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狩神》第100/230页


  “也就你一人能将影主的双手剑说成是不中用的东西,既如此,你就将那几个不中用的把势默出来吧。刀还你,力鬼和那没教养的小丫头你也一并领走。”
  宋钰摇摇头:“能让你看中的,自然不会是不中用的东西,人和刀只能换一个把势,这也算我的诚意。我知道你很厉害,杀我不过是挥手之间的事,但那套剑法只是用来换这么点东西,我这买卖做不得。”
  咔!
  竹案上一个茶壶在脆响中碎裂成无数块,壶中茶水顺着竹板缝隙泄到地上。闻祝寒霜满眼,用居高临下的眼神望来。
  宋钰咬牙支撑,以倔强而不为所动的眼神回敬对方。
  “好家伙,胆色不小。”闻祝罕见地露出一个笑容,也许是许多年没有笑过,笑起来脸色极其僵硬。
  “既然是买卖,当然得落地还钱了。”宋钰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每一步每一句话都让他筋疲力尽,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提着刀直接杀到乌蛮面前,至少不会这样累。尤其是这喜怒无常的家伙面前,时刻都有可能性命不保。宋钰落笔如飞,在纸上快速写划着,一连写了三张宣纸才停下来,将未干的余墨吹了吹才递给闻祝。
  当闻祝回到两位兄长修炼的竹楼时,脸色明显不好。
  坐在上首那四十出头的人微微一笑:“可是奈何不了一个小娃娃,不能吧!”
  闻祝板着脸将身畔一壶茶尽数灌进肚子才道:“终日大雁却被雁啄了眼,那家伙满嘴谎言,十有其八。”
  “你别将他拍死在这螅园就好,或者叫人乱棍抽死在门外,螅园近百号没用的家伙最擅长的不就是锤破鼓嘛!”
  “如果当时我能预测到半炷香后的事,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照大哥说的这样做。”闻祝苦笑着将手上的几张宣纸递过去:“这小子就是一人精,先示人以弱,然后一点点一点点地堆着自己筹码,就像小孩堆积木那样,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面前的筹码已经很高了,最后他甩出一本剑技,却只给我抄了其中一招,偏偏还是云山雾罩没有启承关系的剑招,还牛气哄哄爱要不要的模样。”
  上首被叫做大哥的男子信手接过递来的几张宣纸,本是漫不经心地看着,看到最后的时候却恍恍惚惚走了神,连老三后面说一些什么话都没听见。
  坐在他下手的另外一个男子微微有些疑色,一招剑技而已,以他们兄弟三人几百年的见识,就算是剑宗的太虚剑道他们也从头到尾琢磨过无数遍,到他们这境界已经不需要剑技这种累赘的东西,他们要寻求的是突破,从这樊笼中一飞冲天,与人交手信手拈来皆是精妙绝伦的招式。
  “大哥又魔障了,当年要死要活要寻求突破,竟然连寻种炼神这样的法子也能想到,差点令自己身死道消。”老二笑着从大哥手上随手抽了一张宣纸粗粗扫了一眼,随后咦了一声又从头到尾细细看起来,恨不得将薄薄的一张纸盯出几个窟窿,随后又半抢半拖地将剩余两张宣纸也拽过来,里里外外看了个透才望着闻祝:“这是哪小娃抄过来的?”
  两位兄长的反应似乎在闻祝意料之中,他也乐得看两人失态一回。笑道:“可看出来端倪?”
  “宋时关的三绝技之一笑傲凌沧海。六年前宋时关引着弱水那些杀手转悠了半个帝国,那天晚上在天关城外一剑绞杀两名伪五玄高手用的和这一招何其相似。”
  半晌没有说话的老大忽然吁了一口气:“是啊,当时我兄弟三人虽然身困于此,却已神游出城,虽然隔着老远的距离,却依然被那一剑所震慑,不得不说宋时关是修道百年来第一奇才,今生若有一日达到他那修为,身死道消也甘愿。”
  身边二人齐齐沉默,以前他们三人自诩天资,自从见过宋时关一剑风姿后,才知道这种一直以来被他们鄙视的杀手却是甩了他们几条街的修为。
  “那小孩只给了这一剑?其余二绝剑呢?”
