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狩神》第111/230页


  这样的人如何会成为杀手?
  对方也微微皱眉,对积水打湿鞋邦微微有些不悦,但还是很平静地又抬头注视着宋钰:“难得,你倒是猜到我的身份。”
  有人生来就让人厌倦,有人一见之下就能立生好感。安统领就是后一种人,他说话的时候让人有种感觉是在平静地注视着对方,即便是极其高傲很冰冷的话,经他说出来都觉得对对方是一种尊重。
  安统领微微一皱眉,脚下积水便以他脚为圆轴朝四边散去,略一细看才发现对方竟然悬离地面,若不是宋钰目力极强甚至根本察觉不到,宋钰注视着面前这人,微微有些惊讶:“是你?”
  对面那人咦了一声:“你认识我?我本对你面具下这张脸毫无兴趣,现在不一样了。在天关城,我认识的人不多,我们一定见过。”
  “堂堂宋族弟子却要做这藏头露尾的杀手。”宋钰终于明白为何眼前这人会有卓尔不群的感觉,因为这人所修炼的就是剑宗最堂皇最正宗的剑道,剑阁由藏青、宿雷、断水三阁组成,段天蓝所在的断水阁以太虚剑道传世,除此之外还有藏青的凌霄诀、宿雷的平湖断月。
  凌霄诀重势,平湖断月重剑,而太虚剑道重意,三阁为强弱之分争了数百年难分高下,但因为剑宗创立之初就对三阁有分工安排,断水阁有惩戒监巡之权,而每届宗主也必须出自断水阁,所以断水阁虽然在人数上大大输于另外二阁,但始终不曾落过下风。
  “踏月节上天外一剑何其惊艳,那一夜无数人都知道宋安其名,我如何能忘记?”宋钰决计不会提段天蓝,若是如此还不得自暴行藏?
  宋安神情肃穆:“你真是罗府的人?是了,首领说过夜叉藏身于罗府,看来并不是无的放矢。”
  宋钰在心底苦笑,自己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弱水如果不是怀疑他,就不会有针对他的暗杀已经进城时候的层层盘查。
  宋安略微沉吟:“我知道你是谁了,昨夜我进城就听见了你遭遇袭击的人,我只道是和你同名同姓之人,毕竟这样的事太多。没想到给我最大意外的人是你,如此说来,我那跟随也是死在你手中。”
  街道上,气流飞转。一股股如冰刀雪剑的锋芒在虚空中凭空升腾,这些锋芒气机会聚在宋钰身畔十丈累,急速飞撞。
  宋钰大惊,但他却对此束手无策。
  他没有看见宋安出手,自然不知道如何化解。
  除了挨打还是挨打。
  锋芒速度迅速边开,一股无形剑气沛然而现,横擎于天宇。
  宋钰不敢怠慢,全力而动。
  “慢了、晚了!”宋安摇头晃脑的声音传来,那道剑气纵横交错真如九天上凌霄而立的倚天剑,无论宋钰无何闪避依然被气机深锁。
  头顶雨势乍停,仿佛有一柄巨伞将整个天地覆盖,而宋钰只是这支伞羸弱不堪的蝼蚁。
  剑势陡而化百千道,由独变巨,由散入巧,仿佛千万柄长剑垂直刺来,暴露在外面的手掌在剑势下猎猎灼痛如置身火炉架上的烤肉。
  宋钰欺身而上,提拳便要将宋安砸得稀烂,这是必须要面的决策,这场战斗如果他不能扭转劣势占据主导权,凌霄诀便可能将他撕裂成无数碎片,就像天地间被撕裂的细雨一般。
  “腿短的坏处啊。”宋钰心中明白自己的劣势,对手站在几丈外只需要一挥袖子便能隔空杀人,而他却要靠近前来才行。凌霄诀重势却有别于杨峰的借势,借来的终究不是自己的,看似勇猛无敌却不能做到如臂使指,而宋安这道剑气早已被他炼化到纵横如意的境界,动念之间可繁可简,放任自如。
  若势成,胜负定。
  宋钰自然不会让对方如意,整个身子如夜枭投林,在空中划出一道美妙的线条,迎着宋安而上。一面飞掠一面变换着不同姿态,或者长臂舒展或者抡拳只击又或者用上电影里鹰爪的手法,目的只有一个,不给宋安确定下应付之法。
  宋安却是犹豫了,剑气将落未落之时,宋钰却没有按照以往那些对手那样站在原地和他拼斗真元,虽然先前看过宋钰和杨峰等人格斗,但终究是隔山看戏没有太多感触,直到真正面对这双拳头的时候才明白,置身其中如扁舟行于怒海,稍有不慎便是拍浪毁船。
