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之雾》第3/87页


  衣服肯定是几年前的,现在有一点小,将她的胸绷得很紧。
  子柚看见江离城走近她时,腰在不经意间微微挺直。
  江离城打量了她几眼:“你这样子青春洋溢,倒是像我刚认识你的时候。”
  陈子柚的脸色微变又迅速复原。她弯腰从地上捡起那件来时穿的乳白色连衣裙,对着光线又检查了一下被他撕裂的领口与裙摆,然后揉成一团,丢到他刚才扔文件的杂物箱中。
  “奢侈。”江离城淡淡悠悠地说。
  “又不是我撕碎的。”
  “今晚回去?你最近体力不错。”
  这是敏感话题,陈子柚谨慎回答:“我回去赶一份工作材料,明天一早用。”
  “让江流送你。”
  “把我送到先前那里就好,我的车停在那儿。”
  “让江流送你回家。”
  江流是江离城的保镖兼司机,比陈子柚还要年轻几岁,容貌清秀,身材高瘦,气质冷淡,表情单薄,明显是被江离城同化的人种。
  江流不是他的本名。据说江离城供他读书,给他母亲付药费,后来便改了名,连姓都随了江离城。
  陈子柚习惯坐后座,身子绷得直直的。她说了一句“送我回半山”后就一直沉默。
  江流则如往常一般目不斜视,开得极稳,也不说话。
  到达目的地,江流下车替陈子柚开车门。车子正停在她车旁边的车位。
  陈子柚说:“我去做水疗。你可以走了。”绕过车子径自回到会所建筑里,又是满眼的灯火通明。
  她是这里的常客,只用她最熟的服务员。但今天她拒绝了任何服务,请她们放好水便离开。她在水中泡了一小时,在香氛与音乐中,精神与身体都放松,迷迷糊糊几乎睡着。
  换上留在这里的衣服,她去取车。江流竟然还在等她。
  “如果今晚我睡在这儿,你打算在这里等一夜?”
  “江先生让我把您送回家。”江流不卑不亢,“您需要我来开车吗?”
  陈子柚没理会他,坐进驾驶室,发动了车子。
  她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所以,她的车很少载人。她的家江离城都没去过。
  但江流仍然开着车,不紧不慢地在她后面跟着,与她隔着几十米的距离。
  很快进了小区,到了她家楼下。陈子柚熟练地倒车进库。江流也不作声,默默下车,点一支烟,静静地抽着,等她将车停好,便将烟熄了,跟在她身后陪她上楼,看着她进了门,开了灯,又安静离去。
  子柚许久没有听见楼下引擎声,从窗口探头张望一眼。江流还没走,倚着车门继续抽着烟,似在低头看自己的影子。
  她一探身,江流便立刻警觉地抬起头来,看到她,向她招招手,弯腰进车走人。子柚撤回身体,没同样地向他挥手,她觉得深更半夜很不雅。
  她检查了门窗,准备好次日的衣服和用品,习惯性地又去洗睡前澡。当温热的水再次漫延她的全身,她记起今天已经洗了很多遍,皮肤快要洗成皱纹纸。
  她自小就喜欢边洗澡边玩水。但这些年来,洗澡之于她,早就成了某种仪式。
  (08-12初稿,09-9修改)

