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冬》第108/131页


  曾氏叹了口气,回头瞧了眼自己的儿子,竟也红了眼。她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大约是不配碰这位夫人的,可是……曾氏鼓起勇气抬手,轻抚着沈晚冬的胳膊,柔声道:
  “若是有人抱走妾身的孩子,妾身肯定会疯。这种事,不是他人能劝慰得了的,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平日里有个病病灾灾的,都让人焦心不已,更别说母子分离了,妾身只愿夫人能早日找到孩子。”
  “多谢你。”
  沈晚冬从手腕上将戴着的一串玉珠取下,塞到曾氏手里,哽咽着,哭道:“你说的没错,别人都叫我别担心,可我怎能不担心?大姐,你的话说到我心坎里了,这手串送你,愿,愿”
  说到这儿,沈晚冬泣不成声:“愿你儿子以后好好的,别和你分开。”
  曾氏叹了口气,皱眉,轻声问道:“恕妾身多嘴,孩子的爹呢?为何不与夫人一起找寻?”
  “他爹去了靖县,”
  沈晚冬的话刚到口边,忽然猛地站了起来,她怎么忘了麒麟的亲爹是吴远山,说不准就是这男人派人带走的孩子。吴远山这几年性子大变,行事阴沉难测,就连明海都没法猜到这人的心思,直言当初留了个祸害。
  难不成……
  “来人呐!”沈晚冬端起桌上的茶碗,一饮而尽,没有再理会曾氏,直接对手下们说道:“留两个在这儿等国公爷,剩下的跟我回大梁。”
  曾氏痴痴地看着沈晚冬远去的香影,才刚这位夫人说了句:国公爷?她的身份果然贵重啊。
  忽然,曾氏感觉手里沉沉的,低头一瞧,她手里此时正攥着串翡翠玉珠,珠子个个圆润饱满,水头出的极好,是异常贵重的东西,唉,她这种身份的人,怎敢收夫人这般重礼?罢了,等去大梁安顿好后,让儿子外出打听打听,亲自上门,将手串还给夫人。
  *
  吴府
  虽说是在白天,可府里安静得很,院子里连个鬼影子都见不到,大人吩咐下来了,他近来头疼的紧,听不得半点声音,连往来的脚步声都不想听到。所以,每个人都必须待在屋里,不许乱走,否则家法伺候。
  家法?轻则拔掉手指甲,重则断手指头,以及阉割。
  所以呵,大家还是缩在屋里睡大觉,不用出去做活儿,求之不得呢。
  吴远山换了身干净直裰,他从水盆中拧了个手巾,仔细地对着镜子擦脸。昨晚上贴了许久的胡子,脸有些痒,不过能和儿子那样亲近,这张脸就算烂掉,那有何妨?
  昨儿晚上儿子睡着后,翩红来了,这女人说沈晚冬急的在大梁到处跑,还去了泼茶香酒楼找章谦溢,让公子在市井赌坊各处留意着。
  他听了这话,反手打了这贱人一耳光,登时就将这贱人的鼻血打出来了。
  怎么,当婊.子当上瘾了?居然敢私下里留心章谦溢的动静!当老子是死人?
  还记得这贱人用手捂住鼻子,吓得连忙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磕头,末了,小心翼翼地问他:是不是妾身说错什么了,又惹得大人生气。
  他冷笑,没说话。
  不错,这贱人当初是对她有恩,变卖家财,在他入狱后到处奔走磕头。其实也不能说有恩,原本就是这贱人自己贴上来的,他是她丈夫,她的天,她就该为他做事,天经地义。
  他垂眸看这贱人,闭眼,将衣裳脱光,让她去打盆水来,他要净身。起初,这贱人十分恭敬地帮他擦身,可当擦到大腿根时停顿了下,头越发低了,连看都不敢看。
  好么,果然是风尘里出来的,一刻都离不了男人,怕是觉得他没了根,嫌恶他吧。
  他登时就恼了,一把将这贱人推倒,撕扯掉她的衣裳,从桌上那起根红烛,朝着她底下猛……等瞧见血了,这才停下。
  对付不安分的荡.妇,他的法子太多了。
  想到此,吴远山冷笑了声。
  他从抽屉里拿出个锦匣,打开,取出大胡子,对着镜子仔细贴。待会儿他想和麒麟玩躲猫猫,这小子今儿早上说想回家,想二娘和弟弟了。
  哼,国公府姓荣,哪里有麒麟的容身之地,他舍不得让儿子寄人篱下,慢慢来吧,他觉得很快麒麟就会改口叫胡子叔叔为爹爹,很快。
  正想入非非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头响起。
  吴远山抬头看去,原来是老管家张叔。
  “怎么了?”吴远山对着镜子按压假胡子,淡漠问道。
  “老爷,公子,他,他。”老院家吞吞吐吐的,目中有惊惧之色。
  “麒麟怎么了!”吴远山大惊,疾步跑过来,一把抓住老管家的胳膊,厉声道:“我问你话呢,你听到没有,难道你的耳朵也像翩红一样,被打聋了?”
  老管家吓得忙低下头,哆哆嗦嗦道:“那会儿公子在院子里玩木马,老奴在旁看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到处找了都没有,老爷,他,他能去哪儿。”
  


