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中的蝴蝶》第287/339页


警戒的士兵们很快就会聚拢过来。“我们都知道不是你干的。”伊奥奈特忙道,“凶手是里面的人。”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低估了安全部长希德的能耐。有些人在这个要塞的核心,在近两万名士兵的围困中,在指挥这些人的军官们面前,杀死了整只军队的司令官。无论是谁干了这种事情,都得挑战那些建立要塞的古人。
伊奥奈特摸了摸右手上的两枚白金戒指,转动着它们,紧张地思考着。“那就是他要我们干的事情吗?”他有自信应付这等险境,但没自信带着那些修女应付。她们有着男人的名字,或许也有着男人的神力,但她们不是红衣主教。
“伊奥修士?”莱昂修士富有磁性的女低音提醒着他,“我们该怎么办?”
伊奥奈特死死盯着头顶上的破窗,似乎看到有个凌厉的眼神在窥伺着他和他的计划,提醒着他这个任务的风险。他总觉得自己在哪里有过这种感觉,但不知为什么无法回想起来。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似曾相识……吧?”
在那破窗后的房间里,人们还没从突发事件的冲击中恢复过来。第一个醒过神的,是来自肯格勒的辖主教。尼莫拉站起身来,将自己的圣徽轻轻按在桌上,用淳厚威严的声音命令众人。
“无辜的羔羊们啊,放下武器!神圣的契约告诉我们,暴力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能制造新的问题。”
就像受到感染一样,人们纷纷将自己的枪和佩剑放在桌上,只有像安妮、邦妮和尼古拉这样身上已经没有武器的人没放。耐门的脑海中闪过一丝抗拒,但还是乖乖地把自己手中的两把枪放在桌上。见所有人都放下了武器,主教擦了擦额头的微汗,将局面的掌控权交给了邦妮。
“卢瑟执主教,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你刚才说……执主教?有执主教在这里?”听到这传说中的荣誉教职,对方的随军总教长大吃一惊,险些瘫软在桌面上。
“我就是。”邦妮压下了心中的慌乱,站起身来,像一个真正的宗教人士那样微微颌首。
人们惊叹起来。他们只知道布鲁托·卢瑟是政治家、银行家,完全不知道他还有这一层身份。新教会标榜一切信徒平等,没有庞大复杂的教会组织。教内总共只有教士、教长、辖主教三级正式教职,只有对教会做出极大贡献者才会被得到“执主教”的名衔。某种意义上,这个头衔在南方要比联邦议会议长更令人尊敬。
“对于刚才的意外,我深表遗憾。请各位冷静下来,我们绝不能在这里自相残杀。”她走到窗边,用手指抚摸着破碎的玻璃,眺望着楼下,整理着思绪。她将自己眼神中的慌乱隐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
实际上,她并未正式收到过这个任命,也没有身负着圣约修订总会的任何使命,但她能理解尼莫拉的目的。靠强制命令魔法可以掌控十个人,却绝不可能掌控一万八千人。她必须接过这个担子,来安抚这一万八千名士兵。卫兵很快就会上来,而且……
邦妮突然看到了楼下的那队兜帽修士。
她揉了揉眼睛,兜帽修士们还在那里,为首的人昂着头,似乎也看到了她。她突然感到一阵寒意。
“那些人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们是谁?”她嘴唇翕动着,考虑着最坏的可能性。从司令塔下面传来很多杂乱的脚步声和叫喊声,提醒着她时间紧迫。她忙给姐姐投去一个眼神。
安妮点了点头,随手解开了耐门和尼古拉身上的命令术。尼古拉从桌上拾起手枪,立刻将对面几名高级军官控制住。安妮拿起自己的那把,转过身,撂下一句话后冲出门去。
“对方随时都会杀上来,我去挡他们一下。”
“等一下,你不能一个人去……”耐门咋了咋舌,起身跟在她身后也急匆匆地离开了房间。
最先惊叫起来的是室外的卫兵,似乎他们正准备进行一次突击,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短促的交火声和咒文就在谈判的房间外面响起,沿着走廊和楼梯慢慢远去。几分钟后,爆炸声也加入了这交响乐,接着整个司令塔仿佛都微微震颤起来。
邦妮攥紧拳头,开始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她慢慢站起身来,调匀了呼吸,倾听着外面的动静。等交火声远去后,她将手按在墙壁上,用指背敲击着墙面,轻声念诵着咒语。
“传达我的声音吧,范围内所有与此相连之物……超魔延展,共鸣(meden Resonate)!”
