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中的蝴蝶》第277/339页


黛妮卡压住自己心中的惊慌,带希德到会客室等候,自己快步走向元帅的寝室。门口同样没有卫兵,只有几道需要口令的警戒法术,她一一念出那些口令打开门。飞快地换上元帅制服后,她重新成为了拉德茨·戈瓦尔,心中仍然惊疑不定。
她心中只剩下了一个疑问。究竟是怎样的对手,能让希德·纳瑟警惕到如此地步?
她不期望能得到答案,只得把这个问题深藏心底。深吸一口气后,她再次推开会客室的门。
“初次见面,安全大臣阁下,久仰大名了。”她压低视线,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希德的表情。他对她们所玩的花样看似一无所知……但真的是这样吗?
安全大臣正执笔写着什么,见她进来便一弹指将那张纸隐藏了起来。“不用客套了。事态紧急,请召集所有自己人吧。”
德兰接到希德的这份紧急报告是在半小时后。说来讽刺的是,这远比伦尼得到肯格勒骚乱消息的时间早得多。
希德用了代表最高紧急状况的通讯手段,将报告同时送到了皇帝陛下的所有大臣宅邸内。每个负责维护这些设备的学徒都惊出一身冷汗,忙乱地按照条令抄录他的通讯,并找来卫兵让他们将其送往应该听到这报告的那些要人手中。每份报告都会抄送三次,以确保不会有任何一位阁僚大臣漏掉这次会议。就连皇帝本人也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赶往内阁会议室讨论这份足以打消所有人睡意的紧急报告。
安全大臣的报告和往常一样言简意赅,只用了一页纸的报告就把南方面临的复杂局势说了个一清二楚。军事局势不算太糟糕,帝国志愿军团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也有充足的时间撤往边境;选举的事情,这些帝国贵族本来就不关心,他们觉得那只是无聊的政治表演。在所有消息中,前任宫廷牧师、现任十二红衣主教之一杰特·牛顿的死给大臣和阁僚们的冲击是最巨大的,它完全盖过了弗拉索尔·拉斯塔那点不值一提的战绩。
“弗拉索尔这混帐!他到底是去干吗的,居然会制定一个这么危险的计划!牛顿阁下可是红衣主教啊,这是帝国百年来,不,五百年来未曾有过的耻辱!他要是敢再回来……不,陛下,请您撤了他的职吧。这家伙上次就失手被俘,这次又犯下了如此大错,实在没有再赦免他的道理了!”
军事大臣洛伦.冯.费戈塔公爵将希德的报告狠狠拍在桌上,脸色通红,用愤怒的语气吼叫着。在座每个人都知道拉斯塔是他的私生子,也知道他这是在拐弯抹角的替他求情。古斯塔夫对此不置可否,出来圆场的是冯.察林堡首相。
“话也不能这么说,拉斯塔子爵已经尽力了。他是第一次真正独挡一面,能有这种表现已经超乎我们的期望。用两千人击败了七千人,就算是海外军对付土著都很少有如此规模的胜利,他组织人手进行反扑也很合乎战术原理。杰特·牛顿先生的牺牲,大概是因为敌人出乎意料的顽强,而非指挥官的计划错误。”
宫廷顾问法师,白金徽的维克托附和着:“首相阁下说的正是。南方佬一向擅长开发各种奇怪的魔法物品弥补他们法术的不足,或许牛顿阁下是中了陷阱也说不定。”
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发言激怒了宫廷牧师。英格丽大主教面色一寒,用年长女教师般的口气教训道:“我想不出有什么陷阱能暗算到杰特。不客气地说,如果不是他自己想要选择死亡,在座没人能置他于死地――南方那些五、六段的法师就更别提了。除非他们有了魔法上的大突破,否则不可能干掉一名有着诸神护佑的红衣主教。”
她的发言让所有人一愣。作为教廷代表,英格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明确表明过立场,就连首相和军事大臣一时都摸不清她究竟想要做什么。人人都知道,红衣主教历史上没有人被干掉并不是因为他们有着诸神护佑,而是他们距离战场足够远――同等级的牧师战死数量可是相当不少。冯·察林堡咳嗽了两声,试探着问:“那么,大主教的意思是……?”
