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灯》第59/69页


  ☆、死结

  华清的到来除了清晓,没有人知道。
  第二天,清晓就将华清同意红杉留下的事告诉了红杉和霍至境,之后她又叫来了军医,将红杉往后所需的药方,以及该怎样要照顾,事无巨细的都交代了一番。
  霍至境对于她这般匆忙的离开有些不满,“红杉的腿才刚刚有起色,姑娘怎得就要离开了?”这些日子仗也打得不错,一切烦忧似是都消散了一般,他眉间的郁结之气也少了不少。
  “红杉的腿已无大碍,我已交代过随行军医,将军不必担忧,更何况师父他老人家已同意红杉留在你身边,将军现下该好好去照顾红杉才是,而不是这般徒劳的拦着我。”清晓一边收拾着手下的药箱一边说道。
  红杉的情感比霍至境来得更直接一些,“师妹!我腿还没好你就要走,太有损医德啦!”
  清晓将银针一根一根的放妥,神色不变,淡淡的回:“我不是大夫。”
  “可是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连一个月都没有!”
  “放心罢,真的同我待一个月,你一定会生厌的。”
  红杉没有再反驳,因为清晓说的是事实。霍至境见劝说不了也便放弃了,她的确没有任何必须留在这里的理由。而红杉也半靠在床上生着闷气。
  帐篷内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那把匕首就是在这样寂静又沉闷的环境下猝不及防的出现的,它躺在她药箱一个安静的角落内,刀柄冰冷的温度好似那晚的冷风,上面嵌着的红色宝石又好似那晚跃跃的炉火。
  不过瞬息,清晓脑中已闪过千般念头。她想将这匕首还给莫云深,可已经收下了,再这般还回去难免显得小气,想了又想,这匕首终是被她留下了。
  她走得时候是那日一早。
  天边露了点鱼肚白,浅浅的蓝,以及朝阳初升的胭脂般的红,三种不同的颜色相当奇妙的糅合在了一起,看起来竟是意外的协调。
  她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呵出来的时候看到眼前的一片氤氲,好似一片大雾,这漠北虽然苍凉,可所有的景色皆蔚为壮观,让人心中畅快。
  身后的马儿不安的在原地动来动去,车夫也早已将马缰绳套好,只等着她出发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是在今天离开,只让霍至境替她准备了一辆简陋的马车,以及她抽时间从溪城叫来的一个车夫。她猜想红杉现在大抵还在梦中,霍至境昨晚一直陪着她,现在可能也睡着了,守卫的将士自然是认得她的,朝她略略点头示意,也没有开口说话。
  一切都是寂静的。
  就是在这一片寂静里,她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莫云深。
  他今日穿着一件烟青色的锦袍,系了一件白色的披风,披风上面镶了一层毛,将他的脖子围得严严实实,他就那样站在那里,逆着光,看不清神色,脚下的影子被朝阳拖得长长的,身后是一望无际的旷野,他和她站在这片土地上,渺小得犹如两颗尘埃。
  他招招手,唤了一旁抱着一堆的文其,文其应声将怀中的东西交给了一旁的车夫。
  而他,则慢慢走到她面前。
  他解下了身上的披风,然后围在她身上,纤长白皙的手指灵巧的将绳子在她脖颈处打了个蝴蝶结,披风上还带着他的体温。
  “真要走吗?”系好了结,他终于开了口,垂首低眉望向了她。
  他的眼神像是无形的丝线般扰人,从他身后涌出的光让清晓不由得微微眯了眼,她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个人,又想起了那句话。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
  他一身宁静的气息像极了这两句话。
  如山涧静静流淌的清水,如清幽沉默的大山。
  也许是时辰正好,也许是景色正好,也许是要离开了,清晓这一次看着他,是这大半年来,最平静的一次。
  她伸手轻轻解了那个系的很美的蝴蝶结,将披风重新交到他手上,身上传来的冷意让她更镇静。
  “已经在宫中太久,都快忘记烟火是什么味道了。”她轻轻道。
  他没有再说话,眼神微闪,重新将披风系到她身上,这次用了些力道,系得很紧,是死结。
  “一路珍重。”他垂了手,作了道别。
  清晓低头看着那个死结,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记得五年前,她明明不喜针线,却为了编一个同心结日日缠着娘亲,可却是手太笨,学了一半便再学不下去,等她将那个编得乱七八糟的同心结递到他面前时,看着他脸上的笑她当即就红了脸,正想收回来的时候,却被他拿了去。
  那同心结下面还挂了一个荷包,是她照着自己荷包中的药材给他抓的,每针每线每味药她都废了不少心思。
  他收下的时候神色很温柔,目光望着那个同心结时里面有着醉人的光:“既是姑娘的一番心意,在下岂有不收之理?”说罢,便将它放在手中细细把玩。
  她几番欣喜,几番微恼,最后轻轻扬着下巴,声音故作大胆的道:“既然收下了,就不许嫌弃它丑。”
  他倏尔一笑,嘴边弯起了挺大的一个弧度,“在下当然不会嫌弃。”
  她半天没说话,脑中转了几个弯,忽而两条秀眉竖起,声音清脆:“那你就是承认它丑啦?”
  记得那时他没忍住,清朗的笑声震得胸膛微微起伏,眼睫也犹如振翅欲飞的蝴蝶轻轻颤着,而她也没有忍住,同他一起笑了。
  那笑声现在想起来,遥不可及。
  他们就像死结,已经走投无路。
  坐上马车离开的时候,她没敢回头望,却不知为何总能感觉他一直在后面看着她。
  死结,的确已是死结,他们中间隔着的,早已不再是那场大火,还有戚卫,有云姨,有甯辰,有甯画。
  唯有一剪下去,你死我亡。
  霍至境刚刚从红杉帐篷出来,便见到莫云深。
  他来道别。
  “为何这般急着走?”霍至境问道。
  莫云深没有回答,只是道:“如今阑月与西苍这场仗就快打完了,西苍气数将尽,很快便会败北,成为一盘散沙,届时我希望将军替我带回来一个人。”
  这霍至境倒是有些好奇了,他道:“是谁?”
  “望江。”
  莫云深移开了目光,那是西苍的方向,言语飘渺模糊不清,他说的很慢,也很轻:“他欠我一些帐,有几年了,也是时候讨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累爽了
  一个三楼,我扛着婚礼道具来来回回跑了六七趟,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男票……
  今天两更,补上昨天的,实在是太累,昨天写着写着竟然又睡着了。
  本来打算十点就发的,妈蛋,浏览器出了问题一直发表不了
  急死我了!意外太多真让人心塞