大范围的共鸣魔法随即在整个要塞的墙面上展开,每块砖都变成了扩音器。周围每个人都识趣地屏息静气,等待着她开口,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咳咳……能听到吗?这是测试。”
邦妮用力咳嗽了两声,所有的墙壁都发出相同的咳嗽声作为回应。她笑了笑,走到窗前,眺望着慌乱的斯蒂尔堡开口了。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革新会的卢瑟执主教。受宗教改革委员会和肯格勒政府的委派,我来到这座城市,来拯救你们,你们的信仰,你们的国家与你们自由的灵魂。”
整个要塞都在复述着她说出的话,柔和、圆润、充满磁性的中性嗓音回荡在走廊和地下道中,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想继续听下去。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难以置信,但请听我提几个问题。想想看,你们有多久没有领到过足额薪水了?从哪天开始,你们拿不到真正的金币了?不知何时,聆听你们告解的牧师开始语焉不详?有多少次,拥有虔诚信仰或肯于思考的士兵遭到莫名其妙的不公正对待?过去的六个月中,统帅你们的某些军官都干了些什么?回忆一下,你们到底在这里干什么呢?你们真的是在为了国家而战呢,还是被某些人的利益和野心而操纵了?”
一段准备好的沉默,伴随着轻轻的呼吸声。能听到人们在交头接耳,但很难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片刻后,“卢瑟执主教”的演讲继续了。
“你们所不知道的是,在过去的六个月中,斯蒂尔堡都一直处于背叛者的阴谋笼罩下。试图破坏我们虔诚信仰的背教者掌控了这座要塞的控制权,他们现在还潜藏在你们之中!他们想让我们的国家回到只有旧教一种信仰,不允许人们自由思考的时代中去!幸运的是,这些背教者在南方的图谋遭到了挫败。但这里的敌人仍然不知收敛,他们仍然继续着自己的邪恶计划!”
“原来他打算这么干……”听着身边墙壁发出的声音,伊奥奈特·哈特曼用力敲了敲它,但声音仍然在继续。他转过身,问道:“莱昂修士,你比较擅长驱散和反制。有什么办法打断这个扩音魔法么?”
身材娇小的莱昂快步走近墙壁,手掌泛出白光,轻轻敲了两下墙壁。“抱歉,伊奥修士,这个恐怕驱散不了――除非我们找到施法者。”
“哦?他自称是执主教,我本来还以为是吹牛呢。”听着那声音的煽动,伊奥奈特的眉头越皱越紧。“所有人都脱下修士袍和外衣!埃格鲁副教长,距司令塔的连队在哪里?”
埃格鲁弯下腰去,察看着墙角用暗号写成的路标。“的是二十三号营房,驻扎着两个连……”
“那我们就去。特意制造的混乱,我们不利用就太可惜了。”紫苜蓿骑士们纷纷脱下了斗篷,露出了里面的自由军尉官制服。“我们是从司令塔逃出来组织救援的参谋军官们,你可以作证,埃格鲁长官阁下。一切都是为了皇帝陛下的安全与荣光。”
紫苜蓿修士们在一片混乱中快步行进,收揽了一路上所能见到的所有卫兵。城砖振动着,继续着他们最不想听到的演说。
“一百年前,同样是在这片土地上,不同信仰的人们彼此杀戮。公正被践踏,横行的只有强权。我们的祖先取得了胜利,但他们并未以血还血,他们宽恕了一切不愿改变传统的人们。他们清醒地认识到,只有那些最狂热的正教徒,那些获利最大的世袭贵族才是我们的敌人。遗憾的是,这些人并无同样的宽容,他们用尽一切办法,试图让那些血流成河的日子重现。就在此刻,那些背教者和叛国者仍然试图控制你们。他们正在怒斥着你们,试图让你们远离正确的指引。不,不要遵从他们!忘却那些对上级的愚忠吧,像一个真正的人那样,独自思考,询问你们内心最深处的良知!”