  3-迷雾

  陈子柚有很健康的生活习惯,除了吸烟与喝酒。她极少熬夜,吃素;多数时候只化很淡的妆,用最少的化妆品;每天晨跑。
  虽然昨夜回家很晚,但是当窗外传来鸟鸣声时,她仍像平时一样醒来,快速洗漱,沿着花园式小区的绿色小路慢跑二十分钟,顺路买早餐,回家洗澡,吃饭,换装,开车上班。
  这座城市每到这个季节,清晨总是雾气蔼蔼,小区花园里的花木,雕塑,都笼在轻纱一般的缥缈的轻雾里,看不分明。
  陈子柚喜欢早晨。当她年少时,父母与外婆尚在世,外公也身体健康,他们住在半山腰的别墅。如果天气晴朗,早早起床,拉开窗帘,跪在窗台上,抬眼便看得到窗外的日出。
  起初外面是暗沉沉的,东方的天空一片苍茫,不一会儿便有了一线光亮,渐渐变幻色泽。那咸蛋黄一般太阳,经历了艰难地挣扎,猛然跃出来,迸出万丈光芒,燃亮整片天空。
  以前,她每每为那样绚烂的景色感动到泪盈眼眶。回身时,眼前乌黑一片,很久后才看得清东西。
  而如今,这样寻常的事物,反倒成了一种奢侈。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空气污染严重,连明净的蓝天都难觅,更不要提找一小块宁净的地平线看日出。
  子柚是随遇而安的人。当她想再度拾回儿时看日出的感动,却发现这样小小的愿意已难实现时,便渐渐喜欢上清晨的大雾天。最初迷迷芒芒,连自己的手掌都不见,后来便依稀看到朦朦胧胧的楼影与树影,渐渐透明,变成薄纱状,越来越轻淡,终于消散不见。
  或许这也是心境的改变。年少时渴望如日出般的瑰丽而热烈的情感,而如今,她只盼人生如同这雾中的晨曦,虽然短暂迷茫,但终能在平淡中便重见晴日,而不必经历涅磐才可浴火重生。
  她小跑着返家时,雾气几乎散去,路旁一簇簇小花开得甚好,沿途皆是,色彩明艳,清香宜人。
  子柚提着早餐走到楼前时见到了对门的邻居老夫妻相携着从另一条路走来。她甚是羡慕这一对老人,七十多岁的年纪,子女皆不在身边,两人如影随形,寸步不离,出门时携着手,互相说话时细语轻声,仿佛恋爱中的少男少女。
  陈子柚与老人打个招呼,顺手接过老人手中的菜篮,与他俩一起上楼。
  大爷扭头笑:“现在少有小陈这样的年轻人了,每天早起,锻炼身体,吃中式早餐,多好的孩子。”
  老太太则神秘兮兮地说:“我俩昨天晚上在楼下见着你男朋友了。真俊的小伙子,跟你很衬。”见子柚吃惊,补充道,“就是经常送你回家的那个啊。以前只认得车,没见着人,昨儿遇个正着,看见我们朝他笑,还有点害羞呢。”
  原来是江流。陈子柚羞涩地笑笑,解释道:“他只是一位朋友。”
  中午尚未下班,陈子柚收到一份礼物,保全人员小心翼翼交到她手中。
  打开一层层的包装便被突来的光芒晃花了眼。深蓝色丝绒之上,一颗硕大的祖母绿链坠静静地躺着,复古式的底座上嵌满钻石,链子很长,正是昨日江离城的广告图里的那一只。
  她觉得非常可笑。与其说这是江离城为了逗她开心,倒不如说他又在与她银货两讫。他总是这样,一起过夜的隔日,她定然会收到他的礼物。
  这绝不是情人之间的小伎俩,这只是他在付她渡夜资。因为她不花他的钱,不接受他的房子,令他没有满足感,所以他需别的方式来平衡。
  不过这么贵的渡夜资,他实在太抬举她了。
  陈子柚将那串链子随手挂到脖子上。如此名贵的项链配几百块的衣服,她觉得很解气。
  中午吃饭时,同事谢欢盯着她看。“国人造假功力真绝,这链子几乎可以乱真了。”
  陈子柚点头。
  “越看越像真的了,瞧这成色与工艺。”谢欢拈起那坠子仔细看,“这个也不便宜吧。”
  “还好。”陈子柚语意模糊。
  另一位女同事则又再度提出想请子柚与她的老同学相亲,称她那老同学条件优越,相貌不俗,最欣赏的正是子柚这一型。
  她已经推过这些好心人无数回,再推就得罪人了。陈子柚咬一咬牙,横了一条心说:“其实……我一直有一位男朋友。”
  “上回你还说没有呢。”谢欢嘴快地说。
  “他一直在国外。我们俩的关系,一直不太确定。”陈子柚硬着头皮继续扯。
  “噢,肯定是最近确定关系了。”“那么这链子也是男朋友送的喽。”
  子柚赧然浅笑,看在别人眼中已是默认。
  恰在此时有人将餐厅的电视换了台。每日新闻正在播报一家新落成的孤儿院的情况。主持人介绍说,该孤儿院由盛世集团斥巨资所建,江总裁谢绝了媒体曝光,并且在采访过程中只低调地说了一句话,回馈社会是每个企业应尽的义务。当提到江离城这个名字时,那位以美丽而干练著称的女主持人脸上浮现出一抹罕见的温柔。
  谢欢说:“哎,那江总裁真是有才有貌又有德,怪不得冰山美女主持人也春心荡漾。你说是不是啊子柚?”
  陈子柚嗯嗯啊啊地支吾过去。
  午饭后她们结伴去附近商场。别人看衣服,陈子柚则在香水柜台前流连。
  谢欢拖她走:“真受不了你。你一年要买多少香水?都可以开香水店了。”
  子柚在被她拖走前指着其中一款对服务员说:“请给我开单,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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