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狩神》第137/230页


  罗雅丹一皱鼻子:“这家伙跑两步都可能伤口开裂,就是来只兔子也逮不住,本小姐保护他还差不多。”
  在力鬼眼中,罗雅丹注定是这一生都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就算宋钰给了她梦寐以求的神念,她依然不会是从云端落入泥潭的仙女,所以有些不该知道的事还是别让她知道的好,最后一手提着两支竹鸡迅速离开。
  跳累了的罗雅丹也终于安静下来,一屁股坐到藤条箱上,双手托腮望着火焰走神,见身边宋钰似乎没有说话的打算,半晌才悠悠说道:“先前在那地方,我以为我会就这样死去。你是没有进去过,那里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世界,比黄泉还要恐怖。”
  火光将宋钰的脸映得红通通的:“对你而言,那却是很恐怖的地方,我大致听力鬼说了一下。”
  罗雅丹发现自己这个扈从除了啰嗦以外,还有个不好的地方就是——不适合当听众。用微微不满的语气反击道:“对你这个读书人而言,那是一辈子也不可能经历的事。”
  “也许吧!”
  罗雅丹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胜利的笑容,看来这个扈从也还算上道,稍微懂得如何配合自己,随即微微有些黯然:“那一刻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一瞬间想了很多很多,想起海口城下落不明的父亲以及大哥,想他们要是有一天能平安回来,却找不到我的踪迹,他们该是怎样的伤心?父亲一直对大哥极其严厉,严厉到近乎苛刻的程度,父亲说大哥脾气像以前的他。一样的执拗、一样的自以为是;当他不高兴的时候,直接离开罗府,先是用了一年左右时间将北域转了一圈,据说是在回来的路上认识了海口城的一个女子,然后就取道海口城;父亲虽然也经常去海口,却不和大哥见面;其实我知道,大哥的一举一动父亲都在关注,去年父亲生辰的时候,有人送了父亲最喜欢的金蟾抱柱,虽然没有写贺礼人,但我们都知道那贺礼的人是大哥。”
  “而父亲他,这些年一个人支撑着偌大的罗家,一年中至少有十个月是在车马和海船上度过,难得在家待的那段时间还要绞尽脑汁地和大伯、二伯他们那些只会伸手要钱的叔伯们周旋,若是我死了,也许父亲真要一夜之间白了头。这些都是我舍弃不开的,那一瞬我甚至还在想,若是能将《传奇》听完整,也算能了却心头一桩遗憾。你说好笑不,一瞬间的念头竟然可以像在漫长走廊上悠然赏花一般,将每一个画面都看得很清晰……”
  宋钰捡着一根拇指粗的树枝,将一些散落下来的木头挑进火堆中,默默地听着。力鬼也悄无声息地回来了,用弯刀削了两根看上去比较结实的棍子,将竹鸡穿起来。
  罗雅丹没有了先前那样好动,什么事都想经历一下的模样,只是抱着双腿坐在藤条箱上,目不转睛地望着已经不如先前那般旺盛的篝火:“再浓的亲情,再深的牵挂,结果依然会有阴阳相隔的时候……”
  宋钰望着罗雅丹,轻轻问道:“你害怕了?”
  怕?
  对于罗雅丹而言,这一直是羞于启齿的一个答案,二十多年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生活也让她不知道什么叫怕,直到那天晚上只身赴宴,遭遇王有道等人迫胁以及虚无峰那挥手间杀人如麻的弱水杀手后,她才开始正视这个字,此后梦魇好像就一直跟随着她,白天在河心大船上的时候那场争斗让她差点哭了,随后莫名其妙遇着歌舞魔,虽然很奇怪的就出来,但那一瞬间却是让她紧绷的神经都差点断裂的凶险之地。
  罗雅丹紧紧抱着膝盖,自言自语地说道:“确实很怕,那一瞬间我才知道原来我还有很多很多在乎的东西,越是在乎越是怕死,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罗雅丹忽然抬头,一双涟涟眸子望着宋钰。
  “怕是很正常的,没有人不怕死。”宋钰忍不住想伸手去轻弹已经爬到罗雅丹脸颊那一滴泪花,最终还是忍住了:“其实你可以不用怕,因为你可以拥有让整个北域都颤抖的力量。”
  “是你先前要我看火的那种方法?”罗雅丹从李浣父亲那里已经知道了《碧落赋》的价值,但每当想起自己这扈从落寞的境地,她怎么也无法相信《碧落赋》会真的很厉害。
  夺人似乎将对罗雅丹的不满都发泄在背上这些柴禾上,远远看去,就像一座巨兽般朝着这边移过来。力鬼一边翻转着手上已经在逐渐出油的烤鸡,一边大笑道:“你就差没有将埋在土里的树根拔出来了。”
  夺人横了力鬼一眼,只是看了看放在地上的这些横七竖八的树干:“好像还差点点。”说罢又转身离开。力鬼笑着要喝道:“别去太久,不然今晚上你会饿肚子的。”
  罗雅丹有些惊讶,这像草堆一样高高耸起的柴垛已经够烧好多天了:“烤两只竹鸡而已,不用这么多吧!”
