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章》第84/104页


  世界霎时安宁了。
  邬索在鬼魅的山风中对他说:“走吧。”


第45章
  乔以莎在洪佑森怀里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愉快抵达目的地。
  邬索为他们准备了一幢二层小楼,卧室在楼上。
  “这是最好的房子。”
  其实小屋布置得蛮不错的,主要问题在于气味有点重。房门一推开,木料、泥土、酥油、藏香,全部混在一起,就像浓稠的油画颜料,吸一口就涂一脸。
  乔以莎更迷糊了。
  “我们准备了晚宴。”邬索说,“等下来接你们。”
  她离开后,洪佑森将乌鸦放到床上。“这有点冷,你盖着被子换衣服吧。”随即把床头的毯子盖在乔以莎头上,厚重的狼窝味一瞬间顶到脑门,乔以莎差点没被呛晕了。
  “你穿什么?”洪佑森打开行李箱,翻了两件厚衣服出来。乔以莎探头看看,颤颤地说:“不,给我把裙子拿出来……”
  “要穿裙子?”
  乔以莎刚刚听见了“晚宴”一词,心说这种场合绝不能丢份。她坚持换上礼服长裙、高跟鞋、小礼帽、长手套,又重新补了妆,一套操作下来,脑袋更糊了。
  坚持,革命贵在坚持。
  晚宴在一个当不当正不正的时间进行,乔以莎充满疑惑,洪佑森解释说:“他们应该在计算月亮上中天的时间。”
  当时邬索正领他们向晚宴地点进发,听到他的话,回头看他,难得露出点赞许的表情。
  乔以莎心说这伙人也蛮有个性的,明知道洪佑森的身份,也没太好奇,按部就班,不卑不亢地生活在自己的节奏里。
  宴会地点在一片空旷的荒野上,中间架着十来米高的篝火,火焰在狼族特有的咒术中烧得通天旺盛,再大的风也吹不熄。
  乔以莎到场扫了一眼,西部落来了好多人,都三五成堆地散着站,整体趋势是围着中央的篝火。他们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像被人给包围了似的。
  阵势有点浩大,篝火前方聚了一大撮人,看起来像是领导人物。他们走近,黑影里站起数道身影。也许为了配合图安出现,今天西部落的人走的风格比较传统。
  他们的老大――也就是族群的头狼,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典型的高原人面孔,通红的肤色,面容深邃,他体格强壮,造型有点像座山雕似,披着兽皮大氅,偏偏露着胸脯,胸前的体毛随风飘动。
  “欢迎你们。”
  首领声音浑厚,普通话似乎不是很流利。他跟邬索一样,也没什么表情。
  洪佑森也不爱说话,只能乔以莎上去打招呼,可她有点高原反应,而且这的风太大了,还四面八方地吹,她得时刻兼顾自己的裙子,避免一不小心吹出梦露的捂裆照,有失面子。
  好在这伙人也不是爱废话的类型,在简单的问候环节结束后,宴席就开始了。
  乔以莎万万没想到这晚宴竟然就这么露天吃,而且宴会气氛比较诡异,大家都不说话,一个个就那么大马金刀地坐在那,跟黑道开会似的。
  烟灰只有一小阵还稍微热闹点,就是现场烹饪的环节,一个杀牛的和一个宰羊的站在篝火两端,在比谁的血滋的高,这边一刀下去滋出两米,那边一刀下去滋出五米,周围的人发出欢呼。
  乔以莎感觉自己魂穿了Ann,正坐在《金刚》的巨型影棚里。
  杀牛的先挖了牛的内脏,血淋淋地插在刀上,走到洪佑森面前。
  他说了句方言,没听懂,但这递东西的动作很明白了。