邦妮知道自己在用着很危险的武器,但却别无选择。首先,是竖起一个共同的敌人作为靶子……
“我看到,那些正教徒已经到了司令塔的脚下。我看到,帝国第四军的士兵们已经渡过了奥斯河!是他们阴谋杀死了斯蒂尔堡的司令官,准备和叛徒一起接收这座要塞。这座属于自由的要塞!这座我们的前辈们用鲜血夺取的要塞!这座象征着百年苦战和牺牲的要塞!我们怎能将这座凝聚了自由军光荣的要塞交给帝国?你们能容忍这一切吗?!”
她在这里顿了顿,向着尼古拉轻轻挥了挥手。暗影法师会意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枪对着室内的俘虏们晃动。
大家立刻很识趣地高喊起来:“不能!”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整个要塞一起在呼喊。
邦妮立刻接上:“是的,不能!我相信你们,我相信你们的荣誉,相信你们的意志!我看到你们站起身来,同隐藏在我们内部和外部的敌人战斗!无论你们是隶属于律修会、朴修会、自省会还是协约会,无论你们是新教徒、旧教徒还是唯一神教徒,都问问自己的心!思考一下,在过去六个月当中,这些正在命令你的人做了些什么?思考一下,他们的所作所为,真的符合自由军的军规,或是一个人的良知吗?他们公正地对待你们了吗?他们给予你应得的了吗?思考吧!如果答案是‘不’,就不要遵从他们!”
尼古拉适时地进行了第二轮手枪威胁。“不!不能!决不能!”的喊声比第一次还要雄壮。
邦妮的拳头重重地砸在桌面上,语气愈发激烈:“凡是试图践踏你们自由的人,都将会被教会逐出,被共和国政府逐出,因为他们背弃了他们的誓言。在忠诚和服从的美德之上,还有一个更高的美德,那便是你们的良心!共和国师的各位,你们是为了捍卫自己的家乡、信仰和自由才来参军的,对吧?你们不是为了你们长官个人的野心而战斗的!拒绝他们的命令,缴下他们的武器!不要惧怕他们,这些叛国者的首领皮克特将军已被处决,不会有人为此追究你们的责任!”
在任何军队中,都至少有一半长官不受下属爱戴,邦妮很确定这点。她知道在这个时代,没有一支军队不是靠军官的体罚和残暴来维持的,也没有一支军队的军官是不贪污军饷的。只要给这些单纯士兵们足够的大义名分,他们的行动就会混乱,不再那么盲目地去执行命令。再之后,只需要给他们一个导火索,激起他们的热血和自尊心……
“在此刻,所有的敌人都联合在一起,试图扼杀我们的反抗。在此刻,所有的恐惧都集合在一处,试图让我们不战而降。敌人在我们内部,也在我们外部!以我执主教的名义,我授权你们惩罚一切敢于抵抗这次接管的背教者和叛国者!所有忠于自由的部队,升起你们的四色十字旗,停留在你们的岗位上,坚守你们的职责!”
邦妮一扬手,一面巨大的四色十字旗撒出司令塔外,迎风飘扬。
“任何人都有权处罚那些人,哪怕他们是你的顶头上司!这个授权的等级高于军法,高于民法,高于一切世俗的法律!今天无论你们做什么,都会得到宽恕!倘若有谁试图命令你们抵抗这次接管,擅自集合你们,你们要坚决反对他们!再重复一遍,忠于共和国的各部队,服从接管,升起旗帜!”