  “自然要的。”力鬼蹲在一边解释着:“一会还要生三堆火,将地下烤热了,然后在上面平整地铺了木头,晚上睡觉会舒服一点。”
  罗雅丹恍然大悟:“这个我知道,我看过游侠列传,还要在周围点几堆火,这样即使睡着了,野兽也不会过来。”
  宋钰与力鬼相视一笑,对他们而然,若是在睡觉的时候还被山野走兽偷袭,岂不是让人贻笑大方。宋钰让罗雅丹起身,从藤条箱中拿了几个小包出来,在罗雅丹还来不及细看箱子里有些什么东西的时候,又迅速合上。
  后者不悦地撇着嘴:“神神秘秘的了,里面难道还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成?”
  “换洗的贴身内衣,你真要看?”
  罗雅丹顿时臊得脸红脖子粗,自然不会去刨根问底。看着宋钰手里的几个用油纸包着的一个个小包,在好奇的眼光中看着宋钰将他们打开,却是些胡椒、粗盐、芝麻一类的东西。力鬼呵呵笑着:“看来你是早有准备。”说着将竹鸡递给宋钰:“你来烤,我去装点水来将盐化开。”
  临走时还踢了两脚死去的獐子。
  这次夺人回来得比较快,又堆了三个柴堆,生火将那些柴堆点燃。这样等到他们吃完晚饭的时候,地也烤烫了,至少可以管小半夜。
  竹鸡烤熟后,一人半只直接用手抓着啃。唯有罗雅丹用一根屑了皮的细棍挑着竹鸡,犹豫地问着:“这些调料粉不会是裹在你那些……脏兮兮的衣服里的吧?”
  “当然不是!”宋钰也不去看罗雅丹。
  罗雅丹吞着口水继续追问:“你这箱子里应该有碗筷、简易的桌案吧!”
  “我们都是粗人。”宋钰直接用手背在油滋滋的嘴巴上使劲抹了两把,看得罗雅丹一阵皱眉,他发现自己这扈从啰嗦、不是好听众外,吃相竟然也极其不雅,甚至可以用粗鄙来形容。
  犹豫再三,终于还是一咬牙将手中的半只竹鸡递给宋钰:“要不你吃吧,我不饿!”
  “好!”宋钰毫不客气地接在手中,傲娇大小姐若是不吃一些苦头,很难在这江湖中生存下来,有很多东西是没法用言语来让人明白的。
  看着三个家伙都只顾低头津津有味吃着,罗雅丹悄悄捂着肚子问道:“你说这会会不会有个剑仙豪侠忽然冲过来,把你们手里的竹鸡给抢了。”
  力鬼满嘴是油,嘴里囫囵地叫着鸡肉,呵呵笑着:“剑仙来抢鸡肉,大小姐您是游侠故事挺多了吧!”
  宋钰忽然抬头,一手提着半只竹鸡,轻微地皱起眉,无奈地吐出三个字:“乌鸦嘴!”
  一道剑气乍然出现在火堆之上!


第十一章 拖油瓶
  一剑擎空,有玉人俏立剑上,裙摆飘摇。
  夺人依然是云淡风轻低头看着火焰,似乎压根没有注意到那仿佛从虚空中忽然钻出来的一人一剑,火焰在注视中被疯狂压抑,缩小到只有些微黯淡的火光。
  力鬼是第一个站起来的,也是唯一一个站起来的人,抓着手中已经啃得见骨的半只竹鸡如抓着一柄锋利匕首,无声地注视着对方。
  宋钰抬头仰望,眼中闪烁过一抹惊异。
  罗雅丹一会看看宋钰,一会又抬头望着海站在剑上,飘逸出尘如仙子般的女子。
  树林中,气氛颇为诡异。
  “宋钰!”罗雅丹最先打破这沉默的气氛,发出尖锐而高亢的声音,因为宋钰和她坐得比较近,对方能看见的自然是她也能看见的,在反复确认后,终于出离的愤怒了,随即展颜一笑偏头问道:“好看吗?”