  闻祝苦笑,他能理解大哥的心情,他在看了笑傲凌沧海后一样只能苦笑,就算明知道那姓宋的小娃娃是忽悠他,他也不敢将宋钰怎么样,生怕宋钰一死,此后就真见不着这般惊神泣鬼的绝技:“另外两剑被他藏了起来,说是要和我们做买卖。”
  “换,他若能一口气交出另外两剑,就算我这条性命他拿去也值得。”老二急不可耐地说着,被大哥横了一眼,连忙闭嘴。
  老大忽然想起什么,轻声问道:“既然能拿出来这样的剑技,你为何还说他是满嘴谎言?”
  闻祝身子微微前倾,小声说道:“他姓宋,一个百废之体。”
  闻弦知雅意,他们兄弟三人早已心灵相通。老二倒吸一口冷气:“影牙少主?”宋时关的儿子不能修道这是修道界都知道的秘密,可是此前没有人将宋钰和影牙联系起来。
  闻祝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补充道:“不管那小子是否说谎,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他还身怀阴阳世家绝学《碧落赋》,那可是天阙世家的宝典,就算丢到大街上怕也没人敢接,非得好福缘的人不可。大哥二哥,你们可曾想到什么?”
  被他叫着的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惊骇的神色,却都不敢轻易开口。
  半晌,一个颤悠悠的声音才悄然在竹楼中响起:
  统领气运,鬼神遥瞻!


第十五章 大惊小怪
  从螅园出来的时候,晨光已现。明珠趴在力鬼背上沉沉睡去,宋钰一身血衣也还没完全换下来,只有戴娜精神抖擞像打了大胜仗的将军一样走在最前面,也许是找回明珠让她心情好到极点,还在不停推介着哪里哪里油茶好吃,哪里哪里豆浆地道不加水。
  力鬼没有吃东西的胃口,老怪物虽然答应了将龙蛇帮关起来的帮众放了,但一刻没有见着人力鬼一刻不放心,而满身血糊糊的宋钰还得赶紧回去将衣服换下来,免得惊动了城卫司,又要弄出一些没必要的事端来。
  力鬼有些不放心地打量着宋钰:“你真没事?”
  宋钰笑笑,三人中他家算是距离这里最近的,前面弄巷往右拐,穿过两个巷子就上石板路,洒脱地挥挥手也不多言,直接和他们告别。戴娜看着宋钰的背影:“你以前没有说过你有这么号朋友。”
  力鬼随意说道:“君子之交而已。”
  君子之交大多数情形下都是来形容普通友情,没有任何利益往来的双方,但为了救力鬼宋钰差点连命都搭上,单是流了那么多血就不是普通朋友能做到的,所以戴娜压根不相信力鬼的话,走了几步忽然笑嘻嘻地问道:“要是我喜欢上这个人,你意如何?”
  “我会祝福你。”
  戴娜顿时将脸黑了下来,像谁欠了她几百两银子似的,伸出双臂就将明珠抱过来闷头往前走。力鬼抓着后脑勺追问道:“这是闹的哪一出?”
  戴娜不言不语低头急行,眼角泪珠儿像脱线的珠帘般一颗接一颗往下掉着,力鬼也急走两步从她怀里抱回明珠,想为戴娜分担一点。戴娜却死死拽着明珠衣服不松手,明珠在两人争夺间被弄醒,一睁眼就看见母亲黑乎乎的脸,顿时也吓得哇哇直哭,她这一哭戴娜更是哭得带劲:“你就是嫌我是寡妇,就知道作贱我娘儿俩,现在连说话也敷衍了,和我好时却是那般柔情蜜意,这才几日便连好话也不会说了。”
  “我上辈子欠你的。”力鬼对哭成泪人的戴娜束手无策,前前后后想了一下似乎没有发说错话的地方,人家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此话一点也不假,动不动就滴眼泪,不由叹息一声:“我倒宁愿还在螅园被囚着。”
  “你看、你看,这就腻味了不是,还说不是嫌弃我。”戴娜更伤心了:“我就随口和你开着玩笑,本想你好言哄我一回,你倒好说那样难听的话来气我,我要的难道是你这话吗?”