  宋钰不断变换着方向和姿态,让宋安捉摸不定真正攻击来的方向,眼看宋钰已经到了眼前猛然想起杨峰的是死状,脚步再抬斜斜朝着旁边掠取,而他背后的长剑尽数出鞘。
  无边无际的磅礴真元如狂风巨浪般卷来,如山洪瞬间溃败,发出巨大的咆哮声,巨大的力量也直接作用在宋钰身上,将他掀向上空高高抛起。
  都顶剑势大声,如临渊惊雷般俯冲而下。
  宋钰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惊疑地看了一眼头顶那无形无迹的剑势,看来宋安醒悟过来,压根不敢让自己靠近,不靠近就代表着没有机会。
  宋钰不死心,在一折身急冲而去,依然是被宋安一剑弹开,宋安似乎很有耐心,并不急于出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宋钰上前便一剑逼退回原地,但宋钰却耗不起。
  头顶有稀疏的雨滴飘落,宋钰哑然看着头顶,却惊奇地发现一团黑隆隆的云团不知何时出现在上空。
  这现象宋钰再熟悉不过,云团一旦成型就代表着头顶那神秘莫测的‘天罚’随时都可能降临。宋钰猛然从衣袖里掏出小白:“小祖宗,这会靠你扭转战局了。”宋钰甚至不敢长时间运转真元,只能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小白身上。
  小白慵懒地扭动了一下自己圆滚滚的身子,似乎对大晚上惊扰美梦表示着自己的强烈不满,随后一翻身继续睡下去。宋钰暗骂一声:“没用的家伙。”
  要解决的问题依然没得到解决,宋钰悻悻地将小白收起来,人家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家伙到,完全不为他这个主人分忧。
  宋安再次凌空刺出五剑。
  宋钰顿时觉得呼吸艰难,内心大为悸动。
  一种绝望的感觉如头顶那亏啊乌云般笼罩着宋钰,宋安恐怕是自己今生遇着的最麻烦的对手,因为自己最大的底牌被提前翻了出来让他又说防备,宋钰空有一身屠龙之力,却连一条小虫子也没找到。
  在这样的对手面前,宋钰感觉自己仿佛是托塔巨人那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


第二十九章 非人
  “不想死!”无数纷杳念头在宋钰脑海中浮现,随即就如火花跌入江河中一般迅速熄灭,又有更多杂念前赴后继踊跃而现,最后所有念头化作三个字:不想死。
  “天道无情,故能长存。凡有灵觉者,有谁愿意死亡?草木枯荣临时发新牙,走禽生罹遇难尽哀唉其声,最终这些生灵终究还是死了,可不是你一句不想死便能逃脱厄运的。”冰冷的声音传入耳中。
  宋安本欲驱剑斩落夜叉人头,冥冥中却有一道沛然力量将他剑势拂开,他不惜以五年修为换来这强大一剑,凌霄诀一成非得是宗室之主这样的高手难以化解,即便是乌蛮首领被困其中,怕也不能轻松应对。暗中相助宋钰的人竟然能不露行藏,也不见如何作势竟然让自己的凌霄诀瓦解,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反倒白白损失了五年之功。
  “能漠视生死者,唯无形。”那声音继续传来。剑势一消宋钰顿觉浑身轻松,却没有冒然和宋安拉开距离,悄然散去浑身真元抬头凝望夜空,轻轻喝道:“谁人?”
  宋安大为惊讶,感情这人并不是夜叉请来的帮手,只要这人不是夜叉帮手便好说,以宋族嫡孙、剑宗弟子这样的身份在,关键时刻就是一道免死金牌,只是罗家这扈从隐藏至深,竟然骗过了自己。
  “我非人!”那声音继续传入宋钰耳中,一副标准的神棍口吻,宋钰也懒得在言语上和对方争高下,只是静静而立,心中想着的确是若是发生意外变故,他该如何迅速脱离。
  不求胜,先谋败。
  果然,神棍的口吻在下一句话暴露无遗:“我乃神!”
