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狩神》第104/230页


  只有二哥微微有些颤抖的声音在屋子里回响:“大象精神、达圣为躯。”
  宋钰很久没有像昨夜那样睡得安稳,甚至睡得有些昏昏沉沉,也许是这段时间气血不足的缘故说导致,看看天色已经是午后,急忙洗漱一番朝罗府赶去,昨天和老怪物有约定,将罗雅丹带去螅园,这已经是宋钰最后的希望了,虚无峰事一了宋钰就有去意,在天关城呆的时间越久越容易暴露自己身份,而且段天蓝被宋安带走,估计处境也不会太好。
  在一干护卫的反对和谴责中,宋钰还是撇下所有人将罗雅丹带到螅园。
  螅园中门大开,数十个家丁精神抖擞地站在道路两侧,垂手恭迎。罗雅丹谢绝了自己这个扈从的搀扶,虽然有些虚弱但还是能坚持着走上一段路,看着眼前那些蜿蜒伸展的竹林小道,心情也清爽不少:“这到底是那户人家,在天关城从来未曾听说。”
  “一个不显山露水的老前辈,老神医。”宋钰胡乱地说着,反正今天也是来瞧病的,叫老怪物一声神医也无所谓,这也是事先约好的,只是心中也微微有些不爽。连活了一百多年的老怪物也不能免俗,听说是罗府大小姐莅临就中门大开,好像生怕有怠慢之心,和自己两次出入侧门相比较,简直是天差地别。
  “这地方倒是好景致,移步换景。只是这些下人怎么看着怪怪的,这家主人倒是和善,那些略有残缺的下人竟没被辞退,殊是难得。”
  宋钰心中暗笑,如果罗雅丹知道这些所有下人都是龙蛇帮退下来的帮众、长老,好勇斗狠之辈,她还能走得这样稳妥不,闻祝本是答应宋钰带罗雅丹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然这样配合,只要大家一团和气就好,宋钰现在被麻烦伤头了脑筋,实在见不得麻烦。
  二人被请到宋钰疗伤的竹楼,里面倒是找不出半点血迹,所有摆放之物也很整洁。
  “二位稍后,我这就去请老祖宗过来。”有下人说了一声就小跑着离开。
  罗雅丹微微皱眉问着宋钰:“这究竟是何人,你是如何认识他的?”
  宋钰只能说是友人介绍,寻常时候这老神医也不悬壶,只是听说大小姐有恙缠身百医束手无策,他对这病也有些好奇,这才答应出手。
  两人没有等上片刻闻祝就已过来,目光当先落在宋钰脸上,用一种乞丐看着红烧肉的那种眼神注视着,宋钰微微侧身,引介道:“神医,这就是我家小姐。”
  罗雅丹微微皱眉,宋钰这话多少有些不合礼数,既然那下人都叫做老祖宗,可想而知辈分极高,生怕热闹了这神医,罗雅丹欠首盈盈一拜:“小女罗雅丹见过老神医。”
  闻祝哦了一声,依依不舍地将目光移开,随便寒暄了两句就开始号脉问诊,做足了游方郎中的派头,又问了很多虚无峰上发生的事,罗雅丹倒不觉得什么,又问必答。当说到倪雒华在她额前用血划了一下,然后又讲着自己进入个混沌一般的世界的时候,闻祝已经面带惊讶:“你取出来的是何物?”
  宋钰干咳一声提醒着闻祝的失态,但他永远不懂这东西对一个修道者的诱惑,就好像一个恶汉辱打自己娇妻,在旁人看来怎么都是该疼着呵着的宝贝疙瘩,却有人毫不在乎。
  罗雅丹淡淡说道:“倪雒华说那东西叫做虚无杵。”
  闻祝心中咯噔一下惊立而起,罗雅丹的话和自己心中猜想不谋而合,心中暗自悔恨,这样的修道至宝就在卧榻之旁,偏偏是自己三兄弟浑浑噩噩这么多年,白白便宜了他人:“那后来呢?”
  罗雅丹有说起来后夜叉现身,雷霆临渊的情形。闻祝立即将目光瞟向宋钰,宋钰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还是说说小姐病情吧,虚无峰后面的事我大概知道,你不用担心。”
  闻祝如何会放心,直接就从凳子上起身,几乎不加于色地说道:“你和我先说说虚无杵的事。”
  没见过这么不通人情的人,一大把年纪难道都活到狗肚子上去了?宋钰歉意地朝罗雅丹笑了笑:“小姐你先休息一下,我和老神医说两句。”说罢也追着闻祝出门。闻祝等在门口,直直地注视着宋钰:“后来的事态有如何了,虚无杵就在你手上?”