“我们必须派出足够多的高阶牧师去调查这件事情。神学的领先与否关系到我们的存亡,这件事情必须全力以赴。教皇已经看到了预兆,他会祝福我们将要做出的行动。”英格丽好整以暇地说着。她早就接到了从教廷占卜部门传来的消息,对要发生的事情有着模糊的认识。
“咔嗒”,古斯塔夫的权杖“强权”倒在了地下。皇帝猛地站起身,双手扶着桌子,问道:“教廷已经看到了预兆吗?”
“是的。只要没有超乎命运以外的力量干涉,我们就会在这次圣战中迈向胜利。诸神会祝福这次战争!”
除了财政大臣莫斯里·格雷欣外的每个人都惊讶了。上两次战争中,教廷的祝福都是模糊而不确切的,他们也从未看到过那根本不会到来的胜利。但这一次,教廷不仅在支持他们开战,更信誓旦旦地说帝国会取得胜利!
“圣战!这将是一次圣战吗?”外交大臣柯威·休·鹰翼兴奋到站起身来,绕着桌子走了两圈,掩饰不住语气中的激动:“让他们来吧!如果南方佬要战争,我们就给他们战争!”
只有无神论者格雷欣嘴角一撇,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忍住。这表情没瞒过外交大臣。
“莫里斯,你又有什么意见?难道你又要说国家预算不够?不够就加战争税吧!这不该是你最擅长的么?!”
英特雷冒险家拿起烟斗,深深吸了一口,斜睨着鹰翼郡伯爵。“我对宗教没什么看法。只是,如果对贵族领抽取战争税而产生了纠纷,鹰翼卿会去同他们沟通的吧?”
“……你不会向直辖领地、直辖市和商人抽战争税吗?”
“很遗憾,商人、工匠和农民都是有腿的。在帝国他们不能用手投票,却可以用脚投票。在皇帝陛下的直辖领地抽税,只会让那些大公国高兴而已。”格雷欣转向古斯塔夫,恭谨地问,“陛下能告诉我,您打算动用多少兵力吗?”
古斯塔夫犹豫了一下,将目光投向军事大臣。费戈塔公爵会意地点了点头,报出了一个数字:“十五万人。”
莫里斯草草心算后回答:“十五万人,补给线最远到伦尼,九个月。预支明年税入,再加四个月。这段时间内要解决,否则就只能发行无担保国债和军用钞票了。”
“难道我们这么多年努力改革财政,只有这点积蓄?当年雷欧斯坦陛下带着二十万人战斗了三年,也只用掉了三千万金马克。”首相对这个数字也有所怀疑,他觉得花费实在太高了。
英特雷人咧嘴一笑:“这已经不是剑和骑士风度的时代了,首相阁下。现代战争打的是钱!五万骑兵、十万步兵不是嘴皮子一碰就能碰出来的,更不是拿来在地图上随意划来划去的箭头。每人每年五十个金币?开什么玩笑?要组织大军,就要有与大军相应的后勤结构、行政结构、指挥结构,缺一不可。装备怎么办?后勤怎么办?征发怎么办?现在每人每年两百金币都不够!是的,上次战争雷欧斯坦只用了三千万金币,所以他被南方人用钱打败了!”
听到这里,鹰翼伯爵再也忍耐不住,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你这南方佬居然敢污蔑先皇!哪里要这么多军饷?恐怕是为了你侵吞起来方便吧!”