  洪佑森接过来,乔以莎闻着那血腥味,脑子嗡嗡的。她给洪佑森传眼神,心说你可别就这么入乡随俗了,城里人的体面还是要顾忌的。
  不料小狼鼻子一紧,眼睛放光,接过来二话没说就吞了。
  周围人又开始欢呼,乔以莎有点胃疼。
  她本以为洪佑森不太适合聚会的场面,没想到他融得还不错,西部落的人风格跟他比较接近,没有雷利那种欢脱怪,这边的人不会尬聊,大家按部就班,用吃来沟通。
  狂风,热奶,雪山,鲜肉……
  旷达得乔以莎都有点耳鸣了。
  乔以莎环顾四周,忽然又跟暗处的邬索对视上。邬索坐在首领身侧,低声说着什么,不时看过来一眼。
  不知为何,乔以莎心里毛毛的。
  吃得差不多,座山雕老大起身,兴致高涨地仰脖嚎了一嗓子,他的声音通透浑厚,篝火似是被鼓风机吹了一般,窜得更高更旺。
  头狼一叫,群狼响应,声音传得很远很远,像在唱一首古老的歌,穿透亘古的高原,在雪山之上挑动月光。
  乔以莎整个胸腔都在共振。
  座山雕老大猛一拍手,后方走上来几个部落的女人,高大健美,发量惊人,装扮颇有点民族风的意思。
  她们往篝火前一站,旁边上来几个抬着鼓的壮汉。
  乔以莎震惊了,还有演出的????
  接下来她欣赏了一出热辣的狼族文艺汇演,配乐只有一张鼓,所有人都跟着唱歌。母狼们的舞蹈风格狂野,头发甩得跟滚筒洗衣机似的,最可怕的是她们衣服越跳越少,篝火明亮,火光映在她们充满力量感的身体上,是蜜蜡般的细腻质感。
  乔以莎看得心惊肉跳,斜眼洪某狼,发现小伙看得目不转睛,火焰似在他的双眼中欢腾跳跃。乔以莎仔细瞄,最中间的好像有点眼熟……辨认再三,果然是邬索。她很显眼,炯炯有神的金色双眼定定地看着他们这边。
  乔以莎脑中不得不敲响警铃。
  到底什么意思???
  高原的冷风和稀缺的氧气让她思维混沌。
  而且她穿得太少了。
  为了维持自己高贵冷艳的形象,她坚持这么一身走红毯的打扮。当然,在现场她绝对不是穿得最少的,狼族的玩嗨了还有光膀子的,但人和人是不同的,异人和异人也是不同的。
  这场宴会一直持续到四更天,最后乔以莎已经化身冰霜女巫了,僵成一块板,文艺节目看不进去了,思维上霜。
  怎么回去的她也不记得了,好像是邬索来送他们,走到门口,洪佑森先上楼,邬索拉住乔以莎的手腕,说:“你身体真弱。”她强硬的让乔以莎很不满,她想反驳,但喉咙很紧,说不出话。
  邬索意味深长地说:“你跟狼族不一样。”
  这话的挑衅意思就比较明显了,乔以莎强撑着晕眩的大脑,用沙哑地声音说:“你想干什么?”
  洪佑森没等到她上楼,从屋里探出半张脸。
  “干嘛呢?”
  邬索松开手,说:“你回去吧,你需要休息。”
  乔以莎跌跌撞撞回屋,进屋时被门槛绊了下,抬头又被墙上的画像吓了一跳。角落里挂着一位通体漆黑的神明,瞪着大眼看着她,背后燃起熊熊业火。
  这鬼地方感觉不甚友好。
  洪佑森反手关门,将风声锁在外面。
  “要洗漱吗?我去要点热水?”
  乔以莎头痛欲裂,一句话也不说,直接躺平,浑浑噩噩睡下了。
  *
  不出意外,乔以莎病倒了。
  也不算严重,就是脑袋被一宿冷风激得有点胀痛。
  登珠峰耍猴戏的事暂时推到三天后。
  乔以莎靠在二层楼外的小走廊上眺望远方,今天有点阴,天空像是晕染开的土黄色水彩,一层透着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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