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狩神》第184/230页


  宋钰在坚持与放手之间艰难地徘徊挣扎,坚持下去,这些剑意会将力鬼送他的手套彻底撕裂,而且这些剑意随着范旭的那一声呼喊,仿佛有了灵性,每一缕剑意都在找寻着手套的缝隙,一旦他的左手受伤,将再不能阻挡这柄长剑;如果放手,长剑就会在他松手的瞬间插入他胸口,再快的动作也快不过天冲境修道者的速度。
  “苟延残喘!”范旭冷冷一笑。这一次,他的手指连扣三次,长剑剑意也暴涨三次,最后竟化着一轮跃上中天的耀眼旭日。
  煌煌剑意缠绕上宋钰手臂,拼命撕扯着他长袖和肌肉。
  牛七两几人内心一直在摇摆不定,夜叉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难得了,这多少为他先前幼稚地想要用双手接下范旭一剑写下注脚,不过到眼下为止,也该是夜叉的极限,再拖延片刻到时候他们再出手化解范旭这一剑就真正晚了,但如果这样贸然出手,也等于和范旭撕破脸皮,这样他们不但要应付君岳的迫害,还要面对天眼无孔不入的纠缠。
  关键时刻,人想到的都会是自己,这是人的本性。就算他们在影神面前宣誓,愿意为影牙献身,但这都是建立在能看得见曙光,理想能够被实现的前提下,而不是混沌的迷惘中。
  “嘶嘶……”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悄然传来,宋钰左手漆黑的衣袖开始泛动着一缕墨绿,随即无数碎小的绿光开始在衣袖表面泛动,仿佛是夜空下那密布的繁星。
  无数繁星之间开始隐现出怪异的纹样,配合着嘶嘶的声音,让屋子里众人心中寒毛倒竖,退下去的玉枢眼神中开始无端地泛动着惊惧的表情,仿佛看到此生以来最诡异的情形,而牛七两几人也不约而同地伸长脖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宋钰左臂。
  墨绿碎光开始如流水般在宋钰左臂扭动,那些若隐若现的暗纹也渐渐清晰起来。
  宋钰初时也不解,但直到这会反倒是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这倒是给了自己意外的惊喜,很难得地笑了起来:“好孩子,真有你的,比小白那懒忒强多了。”魂蟒袍自从被歌舞魔一刀割裂后,魂蟒再也没出现过。此刻的魂蟒和当初比较起来,虽然小了不少,但范旭到底也不是歌舞魔。
  “你敢对本尊无礼!”一个如深海玄冰的声音蓦然想起:“你是本尊的炉鼎,本尊自然不愿你就这样毁在这小鱼小虾手中。”
  宋钰大脑中一片空白,一直以来因为有影神镇压,嗜神只能偏居一隅,奈何不得宋钰,这一刻嗜神竟然能主动出现,是否意味着自己识海内也出现了未知的变故?