“侵吞是不可避免的。但我可以说,我没从里面拿走哪怕一个铜子儿。如果真的能消灭侵吞现象,军费起码能额外多三分之一。但究竟是谁侵吞,我想在座各位大概都比我清楚得多吧。”
莫里斯的语气仍然很不严肃,但却有不止一个人悄悄低下头去,包括古斯塔夫皇帝本人。每个人都知道,帝**每个军官都靠着层层盘剥军费而生活。这个精锐的军官阶层基本都由破产贵族和贵族家的非继承人组成,远比南方的民兵军团精锐,却无力维持排场。
“既然事态已然如此,我们不能坐视不管。春天也不能算一个不好的作战季节,对吧?总动员吧。”
古斯塔夫从桌边站起身来,打破了冷场,敲定了最后的决议。冯·察林堡首相站起身来,想要阻止,但古斯塔夫没给他这个机会。
“送信给所有的公爵。两天内,驻扎在新堡和奥斯河西段的第二军、第三军、第五军和第一、第二费戈塔军必须完成进攻整备。告诉新任索玛公爵,让他动员第二索玛军,第一军仍然担负西方边境守备。后续部队的动员计划就交给你了,费戈塔卿。”
“遵命。”军事大臣站起身,按着左胸坚定地回答,“我会尽量动员最大数量的军队跟上的。”
古斯塔夫想了想,又点了财政大臣的名:“格雷欣卿,我要二十五万。”
“二十五万?什么意思?”
“我要你在南方维持二十五万人,只到今年年底。帝**常备兵力的六分之五而已。花销不重要,必要时你可以以今后十年的税入为担保向一切人贷款。能做到吗?”
强权亮了起来,它的金色光芒映在桌上。这一刻的古斯塔夫·休·柯曼,看起来难以违抗。
“陛下,二十一万人是上限。皇家大道和斯蒂尔堡方向九万人,费戈塔方向七万人,索玛方向五万人。”莫里斯·格雷欣犹豫了一下,砍掉了五分之一的要求。
“我不想听借口。二十五万人,额外加上两个军四万人做总预备队。还有,我们不能放弃西儒洛克,将皇家大道的兵力转到索玛方向。西路作为主攻,从索玛公国维持九万人。”
“……如果陛下您坚持的话,我会尽力而为。”财政大臣顿了顿,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或许我们还能向肯格勒人学习,设立一家由皇室、大贵族和臣民们共同拥有的中央银行发行钞票,以此来整理财政。”
年轻的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些都好说,财政方面就拜托你和总司令部协调了,务必要保证军队的供应。后方就交给你了。我信任你。”
身为英特雷人的莫里斯.格雷欣罕见严肃地点了点头。“请陛下放心。只要前线兵力不超过我许诺的数字,供应组织不好,就送我上绞刑架吧。”
“我不需要绞刑架,请给我保证后勤供应。”
古斯塔夫拄着“强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内阁会议室。皇帝仿佛看到通向自由国家的路敞开着,就在他的脚下。他丢下的最后一个词决定了结局。
“散会。”
帝国庞大的战争机器于六个小时后运转了起来。首先运转起来的是德兰的总司令部,然后是其下属的后勤机构、情报机构、通讯机构,再然后是各事务部门、宣传部门、对外和对内的交涉部门。开战的决心通过成百上千场集会、示威游行和演说传播到了所有柯曼人的耳中,成千上万的动员会在各个级别的军队中召开了。
皇家陆军总司令部日夜不停地制定着作战计划,将第一批八万帝**分两路投入了儒洛克战线。早已有所准备的皇家第二军先锋部队在七十二小时后越过了国境线,横渡了天险奥斯河,出发去接应被困在儒洛克的柯曼军。所有的军队将在五天内动员完成,在十天内全部越过国境线。在一六六六年四月一日,神圣柯曼帝国将完成全面动员。在动员时间表上,它的记录是“动员零点日(mDay)”。
于是,第五次,也是最后一次自由战争爆发了。
