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之妻》第91/112页
当初徐府三百多口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女眷都被送去了教坊司,即便是年幼的稚儿,也注定了一生为奴。那会儿萧鱼自身难保,这些事情都是街头巷尾听说的,至于那徐世纶,仿佛是逃走了。跑了也好,毕竟徐家都成这样,他还能做什么?却没想到,如今他竟会回来刺杀新帝。
萧鱼看着元嬷嬷,想起刚才的场景,问道:“父亲他们可是走了?”
刚才的场面太混乱,她根本没办法顾及那么多。
元嬷嬷点头道:“宴席散去的时候没急着离开,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听说皇上与娘娘都无碍,这才离开了。”
……
一轮明月高悬。护国公府的华车正驶在路上。
头辆马车内,萧淮正表情严肃的坐在里头,罗氏正安静的坐于他的身畔。想到刚才宫中的凶险场景,罗氏到现在还没缓过神,马车轻轻晃动了一下,罗氏坐得不稳,身旁的萧淮很快伸出一只手臂,将她扶住。
罗氏眉眼顿柔。
萧家男儿虽习武,性子硬朗,不比那风度翩翩的文弱公子来得解风情,却是直来直去,有些关心也是很直接的。罗氏就很受用他不经意的关心,甚至萧淮自己都不觉得是什么事情,罗氏却是点滴记在心间的。
坐稳后,罗氏看了看他的侧脸,才说:“国公爷,今日之事,您也目睹了……妾身觉着,年年与皇上,处得倒是挺好的。”
当初可是抱着受辱之心进的宫的,可这几回看下来,那新帝对萧鱼可不单单只是纯粹的利用。
萧淮握着罗氏胳膊的大手慢慢的松开,对她说:“今日年年,特意与我说了一些话。”
那会儿罗氏也在碧浮亭,当然知道。只是,既是重要的事情,她这个内宅妇人,当然不过多问。而现在,他亲口与她说,就不一样了。于是罗氏顺势道:“年年同国公爷说了什么?”
马车有些轻微晃动,因罗氏有孕,车夫也可以将速度放缓了些。接下来,一路平稳。萧淮坐在端正,他脸侧的车帘轻轻被风吹起,一掀一掀,丝丝凉风伴着月色灌入。
之后才缓缓说道:“年年劝我,好好效忠新帝……”
……
原是要等薛战回来的,只是等到二更天时,他还未归,萧鱼只好先上榻。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迷迷糊糊间,似有一只大手在自己的脸上游走,因那气息太过熟悉,萧鱼甚至没有一丝的不适。
等与他贴得极近,脸碰在一起的时,萧鱼才睁开了眼。
看着上半身覆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和她相贴的面庞有些凉意。大抵是秋夜有些冷,他又是个不懂得照顾自己,大晚上的过来,身上难免沾染了些许凉意。萧鱼顺势将盖在身上的锦被掀开,让他进来。
薛战没说话,三两下脱了衣裳,高大的身躯立刻钻了进来,和她并排躺在一起。
这会儿萧鱼已有些清醒,小声道:“皇上审得可还顺利?那人,可有什么同党?”
身旁的男人动了动身子,萧鱼侧头一看,见他正转过身子,面朝着她睡。漆黑的夜里,他的一双眼睛却很亮。薛战说:“你与那徐世纶可认识?”
说话时,那热气也一阵阵的吹在她的侧脸也耳朵上。
换做以前,萧鱼怕是会觉得这蛮汉是在怀疑她。可现在听着他的语气,她倒是没往那方面想,只如实说:“认识,他与他的父亲徐庸同朝为官,不过臣妾与徐庸接触的多一些,徐世纶倒是没怎么说过话。”那会儿她虽是太后,却也是新寡,外男当然是要避讳的。
薛战“嗯”了一声,接着轻飘飘说了几句:“绣花枕头罢了,没受多少刑就咽气了。”
死、死了!
行刺帝王,处死是意料之中的,让萧鱼没想到的是,这么快就死了。萧鱼只是一个女人,对于死亡总是有些恐惧的,一时心跟着提了提。不过……绣花枕头?是吗?
徐世纶可是徐庸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当初徐世纶在新朝也算是出类拔萃的武官。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咽气了?那得多重的刑啊?
薛战当然不会和她说,那徐世纶是被他打了几鞭,活生生给打死的。再如何粗枝大叶,也知道年轻小女孩儿不喜这类太血腥的事儿。
萧鱼没有再继续说徐世纶的事情,觉得大抵这徐世纶当初真的名不副实,其实没什么真本事吧。
她安静躺着,身边睡着她的丈夫。
想了一会儿,又轻轻的问:“上回臣妾父亲寿宴,皇上也在路上遇到过刺客,那件事情,可有什么结果?”