  力鬼恨不得将脚下石板跺碎,心中气愤着戴娜无理取闹脸上却还要拼命地挤出一丝微笑,以少主身份就算他想娶一个寡妇,影牙上上下下所有人岂不是要寒心死,至少君岳首领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而且少主放着大小姐这样好的女子不选,凭啥要来选你?“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只稀罕你一人。”
  戴娜哭着哭着又笑了:“你就知道用这些小女娃才会相信的话来诓骗人家。”
  其后几天宋钰都没去找力鬼,他给力鬼多腾出一点时间来赔戴娜,他也需要几天时间来谋划,乌蛮不除寝食难安,白天他都在罗府勤于走动,罗雅丹病情反反复复时好时坏,有时候一晕厥过去就是五六个时辰,好端端的一个人愣是被那东西折腾得有些花容失色,罗府上下也弄得鸡飞狗跳,由于罗府最近事发频繁,眼下又少了主心骨自然是下面人心惶惶,就连寒门罗掌柜也一天三问候地望罗府跑,一面这是关心罗雅丹病情,一面也是想探探风,一回头忆起小姐身边扈从念过的半句诗:城头变幻大王旗,罗掌柜也唏嘘不已,这罗府王旗也有日薄西山之势。
  宋钰这几日自然是更忙,都快成为职业的调度员,上上下下都要考虑周详。“这是我媳妇的产业,怎么说也算是半个我的吧。”每每被那些妯娌婆姨烦得不可开交后,宋钰总是拿这话来催眠自己,当然他是不敢说出声来的,不然估计不出半炷香功夫他就被人拿着扫帚赶出罗府了。
  让宋钰最不放心的还是老怪物的承诺,当初和对方有约定,螅园里所有人不能说出那夜的事,如今想起来当时着实有些冒险,这几十百张嘴。
  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竟然徒手空拳撂倒好几十个职业痞子,这样大的八卦可不容易藏起来,稍微有一个人传出去他就只能连夜潜逃了,回想起当初为了一口饭一片瓦铤而走险做杀手,如今看来确实不是好出路。
  老怪物倒也算守信的人,将那帮徒子徒孙约束得极好,但宋钰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终究会有一天,有人会将这篓子捅出去,只是早晚的问题,时间越是往后宋钰越是心神不宁,时常半夜从床上惊坐而起,冥冥中似乎有声音在召唤自己,等到宋钰要仔细辨别的时候却又无从发现。
  看窗外现了天光,宋钰起身梳洗后在房间里舒展了一下筋骨,练了一趟原来那世界的红拳,这是套路精妙小巧灵便的拳法,技法倒是全面,但在这大荒却没有太多用,这个世界没有拳师,人们喜欢的都是剑,连刀都很少讨人喜欢,而且也不适合在这个世界生存,真元动念之间就能流转全身,没有一拳撂倒对手,人家早已一剑捅得你透心凉。宋钰喜欢红拳纯粹是看重这套路中对身体韧性的锤炼。
  几天下来皮外伤早已好得七七八八,又草草冲了澡后这才施施然出门去寒门。
  因为和罗掌柜约好的,罗掌柜早早就已经在寒门候着,眼下宋钰可是大小姐身边的红人。说话做事都是以他为主,没等宋钰进门罗掌柜已经迎上来:“先生可算来了。”
  宋钰还了礼,随后问道:“东西都备好了吧?”