  ☆、望雪

  一路南下。
  渐渐的已经看不到雪的踪影了,天气还不怎么暖,风仍是凛冽的刮着,清晓倒没怎么躲在马车里,有时清晨时分上路,还会同车夫一起坐在外面聊上两句,因着不赶时间,所以她行得很慢,走走看看,路过溪城时便停了三天。
  那三天她整日在城中游玩,有时候会遇上招摇撞骗的江湖郎中,好奇的从他手中买一副药,却发现那不过是很寻常的补药,因着心情好,她倒也没有拆穿那个郎中。有时候会遇到边疆那些倒卖邻国物什之人,俱是一些扎髯大汉,一脸的煞气,可是大部分人却都非常豪爽。有时候也会遇上坑蒙拐骗之人,不过接近她的都被她以毒药逼退……
  无数个微小平凡的生命在这世间为自己的目的忙碌奔波,可她却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里。
  在溪城的最后一日,她倒是又见到了一个宫中之人――甯画。
  去买果酒时,远远便瞧见西王府门口停着一辆很眼熟的马车,直至甯画被人扶着下了马车她才回忆起来。她匆忙转身,借着店家的门挡住了自己。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再被宫中的人看到。
  甯画来此,恐怕有一大半的原因是为了莫云深罢。
  不再多想,她拿着手中打好的果酒,声音清淡的问店家:“老板,你可知溪城附近有哪些好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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