薛战没有瞒她,很快就说了一句:“也是前朝旧人所为。”
又是前朝……
想想也是了,除了前朝旧人,谁会这么想尽法子要他的性命。碍于她先前的身份,萧鱼没有在继续问。分明与她无关的,可这会儿薛战说起是前朝旧人所为,萧鱼心里还是有种莫名的心虚感。
听着她声音低低,现在不说话,呼吸浅缓。脑海中又想起她替他挡剑的那一幕。薛战闭了闭眼睛,伸手一把将她纤细的身子搂到怀里。女儿家的身躯馥郁馨香,他低头亲吻她的脸,沉声保证道:“年年莫怕……有朕在,谁也伤不了你。”
她、她没有怕啊。萧鱼心中小声的说道。
只是这会儿,男人的唇贴着她的额头,说话时胸腔震荡,浑身上下的男子气概……
根本就没有怀疑她。
被他护着并信任着,萧鱼的心情也似拨云见日,甚至慢慢的,竟生出丝丝缕缕的甜意来。
第83章 嫔妃【一更】
中秋佳节, 正是阖家团圆之际。而行了一整日路的赵煜和赵婳, 刚刚随几名官差在一处破庙落脚。
面前堆着火堆,噼啪作响, 火苗烧得老高。赵煜衣衫褴褛,看上去非常狼狈。清秀俊朗的脸也沾着些许尘土,挨着赵婳坐在火堆旁,双手捧着一个硬邦邦的烧饼吃。
烧饼又干又硬,并不好吃。赵煜昔日乃是帝王,养尊处优,自然吃不惯,可如今落魄至此,哪里还有的挑?
填饱肚子最要紧。
比起赵煜的随遇而安, 赵婳的脾气可要骄纵的多。流放途中, 起初还是那跋扈性子,这也挑剔那也挑剔。可押送他们的官差又不像贺茂那样的好脾气,她不吃便不吃,大不了饿死。受了几日罪, 赵婳总算是收敛些。
她蓬头垢面, 坐在赵煜身旁, 转过头看着赵煜一声不吭的吃着烧饼……这几天实在是太辛苦, 他的唇瓣也已发白干裂, 她走不动了,他还背她,脚上都气泡了。
赵婳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累赘。
她眼前一片模糊, 眼泪涌了出来,抽泣道:“皇兄,是我不好……”她的皇兄,应当是高高在上,受万民敬仰的皇帝。而不是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餐风露宿,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赵煜看向她。
赵婳也是个万千宠爱的公主,现在这样儿……脸蛋灰扑扑的,唯有一双大眼睛又圆又亮。眼泪淌下来,脸颊上就出现两道明显的泪痕。太狼狈了。
看着她,赵煜忽然想起当初破城时,带着泓儿逃亡的萧鱼。她也是个娇养的女孩儿,怕是比眼前这个好不到哪里去吧?赵煜的心猛然抽搐了一下。
就是因为内心不安,所以他才没有办法再若无其事的过闲云野鹤般的日子,最后选择回来。
抬手轻轻拭着她的眼泪,赵煜轻声安慰:“咱们兄妹能相依为命,又有什么不好的?”
赵婳虽是公主,却并不是皇后所出,母妃早逝,帝王总是多关心皇子的,她并不起眼。若非养在皇后膝下,她的日子恐怕不会那么自在。赵煜的脾气好,她最喜欢他了。
赵婳不服气的说:“皇兄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才不会像那萧鱼!”
说起萧鱼,赵婳亦是一肚子的气。在她看来,她既嫁给了她皇兄,就该事事以皇兄为先。如今却嫁给夺了皇兄江山的反贼!她咬牙切齿的说:“这等不知羞耻之人,日后总是没有好下场的……”
赵煜知她一向不太喜欢萧鱼,只是这会儿,却听不得她这样说她。于是开口说道:“是我对不住她……”见赵婳要说什么,赵煜看一眼就知道,肯定是想帮着他说话。
“你我能活命,也是她求得情。以前也是我负了她,若真的要算,终究是我欠她良多。”
“皇兄……”
赵婳翕唇喃喃,有些不太懂。她不喜欢萧鱼,就是因为她从小就光芒万丈,只要有她在,即便自己是公主,也仿佛不及她。连皇兄都对她很好,日后还要娶她……她最讨厌萧鱼。
她眼睫动了动,固执的说:“反正我觉得,她配不上你。“知她对萧鱼的成见深,一时半会儿是缓解不了的。更何况,他们这辈子应当都不会再有交集。赵煜不和她说这事儿,吃完烧饼后便要歇息。
晚上凉,赵婳就从身上的背着的青布包袱里翻出两件御寒的衣物来。
双手捏着这两件衣裳,赵婳的眼神就稍稍沉了沉。
赵婳随赵煜一道被捕,谁还敢来看他们?前朝已归顺的皇亲国戚,文武大臣,都不敢淌这趟浑水。这个包袱,是赵婳跟着官差出城之日,贺茂亲自送来的。其实赵婳瞧不起贺茂,觉得他不过是跟了叛军得了势,先前也不过一个普通的乡下男子,憨厚老实,呆头呆脑的……她没有想到,送她出城的人,会是贺茂。
出城前,贺茂是对着那几名官差交代过。不然这一路上,赵婳哪能这般顺遂?她一个年轻美貌的姑娘,在这流放途中,难免被人占便宜。
拿出两件衣裳,一件披在赵煜的身上,一件裹住自己。
其实她想和他说,他虽然出身不好,但是功夫的确不错……只是这个憨厚的少年,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