  “备好了,都在后院装了箱,就等先生您了。”
  “别您啊您的,听着怪难受的。”宋钰笑着到后院,看着马车上那一大箱子,和罗掌柜直接跳上车辕。
  “先生,罗某有话想说。”罗掌柜期期艾艾小声说着。
  “你是想问我们这样有些不合适是吧?柳未寒以前既然没收银子,现在自然也不会要。只是罗府眼下外焦内困,很多地方着实需要仰仗城卫司的,他不要银子也不打紧,到时候拉回来就是,反正也没啥损失。”宋钰熟练地抖着缰绳,马车慢慢驶动,罗掌柜不好再多说,只好钻进车厢里面,送银子这样的事本来可以吩咐个人去办就好,只是现在天关城暗流涌动,宋钰现在看谁都像是弱水的杀手,所以他宁愿事必躬亲也不愿出任何纰漏,他和弱水之间必然有些恩怨要了结,只希望柳未寒到时候别成为敌人就好。
  马车行刚出似锦巷,冥冥中那种呼唤又在心坎处响起,宋钰举头看着冷清的街道却没发现任何端倪,宋钰摇头暗自笑着自己这段时间太敏感,一个乌蛮就弄得他精神错乱,将“不惑于心”的告诫都忘了。
  天关城不能纵马,宋钰也只能任由着马儿缓步而行,反正天关城就这点大,正思绪漫游的宋钰忽然哎呀一声,骤然从马车上栽下去。
  罗掌柜听得宋钰叫唤,正要掀开帘子看个究竟,忽觉天地翻覆,整个车厢也翻转过来,整整两箱银子溃散而下将他半个身子都淹没了,就听得马儿在惊声嘶鸣。
  “别出来。”宋钰急促地招呼了一声,拔出随身携带的戒尺就往侧面一道门墙挥去。偷袭的人就是从哪里发动袭击,太突然没有半点征兆,而且也没有感受到半点真元波动,直到弓弦崩响的声音传来他才惊觉,勉强避开本来是要将他脖子射穿的一箭。
  一根拇指粗的长箭穿过肩膀斜斜从后肩冒了出来,乌溜泛光箭杆停在身体里,宋钰在听到弓弦的那一刻就明白过来,他没有察觉是因为藏在门后的人本来就没动用真元,这么近的距离用弓箭射杀,就算马车也要打出几个窟窿。
  一道月牙的裂缝出现在对面门墙上,有鲜血从裂缝中涌出来。宋钰压根不去看那人死活,转身撞破另外一处门板,猫腰快速钻了进去,人还未进屋扬手便是三道神念打出,就听黑暗中弓弦响动,宋钰骤然趴在地上,就听得一道疾风从耳际侧过,耳畔还有利箭射出时咻咻的风声。
  宋钰没有立即出手,反倒是掀翻一张桌子躲在后面,神念迅速在屋子里扫过没有发现可疑的事物,这才快步朝里面走去,在另外一根柱头后,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匍匐着倒在地上,宋钰将掉在地上的弓箭踢至一边,这才打量着地上的人。
  对方脑袋裂开豁大的口子,背部也血糊糊一片,中了两记血虹如何还有生还的可能。
  “谁呀。”一个惺忪中还带着睡意的声音嘀隆隆地喝问着从楼上传来,随后又是悉悉穿衣服的声音。
  宋钰收敛了所有气息,甚至是将呼吸和体温都收敛起来,神念先顺着楼道朝头顶小楼射去,确信没有可疑人物,这才稍微放心了些,但他也不敢有多余的动静。
  动手的必是弱水无疑,而且很聪明的不用真元,这样一来宋钰就没法探知对方,这是最让他头疼的,这些杀手就像阴魂一样缠着他不放。
  屋子的男主人听得楼下有响动,担心是那些痞子流氓跑来砸门抢东西,抓了一根棍子就跑下楼,脚下踩着水一不小心滑倒在地上,幸运的是倒在一个垫子上,虽然这垫子一样搁得他不舒服,但总好过将自己鼻子撞扁吧。

当前:第100/230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