,但这一路的风景清晓却是越看越熟悉,直至走到那处藤架时,清晓这才明白过来。
  这个地方就是她初初入宫时遇到甯辰的地方,那时他在亭中与霍至境对弈,而她正好行至白玉桥,想走,却终是被他拦住了脚步。
  原来这地方便是荷叶亭了。
  倒也真是名副其实,湖中满是残败的荷叶,皆垂头丧气的贴着湖面,湖边的柳树也显得极为萧条,已经走到这一步,清晓显然知道是谁要见自己。
  那小公公将她领到甯辰面前便实相的退下了,这一处地方因着地处偏僻,路过的宫女太监甚少,因此极为幽静。这湖心亭倒也不大,只是因着建在湖中央,可纵览四周景色,所以倒是个不错的观景之地。
  周围静得让人心慌,甯辰抬眼看了一眼清晓,她今日穿着青衫,一根羊脂玉簪子只简单的挽住了青丝,刘海和衣摆皆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她目光平静的望着自己,里面却不掺半点欣喜之情,冷静得让他心头发苦。
  他有些尴尬的出声:“坐吧。”
  未曾想她摇了摇头,换做了一脸恭敬的站在原处。自他认识她以来,她总是这样冷静与疏离,也只有算计着什么时,眼中才会有淡淡的光芒。
  他将那小小的瓷盆往她面前推了推,“清晓,你看,我种的尘烛今日发芽了,听莫大哥说,再过些时日就会长出叶子,开花时会替你引来许多夜星。”
  “我将它照顾的很好。”
  清晓有些发愣,却很快的回了神,“是吗,王爷真是费心了,想来尘烛花定是极为好看的,只是不知王爷今日寻来民女所谓何事?”
  甯辰一下子便无措了,“我……我只是想见见你罢了。”
  清晓掩唇嗤笑一声,冷下了脸:“既然见过了,那民女这便走了,慧妃娘娘还在等着民女。”也不管自己并不认识路,这边抬了脚要离开。
  甯辰抱起了小小的瓷盆迅速的站起,越过她走到了前面,“我记得你不识路,我送你罢。”语气甚至夹杂着一丝丝的哀求。
  清晓沉默了一瞬便再次回拒了甯辰,“不必麻烦王爷了,民女已经识得路了。”
  她心中始终都不曾忘记过苏成忠给她的警告。
  满身仇恨之人最忌与人交往密切,她走的路,并不是什么安然无恙的坦途,自入宫起,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清晓从未如此清醒过。
  她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尘烛,夜星,恨难平,记忆却比恨更难平。
  犹记得第一次听见尘烛这种花,是从莫云深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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