四色十字旗仍在肯格勒城外的营地上空飘扬。这面旗帜已经在此飘扬了两夜,现在正在迎接它的第三个晨曦。在过去的两昼夜里,城上城下的炮声和枪声几乎就没中止过,每过两三个小时帝**就会组织一次大规模炮击,让整个要塞的守军都不得安枕。不知为何,帝**的攻城有些出工不出力,开炮的时候多强攻的时候少。
即便如此,在过去两天中他们也损失了将近一半的兵力:一个连队成建制投降了敌人,三个连队不辞而别,马匹损失殆尽,就连零散逃走的士兵都足够凑满一个连;相对的,帝**在这里丢下的尸体还不到三十具。由于督政府军的第六“麦特比西”师一直没有参加战斗,两军的兵力其实相差不多,打成这样的战绩一点都不值得夸耀。
但在这个清晨,城外帝**例行的炮击中止了,也没有任何要攻城或偷袭的迹象。守军的临时指挥官一直舒服地睡到九点钟,才被一个温柔的女声唤醒。
“索莱顿中尉,起床。所有人都在等你呢。我知道你过去两天很辛苦,但现在实在不是睡觉的时候啊。”
“黛妮卡,让我再睡一会吧……”
耐门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小声对那人说完,又睡了过去。紧接着是一声轻轻的冷哼,之后则是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在耳边猛地响起。他的第一反应是帝**杀进来了,连滚带爬地直接滚下了床,从床头的军装里面摸到了手枪。
他回过神来一看,见自己的美少女副官正板着脸站在床头,不知为什么看起来非常不悦。
“那个……安妮?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叫你起床而已。”安妮若无其事的耸了耸肩,将什么东西藏进了袖口里。虽然只是一瞥,但耐门很确定那不是个能正常放进袖口里的大小。她是真的在生气――少年如此判断。他手忙脚乱的穿起军装,转移了话题。
“你刚才说所有人都在等我?发生了什么?”
“嗯,有个好消息。”安妮的语气略微兴奋了些,“帝**已经撤退了!”
“撤退了?!真的吗?”耐门停下正在系扣子的手,惊喜地问,“是不是他们已经认识到不可能靠武力解决一切了?”
“他们的炮位都已经撤空了。我们的侦察部队已经确认,对方的临时营地已经空无一人。没有交火痕迹。”安妮肯定地点点头,“我想,赫尔的人马终于到了。不过,已经有三、四个连长带队自行出击去追击敌人了。这些家伙看到有功劳可立,就跳得比谁都欢呢。”
“由他们去吧。终于到了……援军终于到了啊!我们没在这里白守!”耐门激动地披上大衣,没有理会这一点点的不和谐音。“太好了,这样战争可能就打不起来了。等战线稳定下来,事情应该还可以谈判解决吧?”
“这就不知道了,这种重大决策估计还轮不到前线军官来决定。我知道你一直想离开现役去读高等陆军学院,但还是别抱太大希望的好。”
“但不管怎么说,这还是件好事,对吧?”听到敌军撤退,耐门还是激动得发抖。就算只是没人认同的挡箭牌指挥官也好,就算没什么指挥的天赋也好,他总算是撑到援军到来了……
安妮拍了拍他的肩膀。“该走了,索莱顿,再不出击就来不及了。你就甘心让那些防御战时躲在后面的家伙把功劳都抢走吗?”
“就算不甘心又能怎样呢。毕竟还是要跟他们并肩作战,不是吗?”耐门摊了摊手,“我是很想要功劳,但功劳够让我离开现役就行。反正像我这样的人是很难成为将军的,拿那么多用不到的功劳做什么?”
“做什么?这……”听到这番没进取心的发言,安妮一时竟想不出怎么回答。“功劳多一些,总比少一些好吧。”
“谁知道呢。”耐门耸了耸肩,“别谈这个话题了,还是出发吧。早点见到特德伍德中校也好,防御这里就不是我们的任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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