  “被抢了,但我也不知道抢虚无杵的是谁,当时只看到一道剑光从头顶落下来,那时候恰逢天雷乍响,我也只能躲避,雷火刚停我便追出去,只看到一道剑光摇曳飞逝,倪雒华的断臂连同虚无杵一道消失。”
  半月前那一夜雷池开的情形闻祝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整个天地真元颠覆,纲常紊乱,即便是他们三兄弟闭目修行也是心潮起伏,不能自已,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天地之威,更坚定了他要冲破藩篱的决定,只要修为上不去,万物在天地面前也不过须弥芥子。
  宋钰注视着闻祝,诚恳地说道:“我怀疑虚无杵在乌蛮手中。”
  “我知道了,进去继续为罗家女娃看病。”闻祝呵呵一笑,仿佛一下就看破红尘万丈:“不过是身外之物而已,没有大气运的人得到这旷世也是枉然,反倒会无可奈何遭天忌。”
  宋钰有些意外地看着闻祝,真不知道他如何会突然想开,想了想说道:“还是先说说小姐病情吧。”
  闻祝看着宋钰:“你真的很在乎罗家女娃?”
  “是的。”
  “有多在乎,愿意用生命去守护她的那种在乎?”
  宋钰想了想,肯定地摇摇头:“只是觉得这样好的一个女子,若是一直被病痛折磨,终究是有些不忍。”
  “多好的女子啊。”闻祝瞟了宋钰一眼,不住地唉声叹气:“罗家女娃容貌是上上之选,家底也不薄,看得出来她对你不错,难道你就忍心让她胭消玉陨?”
  “不用故作惋惜了,你本是铁石心肠的人,连跟随你十多年、几十年的下人你也从来没动过恻隐之心,何至于会对一个才见面半盏茶的女子另眼相看?一匹狼,永远装不出羊的心肠。”
  站在最客观的立场上来看,宋钰这话说得即对,闻祝也明白自己确实是这样的人,最后闻祝不得不说到:“罗家女娃的病我看不出来,但先前和虚无杵有莫大干系,如果你能将虚无杵夺过来,也许我能治好她身上怪病。”
  “你对虚无杵感兴趣?”
  “世间修道者,就算是天阙世家的家主也不能抵挡登神五炁的诱惑,不过罗雅丹的病确实和虚无杵有关,如果你不想她出事的话,最好依我的话去做。”闻祝已经走到门口,忽然又折回来:“对了,别忘了以血养印,不能间断。”


第二十一章 什么意思
  “虚无杵内藏集天地之威自成一界的秘密,根据你和罗家女娃的话分析,目前就三人接触过此物,倪雒华遭雷劫,罗家女娃如今能活着已经殊为不易,至于乌蛮嘛,他要彻底掌控虚无杵怕是也吃力得很。”闻祝并没有向宋钰说起气运一事,寻常人哪里会知道这些,认真而平静地注视着宋钰:“要想根治,还得你将虚无杵弄来。”
  宋钰觉得闻祝对他的态度和前两次有所不同,今天竟然和他说了这么多,也没见不耐烦之色,尤其是看过来的眼神让宋钰颇为不自在,就像大姑娘看如意郎君般深情款款。闻祝左右衡量,本来还想问一些关于夺天印的情况,但又怕引起宋钰疑问只能硬生生将这话吞回肚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宋钰忽然道:“龙蛇帮在天关城经营近百年,不知在城卫司可有人能说得上话?”
  “没有,龙蛇帮不插足城防政务,这是当初我们成立龙蛇帮时与当任城主立下的契约。你前日清晨遭受狙杀一事实在是你之过,给城卫司送钱财妄图化解关系,等于是肉包子打狗。因为法器‘天罚’的缘故,城卫司好比是勾栏院的女子,谁给钱他都不会拒绝,但不代表着可以用钱来彻底收买他们。”
  宋钰站在原地发愣,他是第一次听说城卫司的天罚是法器。和他那一对纹兵比较起来,法器不知强了多少倍。法器可以承受法术封印而不碎裂,并能被使用者在特定环境下施展出来,而那纹兵双刀就算是真元流经刀身也有刀毁的可能。宋钰曾经见过一次天罚的威力,至今依然心有余悸,由此看来那天罚恐怕还是法器中的上品。
  “不要想着拉拢城卫司,就算是用罗家所有家财作食也无法满足城卫司的胃口。而且擅自接触城卫司并试图影响城卫司的意志,这是柳匹夫的大忌。”这是闻祝对宋钰的最后忠告,想必他口中的柳匹夫是柳城主无疑。
  回罗府的路上,罗雅丹独坐车厢不言不语,两旁那些车马喧嚣、吆喝叫卖不绝于耳,往日罗雅丹觉得这一切是那样的有趣而生机盎然,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噪音,只能不断重复着折磨她心神。
  宋钰侧坐车辕,任由马车慢悠悠在街道上行走,脚下的青石板被无数人踩踏,光滑得几乎可以照出人影,既坚硬又冰冷。车帘微微掀开一道缝隙,车帘后一双眸子朝宋钰背影望来:“我可是得了绝症?”
  罗雅丹虽然不是绝症但也差不多了,夺回虚无杵是唯一的办法,可是要从乌蛮手上夺东西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宋钰一回头就和那双眸子撞在一起,此时的罗雅丹再不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只是一个被病痛所折磨得平凡女子。
  这道目光如一柄刀子,直接戳在宋钰最软弱的地方,宋钰慌忙将目光移开,装着去看街上景致:“小姐多虑了,老神医说他还差几味不曾多见的药材而已。”
  “如果是区区几味药,直接说来就是,我罗家商队行走帝国各地,什么药材搜集不到?你们又何必背着我在哪里嘀咕半天?”
