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灯》第39/69页


  “方大人,何事如此焦急?”
  方铭额上布着一层汗,却管不了那么多,他只道:“清姑娘可知三四两的五虚叶能治什么病?”
  清晓略一皱眉,这才道,“一般大夫都知这五虚叶若是给男子用,可治肝热之症,却不知若是女子用,结果却是不同的。”
  “未婚女子无论是作汤药服用,还是用以熏香,皆有清神助眠的功用,而已婚女子无论是口服,亦或熏香,皆会导致不孕,孕妇则会堕胎。”
  方铭有些愕然,似是想到了什么,匆匆的抱拳,“在下谢过姑娘,要事缠身,便先行一步了。”说完便要走,清晓思虑了一下,又叫住了方铭。
  “方大人,可是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这几日方铭忙得真是焦头烂额,许多的蛛丝马迹在戚卫站出来的时候开始显露,像是有一双手在背后推着一般,这几日的案子倒是查得相当的顺利。
  “方才听过了姑娘对五虚叶的解释,如今的确是有了进展,一目数月前在那医馆拿的三四两五虚叶俱已交给戚卫,如今戚卫已被关押,想来再过不久便会水落石出,劳姑娘帮忙,在下感恩戴德。”
  方铭快步离开了,清晓却被他口中的事实砸得头晕眼花,戚卫?戚卫被关押了?
  童九这些日子身子已是好多了,今日天气不错,虽有秋老虎,但傍晚的时候起了风,空气里瞬时有了些许凉意,她披衣下了床,喊来了那婢女,“整日闷在屋子里,病反而越来越严重,你陪我在府中转一转罢。”那婢女乖巧的点了点头,扶着童九便出了院子。
  童九脑中满是莫云深,他在现在在作何?可有用膳?随即又看了一眼天色,这才想到,应该是在掌灯了。
  犹记得她初时见到莫云深点灯时,简直惊讶的合不拢嘴,她知道这墨王府的侍卫和下人甚少,却不知道这偌大的王府,所有的灯火都是由莫云深自己的来点的,一片明一片暗的天色里,他提着一盏琉璃灯,拿着火折子,一路走来,灯火尽亮。
  这样一边想一边走,竟不知不觉又倒了尘园。
  “莫大哥是不是很喜欢这种花?”童九问自己身侧的婢女。
  “想来是的,这些花是五年前王爷王爷亲手种下的,京城里还未曾有过这样的花呢。”
  童九记得自己初初见到这片素尘花时便觉身凉,她并不喜欢这样较素简的花,没有什么香,扯下一片花瓣,还会落得满手尘埃,虽然是这片花让她得以留下,可她现在再看这片花时,却忽然觉得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心中有一个想法慢慢成了形。
  次日中午,莫云深去了宫内,而尘园内下人进进出出,童九拖着带病的身子指挥着下人将那片素尘花换成各色的菊花,甯画闻声赶来的时候花已经换的差不多了,她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这次上前道:“童姑娘这是?”她扫了一眼园的各色菊花。
  “甯姐姐,你来了。”童九眉眼弯弯,笑的很亲切,“我这一病,才知道这素尘花只可远观,只是这么多素尘花,且都是白色……”她故意停了停,“总归是不吉利的。这不,换成这各色的菊花是不是喜气多了?”
  童九看着甯画仍是一脸温和,心里难免有些得意,她此举当真是逾矩了,任谁都能看的出她的反客为主之意,然而甯画倒是一脸的不介意,“既然童姑娘想换,换了也无妨,只是此事童姑娘可有告知王爷?”
  童九一愣,随即才道:“王爷早朝到现在还未回来,我便想着先换了也好。”
  甯画抿唇一笑,简简单单的道了一句“如此也好”便离开了,转过身后,眼角眉梢尽是嘲讽的笑意。
  连一个时辰都没有,整个尘园的素尘花已经都被换掉。
  莫云深刚刚回府,甯画身边的婢女便满脸焦急之色,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王爷,王爷,不好了。”
  眼见着莫云深的笑微微敛了,那婢女这才气喘吁吁的匆忙道:“尘园里的花,都被……都被童姑娘换掉了。”
  他身后跟着文其,文其听后一脸的吃惊,可他脸上的笑却仍然没有消失。
  他看到了天边几朵缱绻的云,看到了青色的屋顶,看到屋子门前摆着的两盆绿萝,看到了面前一脸惊惶的婢女,看到了自己手中的折扇,折扇上挂着的那个假的玉壶挂坠还在轻轻的摇晃。
  他像是没了三魂,有些不理解刚刚那婢女所说的话,问道:“什么尘园里的花?”