  “不想死就回过神来,你这炉鼎不能助涨我修为前,本尊不屑对你出手。我在将虬龙须炼如你筋脉的时候留下一丝感应,若不如此,你此刻焉有命在?”嗜神冰冷而严厉的声音传来:“现在虬龙须到底是还没真正炼化,根本不能容纳本尊修为,也支撑不过片刻。”
  说罢,蟒头忽然调转,张口朝着涌向宋钰手臂的剑意鲸吞牛饮。
  “魂蟒袍!”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响起。
  这一次,玉枢终于牛七两在说什么,因为他曾经听首领说起过,三绝剑是影主的笑傲大荒的绝技,除此之外影主更有三宝,分别是影神面具、魂蟒袍、黄泉匣,其中最神秘的要数黄泉匣了,因为没有人能说出它的作用。
  作为三宝之一的魂蟒袍,代表着的是影主尊崇身份和地位,在影牙成员眼中,那一袭魂蟒袍比帝国王座上方虚悬的国之神器弑神刺般神圣。
  范旭也没想到眼前这杀手穿着的竟然是货真价实的魂蟒袍,魂蟒与大小无关,是仿制不来的,这越发坚定了范旭不能留活口的信心,嘴角狰狞一笑:“留你不得。”
  罗雅丹一直留心着两人之间的争斗,神念中猛然察觉到右前方的范旭猛然爆发出比此前更强横数倍的力量,心中大骇,刚要开口示警,却发现一团东西在嗓子里堵着,她不明白什么是魂蟒袍,但下一瞬间给她带来的感觉却让她怎么也忘不掉,纵然是弥弥老去的那一天。
  那种感觉……
  几乎是范旭施展第二剑的瞬间,宋钰脚尖猛然点在地上藤条箱上,右手拽下一直挂在腰间的那方造化印,朝着藤条箱砸去。
  箱子乍开、乍合。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有一道黑影从狭小的藤条箱中跳出,跳上离地五尺外的空中飘然悬浮。那道黑影与宋钰此刻的装扮如出一辙,高矮、胖瘦、甚至是连衣服上的纹样亦是不尽相同。如果真要说出两者之间的不同,那便该是手里的武器。
  空中悬虚而立的夜叉手中拉开一张漆黑空弓,一抹精光将拉开的弓弦与弓脊链接在一起,随后精光继续延展,凝成一杆长箭。
  箭头向下,斜指向范旭天灵。
  宋钰抢在范旭出第二剑之前凝聚出神魂分身,这是嗜神送给他的真正的杀手锏,只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用上了,但现在他终于也能吐出一口浊气:“看来今天你是留不住我了。”
  范旭对头顶指向自己的长弓视若无睹,径直望着面前的夜叉:“阁下好心机,这才是你真正的打算吧。可惜头上这家伙以及那破玩意,终究还弱了一些,只是多费我一点时间而已,也不会很长。”
  “被你叫做破玩意的弓叫做绝情。取名绝尘飞火,天地断情之意,至于最终威力有多强我不知道,不过它轻松射下乌蛮一只胳膊,如此而已。”宋钰抬着右手抹去额头上汗珠继续说道:“如果你想对付我,它必然会在你身上留下一个窟窿,对了,那枚长箭你也见识过它的威力。如果是你要先对付他,那么我必然能废掉手上这柄剑,而且还有机会从容离开。”
  范旭微微一愣,他倒不在乎夜叉能跑出多远,再快的速度也快不过天冲境,但自从魂蟒袍发动的那一刻,旁边这几位被他请来观礼的家伙就已经再也坐不住,如果他真要执意向夜叉动手,这几个家伙必然会毫不犹豫地出手挡下他,为夜叉争取逃逸的时间。
  夜叉以后还有机会杀,但这柄剑却是他数十年心血的结晶,是他毕生剑道的寄托,若是剑胆被毁,他的剑道一途也就终止了。最后,范旭不得不气恼地坐回原位:“带着这个扫把星赶紧离开,别让我改变主意。”
  罗雅丹还沉浸在震惊中,猛然听得范旭这话,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即她便感觉自己身后有几声咚咚的声音传来,似乎是有人在下跪。
  “你们敢!”夜叉声音似乎有些不高兴,这声音一出,身后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神念感知下是有人起身,在用手去拍膝盖上的尘土。
  一柄长剑叮叮地被夜叉抛在地上,随后一只手提起箱子,一只手扯下罗雅丹的盖头,映入她眼前的依然是那张紫白相间的花脸。
  罗雅丹不止一次看过这个脸谱,但每一次看来依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与恐怖,就这样木然地站着,手藏在吉服袖笼中。她紧张地握着藏在衣服里的匕首,警惕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带你离开。”面具下夜叉低沉的声音难得地露出一抹轻柔:“放心,有我在!”