慢慢地,一面又一面的旗帜升起,伴随着止不住的枪声和呐喊声。火光和黑烟开始在斯蒂尔堡内外浮现,看起来就像某种信号。邦妮注意到,的几个兵营都没有升起旗帜。她的手在城壁上轻轻敲击,轻声念出着解除扩音魔法的秘语。
“果然和平接管是不可能的啊……希望时间还够。”邦妮听着枪炮声,向欧根将军的司令部送出求援书。
“说得不错呢。如果真的能靠演说和煽动解决所有问题就好了……可惜没这么容易解决吧。”
听着自己妹妹的演说,安妮探出头向走廊尽头的司令塔门厅望了一眼。走廊内几道用来防御的铁门都放了下来,只余下几条仅够一人侧身穿过的缝隙,能勉强看清其中的局势。
几十名士兵刚刚从司令塔外冲进来,制服了司令部卫队。这些人在七八个军官的率领下紧张地集合在一起,看上去正在列队。
“不要听他的蛊惑!我亲眼看到这些人杀死了我们的指挥官,控制了司令塔!他们是早有预谋的!”
一名军官大声说教着,其他军官则控制了所有的出入口。这队人马穿着各种颜色的军装,以黄色居多,其他颜色也不少,看起来像支拼凑起来的部队。几名士官端着火枪,把守着正对着他们的走廊。
安妮低声抱怨着:“我们在这塔里上上下下才凑了二十多条枪,敌人倒是轻而易举弄了一个连。他们迟迟不进攻,打算把我们堵死在这里吗?”
耐门纠正道:“看军服恐怕不止一个连。剩下的部队大概被派去镇压打算响应我们的军队,或者更糟……”
“去打开大门迎接帝**?这是逼着我们进攻啊。”安妮不知从哪里摸出几枚子弹压进自己手枪的弹夹,对着大厅虚瞄了一下,摇摇头又放下枪,“不行,距离太远了,中间还有障碍物。这地方明显被设计成肉搏用。有什么计划吗?”
耐门目测了一下那条弧形走廊的长度,犹豫了一下道:“这是唯一的道路吗?如果能在这里发动一次佯攻,再从大厅对面同时进攻的话应该会好很多。不过,我们还没控制对面那半个司令塔……”
“没关系,这主意不错。用我的枪,你负责组织佯攻。”金发少女将手枪交给他,自己的双手上泛起了魔法光芒,“我来想办法安排主攻。”
耐门接过银色手枪,摆弄了一下保险,发觉枪机的结构和他所知道的大不相同。“这其实不是魔法枪吧?里面应该是机械结构在支撑,看起来很精密。”
“魔法不能提供太高的速度。膛线和枪身上的咒文可是不折不扣的魔法产物。光靠特殊子弹来对抗魔法防御,威力毕竟还是不够的。”
安妮从他身边退开几步,用右手食指按住耳垂,低声说着些什么。她的嘴唇动得又快又急,耐门知道这是一种中等难度的秘密联络魔法。他也能猜出她在联络谁。很快,司令塔门外传来的爆炸声和敌人军官的吼声证实了他的猜测。
“敌人在从塔上投掷手榴弹和燃水!去拖抛射炮过来!”
十几个人跑出门去,一阵枪声和爆炸声后又退回来。耐门和安妮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点了点头。
“我想不会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
“那就动手吧?”
耐门悄悄地挤过第一道铁门,瞄准第二道铁门,扣动了“灭法者”的扳机。突如其来的巨大后坐力让他退后了三步,撞在第一道铁门上才停下来。“灭法者”的子弹威力远远超乎他的想象:它连续穿透了剩下的三道铁门,在每扇门上都留下了巨大的锥形空洞。人们的视野开阔起来。耐门卧倒在地,高声命令道:“齐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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