  宋钰心中嗤笑,这声音很陌生,必然不是熟识之人,恐怕今天遇着一个疯子了,就算一国之君也不敢说这样的大话,如果是天阙世家那些老祖宗的话,可能已有半神境界,但那也只敢自称神人,而不能说自己为神。
  天阙世家那些几百年不说一句话的老怪物肯定不会出现在这里,到了他们那境界的神人,一旦露面就会天有异兆,就宋钰所知,圣人出门有紫气相随或者风雷左右,神、圣二者相去不多。
  “你怀疑我的话在情理之中。”那人仿佛能猜到宋钰心中所想:“但我有法能助你远离雷劫之苦,一身修为尽数施展而无顾虑。”
  “再说吧!”宋钰随口敷衍着,不管是神也好疯子也罢,这样的人他肯定是不愿意去惹的,能不恶交便不恶交,旁门八百左道三千,这些玩弄小把戏的人中有时也会冒出几个扮猪吃老虎的人物。
  宋钰也不知对方究竟意图如何,也没放在心上。
  “你在想着如何应付解决面前这人。杀吧,毕竟是宋族嫡孙,与你有一线血亲之姻;不杀也不妥,他是弱水的人,必然会暴露你的身份。”那声音悠然说着,宋钰却满面惊讶,这人所说的每一句话,乃至于每一个字都刚好是他心念一动之间的想法,毫厘不差。
  “我更知道你的前世今生,如果这大荒世界还有一个人知道你是域外天魔的话,那人必然是我。”第二句如惊雷般直轰在宋钰心坎,这是宋钰最大的秘密,他没有像任何人提起过。作为杀手也绝不会犯一些譬如说梦中说话泄露机密的极低错误。虽然宋钰从来没有听过域外天魔一说,但字面意思不难理解,莫非这藏头露尾不见踪迹的人真是神不成?
  宋安站在对面心中暗叫着奇怪,夜叉可不是傻子,就这样毫不防范地和对手相对而立,这是为什么难道他这是在故意引诱我出手?他身躯数度颤抖,分明是见着大恐怖的事物,好端端为何说上一句“再说吧”这样无头无尾的话,这是为何?宋安却不知道,面具下面宋钰那张脸已经瞬息三变,表情怪异得没法用言语描述。
  “对面那家伙很苦恼,因为他不见我的声音。”那人呵呵笑道:“我赐你机缘,拜入我门下,得天人之力。”
  宋钰干脆不理会那人,心中暗自笑道:“爷爷我有奇功《真阳炁》《碧落赋》,还用得着奉他人为师,能教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该打!”宋钰忽然觉得脑袋一疼,似乎有人抬手在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在我面前不得放肆无礼,下不为例。”
  宋钰心中惊讶万状,这次再不是偶然了,自己心中一个念头都能被对方察觉到。生怕对方还会知道直接别的想法,赶紧抬头望着宋安,心中有些无法取舍,宋安这身份让他着实为难。
  打,不见得能打得过,不打吧,自己身份就要在对方这里暴露出去。
  “吾何人?神也!”那声音轻轻一呵,随即长街精光万状,猛烈如白昼。宋钰也不知道这精光从哪里冒出来,如小太阳一般将二人照得分毫毕现。最惊讶的还是宋安,他第一时间察觉出,这精光最先起于宋钰身上。随即宋钰踏步向他走来:“可知为何你我同姓?”
  宋安不屑一笑,夜叉这种临阵攀亲的行为简直龌龊到低劣,心中想着:“就算你是我亲兄弟,我也不能饶你。”但有一点宋安可以肯定,自己没有兄弟姊妹,母亲在生产的时候大出血,他从小便没了娘亲,哪里来亲兄弟一说?
  夜叉随手一挥,又是精光如丝,漫天飞舞:“这个问题你大可回去向家中老人请教,我的身份不必对他人道起,这干系宋族兴衰大事,连你父亲也不要提起,明白吗?”
  宋安神情木讷,低头重复道:“此事干系宋族兴衰,我不向父亲提起,更不向外人提起。”
  “很好,你去吧!”
  “是!”宋安乖巧地低头行礼,随即转身便走,走出数十丈后才身躯猛震,神情恢复如初。立即转身,可是街道上哪里还去寻找夜叉的踪迹?用力拍拍脑袋,似乎自己忘了很重要的东西,可是忘了什么又想不起。
  一辆牛车悄然出现在宋安身后,在转角的阴暗处,宋安一俯身如狸猫般钻进车厢,换下黑衣,又回复了那风度翩翩的剑宗高徒,宋族嫡孙的风采。
  宋安随手将衣服塞进牛车暗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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