  “你真想要离开?拿你呆在原地别动,让我先走。我不信任你!”罗雅丹毫不犹豫地拒绝着夜叉的好意,见夜叉依然是站在那里望着她,望得她心中一阵发悚,再也不敢和对方对视,双手提起吉服下摆,慌慌忙忙就跑了出去。
  “难道我上辈子欠你的。”宋钰脑袋微微摇了一下,随后也大大方方走出门去,走出熟悉的四合院,走出空旷的坝子,看着黑夜中罗雅丹那红红的身影在夜色中蹦蹦跳跳着变得模糊起来,这才将手伸进藤条箱中,取出已经滚烫的造化印,掐着古怪的手诀印在上面。
  神魂收回的瞬间,宋钰脚步忽然变得踉跄,遁着罗雅丹离去的方向追去。
  大厅中,几人面面相觑,却都没有说话,尽管所有人都明白,空中那个夜叉消失后这事就算告一段落,但他们心事却更加沉重。
  新郎官傻愣愣地站在墙角:“喂,你们都傻啦?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我媳妇儿被那个家伙抢走?还有你们……几个,好端端的还要向那藏头露尾的家伙下跪,他是皇亲还是国戚?”
  范旭懒得听他聒噪,扬手隔空将新郎敲昏,然后才看着牛七两等人:“你们可有话要说?”
  牛七两犹豫地甩了几下脑袋,努力让自己从走神中清醒过来,半晌才吐出四个字:“神道同体!”


第六十三章 一声兄弟大过天
  罗雅丹快速地在黑夜中奔跑,神念替代了她的眼睛,让她能清晰地“看”见身下那些横生出来,稍不留意就会将人绊倒的枯枝树藤。夜晚能有一双这样的“眼睛”无疑是很实用的,但尽管这样还是因为身体反应和“眼睛”不协调而摔倒好几次。
  如果是在以前任何一个时候,罗雅丹绝不会跑。在她二十多年的生活中,从来没有逃跑这个词,也不屑于逃跑。罗家有的是钱,任何问题都可以用钱来解决,一万不行十万,十万不行一百万,终究有令对方动心的时候。
  但是现在不一样,她很清楚范旭的手段,她甚至有种怀疑,自己这样跑下去究竟有没有用,大哥罗航说过,就算是躲到帝国陛下的寝宫,只要范旭愿意,也能轻易将人揪出来,这话肯定是夸张了些,但也更说明了范旭的能耐,何况后面还有那如同幽魂一样随时可能出现的夜叉。
  罗雅丹又被绊了一跤,吉服长裙似乎挂在一根树桩上,发出嗤嗤的声音,她干脆掏出匕首将这些累赘直接割断,也不顾白皙的大腿暴露在寒风中夜色下,只知道朝前跑,一边跑一边想着自己害怕夜叉的原因。
  说到底,好几次都是夜叉在危难中将她救了下来,虚无峰、天关城、通海河都是如此,加上这一次应该是地四次。不对……还有遇着歌舞魔的那一次,当时在洞窟中虽然只是飞快瞥那一眼,但那张独特的面具怎能让罗雅丹认错。
  夜叉就如同幽灵一样徘徊在她周围,无论她是在高耸的虚无峰上还是隐秘的那个洞窟中,亦或是天目的大本营里。越是这样,罗雅丹心中的恐惧越深,因为夜叉是杀手啊。
  “对于杀手而言,没有正义、邪恶,有的只是金钱与力量,如一个看透红尘的行者般对幼稚的正义不屑一顾。”这是自己那个扈从宋钰给杀手做出的结论,而且从她记事起,罗家始终就被“杀手”这一团阴霾笼罩着。
  父亲在离开天关城之前让她保管过一枚信物,那是出入危楼的凭证。在危楼中,记载着一些罗家的发家史,甚至是从一些零碎信息中发现了父亲能接掌家主之位,罗家那些产业、至今的去向,这其中都有着杀手的影子,越是如此她越发认识到杀手的冷酷和无情,这些家伙就是贪婪的吸血虫,罗家在那些人眼中,不过是赚钱培植力量的工具而已。