  这声音很低,但这几人无一是庸手,将罗雅丹的话一字不漏全听进耳中,夺人本想抬头的,被罗雅丹这么一说,连忙打消掉这个想法。力鬼呵呵一笑,心中想着:“早知道我也不站起来了,坐着抬头能看得更多。”
  剑上那女子冷哼一声,一道磅礴如江河的真元如大山般直压而下。
  力鬼心中大骇,这女子真元便如她脚下长剑一般锋芒毕露,竟然升出一种不能与之面对的寒意,脚下情不自禁滑出数尺,每退出一步便在地上留下数寸深的脚印。夺人神念骤放,被压抑的火苗如泼油般飞窜半丈,朝着头顶女子卷去,而他本人却飞掠到十丈外的一棵大树上,信手一招,无数枯叶从地上倒飞而上,在他身畔徐徐盘绕。
  宋钰捂着眼睛哎呀地叫了一声,身子狼狈不堪地在地上翻滚几下。
  力鬼看着宋钰那丢脸的表演,这家伙竟然想到去看人家裙底风光,这女子没有一剑杀了他都算客气的了,至于吃亏嘛!
  从来没听过夜叉是喜欢吃亏的主。
  惟独罗雅丹还茫然地坐在藤条箱上,不明白这究竟怎么回事,大概能懂的就是那忽然窜上空想烧这女子的杰作是出自于夺人之手,心中更对这家伙没好感官:“真不知羞,竟然还想将人家衣服烧个精光,比宋钰这家伙还下流。”
  有时候,女人的逻辑确实不能用常理来推论。
  那神秘女子真元急转,从容地避开倒卷的火焰,飘然落地。这只是她与这几人之间一个试探,如果不是那个普通人无礼地偷看,她也不至于如此,所以落地后第一句话便是对宋钰而说:“如再有下次,我废了你这双狗眼。”
  力鬼已经丢开竹鸡,双臂自然下垂,手指有节奏地轻微动弹着,在他双腿膝弯处,随时有两柄微尖匕首伺机待命:“你是谁?”
  “我叫窦青梅!”那女子压根不回头去看力鬼,而是蹲在火堆旁,随意往火堆中添加着几根柴禾。
  力鬼等人大惊,一个女子能独自出现在这走兽纵横、荒无人烟的地方,自然有些来头,但没想到来头竟然这么大。
  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敢说话。
  宋钰揉着眼睛走到罗雅丹身边,不经意地超过罗雅丹半个身子,后者却焕然大悟:“喔……我见过你,在天关城的时候。那天寒门上梁,所有人都去抢吉食,唯独你站在人群中没有伸手。那天你好像也是穿着这套青衣,难道你都不用换衣服的吗?”
  宋钰鄙夷地瞟了罗雅丹一眼,眼前这人被称为剑宗最有天赋的人之一,有可能是剑宗下一任宗主,随便拿出一支剑来都可以买下半个罗府,也只有她能问出这样幼稚的话来。难道在罗雅丹脑袋里,就只有好看衣服这类东西吗?
  力鬼望着远处的夺人:“人家有整个剑宗作后盾,要玩死你跟捻死蚂蚱一样容易,还堤防个屁。”说罢也朝火堆走去,露出一个自认为很和煦的笑容:“我替我朋友刚才的行为道歉,我保证他不会再乱看……”
  剑光从虚空中乍然闪现,一道真元将火堆斩为两半:“你要再说,形同此堆!”
  力鬼顿时闭口,这女人太凶悍,喜怒无常。却有不识相的家伙茫然无知地自言自语:“不是我说你,一个大姑娘家家的,站那么高,还穿着裙子……好好……我不说,您能把我脖子上的剑收回去吗……我……请你吃烤鸡!”宋钰将手上沾着青苔的半只烤鸡颤悠悠地递过去。
  窦青梅居然接了,随后收回长剑。直到到这一刻,众人才看见,原来他背上还缚着一个剑鞘。长剑在空中划了一个“八”字呛然回鞘。
  “女剑侠!”罗雅丹用崇拜得无地自容的眼光望着窦青梅,这一刻什么大小姐身份,统统被她丢到脑后:“能教我刚才的那一手飞剑入鞘吗,还有踩着剑在空中飞的本事,我也要学!我有银子。”
  “神道不同体。”窦青梅没有半点女剑侠的风度,用手抹掉竹鸡上的苔藓,大块朵颐起来:“你叫宋钰吧?就是给月娇写词曲,让她一曲而红的那个乐师,后来做了罗雅丹的扈从,你可能是我知道的所有扈从中最弱的一个,难得的是你居然敢提刀杀了王之源。当真印证了你当初在雍景坊的那句话: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你叫力鬼,以前花肥猪手下的跟班,帮他掳女人、杀人放火,这些事可没少做,当初将月娇掳到花府,你在其中出了很大的力。你跟在罗雅丹身边,不会是也贪图她的美色吧?”
  窦青梅自顾地说着,却不知罗雅丹听着这话心中陡然一阵心惊肉跳,她只知道力鬼曾经是花司长的属下,没想到还做过这些龌龊的事,第一念头就是质疑这女子的真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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