  宋钰爽朗笑出生来却不说话,听着这笑声罗雅丹心底倒踏实不少,也许这病并不是自己猜测那样严重,只是每天都有大半时间在昏睡中,眼下父亲和大哥都不在家,自己这样终究不是个事,所幸自己这扈从处事得体,为她分担了不少:“无论品性、能力、处事手腕都还不错,如果他家境能稍好一些,倒是……是个不错的人选。”罗雅丹想着想着便觉得自己脸颊发烫,暗骂自己不知羞。
  送罗雅丹休息后,宋钰又大致问了一些罗府情况,罗府从最初的小门小户到眼下这规模,经历了很多事也积攒了很多经验,即使少了掌舵者,依然会有条不紊地继续下去,彼此各司其职。
  宋钰最担心的是好几天没有消息的钟静思,虽然言语上说的是钟静思去处理和善后虚无峰矿脉一事,可是钟静思几乎没有带一分银子,还是连夜离开,据下人说钟静思是骑着快马连夜离开的。罗雅丹对宋钰几乎没有隐瞒,唯独这事例外。
  力鬼的混沌摊重新开张,一夜间忽然销声匿迹的龙蛇帮众痞子也再次出现在街头巷尾,该喝茶的还是喝茶,该进乐坊的还是进乐坊,生活又回到正常轨道。在路过寒门的时候,宋钰意外地看见一个人。
  那是一个女子,穿着粗布蓝花的衣裳,在门口低声下气地说这话,似乎在哀求着什么,但无论那女子如何哀求,门口的小厮依然坚决地摇着头,不让那女子进去。那女子一气之下将手中小包袱冲小厮砸去,包袱撞在小厮胸口然后掉在地上,几锭白花花的银子从包袱里滚出来。
  门口小厮连忙躬身,将银子重新塞回包袱,然后将包袱塞回那女子手中。
  宋钰站在远处不起眼的地方,默默地看着这一幕,那女子自然是绿竹,这已经是第三次跑到寒门来,嚷着要见大小姐。青松虽然不是死在寒门里,但依然是在正常上工时间内死亡,罗掌柜为此还破例给绿竹支付了贰佰两银子,这已经是额外开恩的结果,其他商家若是有伙计丢了性命,最多扔二三十两银子即可。
  再一次失望的绿竹只得含着泪回到家中,院子虽然有些破落却不见杂乱,窗棂上剪影的喜字还没被撕去,只是颜色已经淡了不少。绿竹将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也不喝,只是一个劲地流泪哭泣,哭得累了就抚摸着肚子然后又开始新一轮的嚎啕大哭。
  门在吱嘎的声音中被推开,一个黑色影子如幽灵般出现在绿竹身畔。绿竹有所警觉猛然抬头,眼前出现一张紫白相间,怪异惊恐的脸,吓得她尖叫一声不敢乱动。
  连哭也忘了。
  “你有身孕?”面具下那声音问道。
  绿竹有些艰难地点点头,身躯簌簌颤抖却不敢说话,只是泪汪汪的眼睛左右躲避不敢与面前这人对视,长期混迹于风月场所的她对市井坊间的各种消息都有所耳闻,对于眼前这张脸自然不会陌生。
  绿竹知道,这其实是一张面具。
  黑色头罩黑色衣,镶以红色如焰火一般的花纹。
  在天关城,再没有第二个人会如此装扮。以前在雍景坊的时候,一众姐妹无聊的时候,总有人提出一个乐此不疲的问题:“你们说夜叉究竟长着什么模样?”
  然后周围叽叽喳喳一片抢答的声音:“青面獠牙,和小人书上恶鬼一般模样,别无二致。”“长了三头六臂,据说他每天要吃一个人心呢,还必须是像我这么漂亮的女子的心肝。”
  “上回来这里听曲的张老爷说过,夜叉其实并不是活生生的人,是横死成尸魔的嘞,因为死前怨气太重不能入黄泉下九幽,只能辗转在人世间,每到午夜就出来啖肉吃心。这是张老爷的一个在剑宗当剑仙的发小说的。”
  “……”
  无数的传言都是证据确凿,但绿竹可以肯定的一点,夜叉绝对不是好东西。想到这一点,绿竹竟豁出去了,张牙舞爪地朝面前这个浑身上下都裹在黑袍中的杀手扑去:“是你,是你杀了我相公。”
  宋钰心中暗自叹息一声,绿竹神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一侧身躲过去,绿竹抓了个空直接扑到地上。
  宋钰看着旁边桌面上放着的那个包袱,随手挑开包袱,露出里面白生生的银子,宋钰挑了一块碎银,用两根指头捻起来:“凶手的脑袋会出现在你相公的坟前,酬金我先取了。”
  绿竹猛然从地上爬起来,看看空荡荡的四周哪里还有人影,一个人愣在原地好半晌才自言自语道:“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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