  跑动中,罗雅丹隐约听见有呼喊声从寒风中传来,声音很微弱,似乎再稍微大一点点的风就可能将话音吹散,罗雅丹终于还是停了下来,谨慎地半转身侧面望去,隐约见着一个黑隆隆的身影晃晃悠悠地朝着这边过来,不像是人影,倒像极了山魈精怪。
  罗雅丹深吸一口气,神念再次一点点汇聚,直到那影子距离她还有大约十丈的距离,才大声喝道:“你是谁?”看这对方慢吞吞的速度,她要想逃跑还是能轻易做到的。再说了,还有一个夜叉就在身后不远,他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
  “果然是你,谢天谢地。”远处那声音微微有些激动。
  虽然声音有些沙哑,罗雅丹还是从声音中辨认出对方来,犹豫着迎着对方走了几步:“大哥?”她之所以停下来也是因为这声音的缘故,直到罗航的身影在黑暗中越走越近,越来越变得熟悉,在距离罗雅丹还有不到三丈距离的时候,罗雅丹才恍然大悟过来,之所以觉得这身影怪异是因为罗航臂弯里横抱着一人。
  力鬼破着嗓子干咳了两下:“大小姐,恭喜您脱离狼窟。”
  罗雅丹没想到失踪好久的力鬼居然在这里相遇,大概扫了力鬼身上一眼察觉到对方情况极其糟糕,想出言安慰对方两句,却发现有东西堵在嗓子上,有话也说不出。
  “没事儿。”力鬼嘿嘿笑了,比鬼哭还要难听:“别看这身上血糊伶仃的,都是吓唬外行而已。大少爷,让我在地上坐坐吧,透口气。”
  罗航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发现这么黑的夜,八成对方看不见自己眼神,随即说道:“没听见踩着树叶那脆嫩咔咔声吗?地上已经结霜了,冷死你别怨我。”
  在力鬼执意坚持下,罗航还是俯下身将力鬼放到地上,罗雅丹上前想搭手帮忙,罗航没好气道:“去去去,这家伙忒皮糙着呢,别脏了你手。”说话这会已经将力鬼放到地上。
  力鬼没法动弹,只是面朝下在地上猛力嗅了几下,忽然张嘴啃起地上泥土来,随后又呸呸地吐出来,拖着破嗓子一阵莫名其妙地发笑:“老子还以为这辈子交代在里面了,没有失去过自由的人,永远体会不到这种美好。”
  这席话倒是说道罗航两兄妹心坎上去了。
  力鬼忽然想起什么,抬头朝罗雅丹黑漆漆的身影望去:“就你一人?”
  罗雅丹隐约猜到他指的谁:“夜叉在后面呢,对了,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我讨厌那家伙,连他身上那气味都令人作呕……”
  “我的姑奶奶,别说啦。”罗航打断小妹的牢骚,他对于夜叉越发忌惮,这家伙简直就是怪物,地牢石板的坚硬是他用两只血糊糊的拳头印证出来的,夜叉站到石墙面前就如从黄泉道跑出来的厉鬼一般,整支胳膊都跳动着白灼灼的火苗,厚实的石板在对方那只拳头下如同豆腐般,就那样糊里糊涂地垮塌了。
  罗航甚至不敢去过多回忆那一幕,吞着口水问道:“你这一走,父亲他们怎么办?”
  “早离开了,是君岳帮忙将父亲接走的,说是夺人会护送他们安全回到天关城。”
  “先离开这里,难不成还等范旭的徒子徒孙把我们请回去重新开席吃喜酒?”罗航一听说父亲等人早已被接走,立即联想到范旭那恼羞成怒的表情,不由分说将力鬼抱起来朝前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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