第97章 明珠明珠
  吴远山瞪了眼老管家, 重重地甩了下袖子,疾步往出走,他站在青石台阶上往四周看, 小院并不大, 空空荡荡,没有树也没有花, 一眼就能看到头,孩子能去哪儿?
  难不成, 躲在哪个屋里了?
  “老爷, 老奴才刚每个屋都找了, 并没有见公子。”
  老管家忙凑上前去,他斜眼看向北边,那儿是禁地, 里头关着李明珠,小门常年四季用大锁锁着,钥匙在老爷那儿,除了送饭, 平时连他这样的心腹仆人都不得进去。
  才刚他瞧见禁地墙上有几个小小脚印,当即判断出小公子可能翻墙进去了。可是他不敢对老爷说出他的猜想,老爷太多疑了。
  先前他就提了一嘴:莫不如将夫人休了, 遣送回她母家。何苦养在跟前儿呢,您瞧见也生气。
  还记得老爷对着他笑,手按在他肩头,问:怎么, 你同情她?
  他不敢再说话了,因为头两年给夫人送饭的是和他一起从寒水县来的老宋,老宋可怜夫人,送饭的时候偷偷送进去一瓶伤药,没几天,老宋失踪了,一场连阴雨过后,老宋的尸体从河里被打捞上来了,尸体泡涨了几倍,眼睛瞪得老大,无法辨认出模样。官府说是醉酒失足,很快结案,可真相究竟如何,里头的猫腻就值得品味了。
  老管家一想到种种阴森往事,浑身就忍不住打寒颤,他低着头上前,战战兢兢道:“老爷,您说公子能跑哪儿去?”
  吴远山白了眼老管家,默不作声地回屋,从抽屉里取出禁地的钥匙,想了想,又将鞭子拿出来,揣在怀里,这才往出走。
  禁地的小院很空,正中间摆着口大红棺材,棺材跟前放着好几套女子寿衣、陪葬的金玉首饰、瓷器,还有许多元宝蜡烛,成摞的纸钱因淋过雨,烂成一滩,与泥混在一起,散发着死亡和颓废之气。
  这是给李明珠预备下的,有四年多了。
  吴远山抬眼朝前看去,果然,上房原本紧闭着的门此时洞开着,隐隐还能听见里头有话说的声音。
  男人摸了摸下巴上粘的假胡子,带着老管家悄步绕到屋子侧面的窗子跟前,轻轻打开,朝里看去。
  屋里依旧很脏,臭味很纷杂,有人的,也有吃食的。去年夏天太热,屋里生了蛆虫,爬得满地都是,他拿帕子捂住口鼻,站在门口不进去,对缩在床角的李明珠说:都这样了,你还不去死?
  李明珠那会儿清醒着,环抱住双膝,回他:我等着看你身败名裂,被千刀万剐,到那时候再死也不迟。
  想到此,吴远山莞尔一笑,好,那你就等着吧。
  朝里看去,麒麟果然在,这小子从澡盆里拧了个手巾,小跑到李明珠跟前,抿着嘴,轻轻地帮那头母猪擦脸。
  而李明珠呢?
  她手腕上仍挂着条粗粗的铁链,为了遮羞,将被子盖在身上,呆滞的眼睛一直盯着麒麟,好似要瞧出什么端倪。
  “孩子,你,你叫什么?今年几岁啦?”李明珠警惕地瞅了眼四周,做贼似得,悄声问道。
  “我叫荣桂,今年六岁半了,小名儿叫麒麟,小字应麟。”麒麟单纯,如实回答。他瞧见给这位姨娘将脸擦净了,于是小跑着到梳妆台那边,将满是灰尘的红木梳子拿起,在自己衣裳上蹭了好几遍,然后用铜盆在澡盆中舀了些水,端到李明珠跟前放下。
  麒麟担心弄疼这位胖胖的姨娘,便把梳子在水里蘸了下,这才轻轻地给胖姨娘往开梳纠结在一起的头发,怎么回事,这位姨娘的头皮上为何有好多血痂,是谁打她了么?
  “麒麟,你,你爹是不是安定侯荣明海?”
  李明珠咬了咬唇,她有些激动,看着眼前这张像极了吴远山和沈晚冬的小脸,问:“你娘,可是沈晚冬?”
  “姨娘你说错啦。”麒麟歪头,天真道:“我爹爹如今是安国公,沈晚冬是我的二娘。我亲娘叫戚文珊,她,她已经没了四年多了。”
  许是说到了娘亲,麒麟鼻子一酸,差点掉泪。
  “哦,这样啊。”
  李明珠使劲儿揉自己发疼的太阳穴,好多事情,她都忘了,大约记得,沈晚冬就是七年前失踪的。算算时间,正好和麒麟的岁数对得上。当年她就觉得晚冬这样的身败名裂的女人,怎会被安定侯看上,后来略打听了下,得知侯夫人就是在晚冬失踪前后生的孩子,当时她没多疑,而今瞧瞧这孩子的长相,怕是……

当前:第108/131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