  “就是您亲手种的素尘花啊。”那婢女颤抖的声音终于将他拉回现实。
  耳边的一切都是寂静的,眼前所有的物什也都渐渐黯淡了颜色,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他正身处一片无人旷野。
  旷野无人。
  他的目光宁静的似一潭黑夜里的池水,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笑,他的声音相当平静,平静的让人心中发憷。
  “让童九来见我。”
作者有话要说:  有你们打分留言支持我我就已经相当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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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价

  童九在来时的路上一直在想莫云深为何叫她。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寻她,往日里都是她在缠着他,他虽不曾露出什么厌倦之色,但她心中却是忐忐忑忑,而今他这一寻她,是在给了她太多太多遐想。
  文其来传话时,她正在屋中喝药,听见莫云深找他,她连嘴中的苦涩之味都顾不上了,急匆匆的便往门口走,可是到了门口,却又匆匆的折了回来,端坐在铜镜前打开了自己的首饰盒,挑了许久,她这才拿了一支金蝶钗,慎重的插入自己的发间,随后有用了少许胭脂,这才重新出了门。
  她今日穿着一身红杉,就连束腰都是红色,衣衫上绣着飞舞的蝴蝶,火红的裙摆随她的走动而迎着风,好似傍晚的绸云一般,她的脚步轻快,来时连婢女都不带,几乎没花多少时间便到了莫云深书房。
  这墨王府的下人向来少,书房门口皆没有侍卫,也许是想象而生的喜悦冲昏了她的头脑,也许是她心中的迫不及待让她忘记自己早上做过了什么,也许是心中希望已经太大,她还未踏进房门,声音却已经响起。
  “莫大哥,莫大哥。”声音里显然是带着喜悦的,清脆得如玉落盘,她一只手提着裙子,一手去推门,半只脚已经跨进了门,“听说你找……”
  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她看见莫云深闲适的坐在她面前的那把檀香木椅上,脸上有着浅淡的笑容,目光寂静,神情柔和的如山间静水,然后他的手指轻轻扣动了椅子的扶手――
  从四面八方而来的银针贯穿了她的身体,瞬间袭来的莫大的疼痛让她整个人都有些神志不清,她狼狈的倒了下去,匍匐在地上,甚至还有一只脚在门外,疼痛让她整个人疼得抽搐起来,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眼泪溢出眼眶的瞬间,她的目光落在那个坐在椅子上,一脸云淡风轻,甚至连姿势都不曾变过的人身上。
  这还是莫云深吗?她想。可是脑中紧接着又有另一种声音,这为何不能是莫云深呢?
  她缠着他钓鱼,喂鸟,下棋,可他却从不曾应承过什么,她笑的时候他也陪着她笑,她伤心忧愁时他亦有功夫让她重新展露笑颜,可他温和,有礼的同时,也克制,严谨,冷静,疏离。
  他的身边没有侍女,亦没有下人,他鲜少与她和甯画同桌而食,甚至他一个人用膳时,都是自己亲自动手,就连府中所有的灯火,都由他亲手点亮。
  他关心甯画,体恤下人,甚至给了她宠溺她的错觉,可笑的她竟以为他融于这世间了,直至现在才明白,这世间有他,可他心中有的,却未必是这世间。
  终是没有忍住,她呕出了一口血,那一双流着泪的眼露出了多少惊愕与不甘心。
  随后而来的文其看到这一幕,脸上写满了惊诧,却是一声不吭的扛起了已经奄奄一息的童九,无声而迅疾的退下了。
  童九这一月多来费尽心思,如今,却连一滴血都未曾在莫云深面前留下。
  文其刚走,甯画便来了。
  莫云深的手里端着一盏茶,他轻轻的吹拂着还有些滚烫的茶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甯画的脸上却是少见的带了焦急和怒气,她冲进房内便道:“莫云深,你疯了吗!”
  “若是你今日要了她的命,可曾想过来日会惹来多少怀疑?”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这道理你竟忘了吗!”
  可是莫云深没有回答,他搁下了茶,目光温不躲不避的盯住她,只问了一句:“那些素尘呢?”
  岑寂将童九体内所有的银针取出来时,转头跟一旁的甯画道:“云深此事,当真是冲动了。”
  甯画知晓他说的对,沉着脸并未接话。
  “我会以金针封住她对此事的记忆,不过银针已经伤了她的筋脉,寒毒入骨,她至多可活一个月。”
  这结果已是甯画所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在那样的情况下,莫云深很明显是想要她的命。
  “多谢了。”甯画简单说道。
  若说清晓是因华清而扬名,那么岑寂便是因华蕴而扬名。
  华蕴是华清的师兄,两人皆有一手好医术,只不过华蕴这一手医术,只救想救之人,而华清的一手医术,却不是为了救人,只是为了弄懂药与毒。
  岑寂跟着华蕴救人已有数年,这一手的医术并不逊于清晓。
  对于甯画的客气,他倒是无所谓的摆摆手,指了指床上的清晓,“让人好生照顾着她,我去见见云深。”说罢,便离开了。
  屋子顿时空了下来,甯画望着那个床上连呼吸都很弱的女子,心中百味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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