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狩神》第2/230页


  眼前只漫天肆虐的风雪,但在宋时关脑海中却有一个身影出现在百丈之外的风雪中。一身着雪蓝裘服的封寒傲然立于峡谷中央,一根绕带将大半张脸给缠住,只留下鼻子以上的部分,裘服将对方整个脖子以及下巴遮住,裘服边缘翻露出细软的皮毛,在寒风中剧烈晃动。
  封寒手中提着的就是大荒最让人畏惧的魔器轮回弓。
  一箭入轮回。


第二章 小爷我穿了
  封寒冷峻地注视着前方峡谷,隔着漫天风雪没有谁能看到十丈以外的前方,但真元可以轻易锁定对手。封寒是这次追杀影主的所有人中攻击距离最远的一人。弱水为了灭杀影牙组织夺取大荒至宝真阳石,出动了五十余人,以及组织内最强的力量——定岳组。
  封寒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的峡谷喃喃说道:“你可以瞑目了,我们这次出动的力量几乎可以碾压大荒世界八大天阙世家之外的任何势力,你能在半个月时间反杀我们众多同僚,死在这里也算是你的荣幸和宿命。”
  弱水联盟这次袭击影牙的人都是杀手界中的佼佼者,但这些人中真正能够对北域帝国这个杀手之王构成威胁的,一只手也能数过来。
  封寒就是其中之一。
  以最远的距离、最不防备的手段展现出最大的杀伤力,这是封寒的长项!
  影主宋时关是杀手界最顶尖高手,从来不给对手任何机会。从半个月前的行动开始,封寒一直潜伏在暗处看着影主双剑绞杀下自己同僚陆续死去,他就决定了要继续潜伏下去,甚至是和宋时关隔着数百丈有过一次匆匆照面的机会,他也始终没有出手,如一条被冰雪覆盖的毒蛇般静静的潜伏。
  他一直在等待!
  封寒需要等待机会,等待一个一击致命的机会。
  镇魔岛是平旦的雪原,唯一可以藏身的地方就是这峡谷,宋时关一头闯进峡谷却是把自己置身死地,如钻入风箱的老鼠,在这里,有天时、有地利,浑身带着六处致命伤的宋时关则是人和。
  天时、地利、人和都已具备,所以封寒很果断地射出手中轮回箭。
  高手之间的战斗极少有见招拆招,斗得难分难解的情形。
  一个修炼有成的高手,在出手的那瞬间就能辨别出自己的这一击是有功还是落空,封寒对自己的轮回箭很有信心,他在箭道上倾注了毕生的精力,在弓离弦的瞬间,他就已经看见了胜利。
  “还未开始,便已结束。”轮回箭确实没有让他失望,封寒甚至感觉到了飞矢从影主胸膛穿过,所以才由衷地发出一声感叹。
  但这同样是封寒的一种荣誉,他从来都没有出第二箭的时候。
  封寒眼角那一抹傲意还未展开便瞬间转为惊惧,生死之间有大恐惧,尤其是封寒见着自己赖以成名的轮回箭穿过风雪朝自己反射回来的时候。
  箭光后面一道黑影如影随图。
  “怪物。”封寒脸色一变,抽身飞退,可惜他还未退出三丈,一只还带着血迹的长箭忽然出现在他额头,封寒身躯最后从飞退变成跌落,如败革般跌落在五六丈在的雪地上,巨大的撞击力在雪地上拖出偌大的沟槽。
  封寒死在自己的轮回箭下,临死前他还握着自己的长弓,殷红的鲜血流趟在雪地上,睁着那一双不可置信的双眼。
  “十四。”宋时关轻轻念着一个数字,提脚将弓箭踏碎。由始至终,宋时关都没有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胸膛上那致命的伤口,踩着积雪回到宋钰身边,本想将昏过去的儿子弄醒,忽然脸色一变,伸手查着宋钰鼻息,随后宋时关眉头紧锁:“死了?”
  宋时关觉得很荒谬,继而发疯地催动着真元往宋钰身上输送:“你不能就这样死了,你不能死!”
  作为庞大的杀手组织影牙的首领,宋时关一直以最冷酷的心性去对待所有人,包括他的属下他的妻子儿女,当然也有例外,他的继承人君岳。
  宋时关的父亲将影牙之位传到他手中的时候,也将一句话赠给他:“不困于情,不乱于心。”最后宋时关将这八个字作为中堂,挂在最醒目的头顶。经历的杀伐越多,宋时关越觉得自己能轻易地做到这八字的要求。这八个字陪着他经历了无数坎坷,见证着无数生死。
  宋时关这一生也不会再有疼痛的感觉,所以他能坦然地将长箭从胸膛拔出,然后用这只箭将敌人的脑袋刺穿;他平静地看着自己妻子死在袭击影牙的那些杀手刀剑下。
  送到宋钰体内的真元如泥牛入海般毫无音讯,这一刻,他钟乳无法平静地看着自己儿子身躯正在一点点的变冷,变僵!
  宋时关心中一直有恨,恨老天赐给他这样一个儿子;他恨自己的妻子,也是因为宋钰的缘故,因为宋钰的体质。
  宋钰筋脉通透,能接纳五玄之力所有类型的真元,但同时这个身体也如漏斗一般,今天修炼出的真元,一夜之后又会消散得无影无踪。
  宋时关最后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自己儿子是废物,不能继承自己的一身所学和影牙这个组织。
  宋时关也恨这个废物儿子,他自己奋斗一生努力一生,却没有人能继承,他对自己这废物般的儿子如何能不恨?
  宋时关之所以逃亡路上还带着宋钰,并不是因为自己妻子的恳求和倔强的坚持,而是因为祖爷爷的缘故,他希望能穿过这道峡谷进入影神冢,用自己儿子的命格来换取自己性命的延续。宋钰死了,他延续自己命格一说也就成了镜中花水中月,希望却他眼前被活生生打成碎片:“就差临门一脚,就差这么一点点的距离。”
  宋时关颓然地坐在雪地上,从怀中掏出一刻鸽卵大小的石珠,放到宋钰渐渐冷却的胸膛上:“十七年前的今天,你才刚来到这个世间,我冷峻无情地对待你十多年,今天看来我也得死在这里,这天地奇珍反倒成了最没用的,就让他陪你上路吧,不枉咱们做这场父子。”
  “影牙覆灭了、妻子死了、连你这废物也走了。影神,请您告诉我,在这荒岛上回归您怀抱难道真是我的宿命?”一生的记忆快速在他脑海中闪过,宋时关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为自己而活,他一直活在“影主”的阴影下,他不明白自己这一生辗转挣扎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次,再没有出现任何神迹。
  他拥有北域帝国最神秘的一个杀手组织,取得这世间最大的神物真阳石,但终究是没有任何意义,这一刻他甚至羡慕那些平时他最看不起的寻常家庭。
  一滴眼泪从宋时关眼眶滚落,最后在还没被这严寒的鬼天气冻住的时候,成功流到他嘴角。
  咸咸的。
  风雪乍止,那些漫天飞扬的雪花瞬间凝结在空中,一道晦暗不明的紫色光团从浩瀚苍穹中落下,撕开雪幕,朝着峡谷落来。
  寂静的暴风雪中传来怪异的嘶鸣,侧耳倾听却又辨别不到这声音的来源,只是心跳忽然间加速,随着这持续而低沉的声音忽快忽慢,这忽然想起的叫声中夹杂着欣喜、焦躁、愤怒……
  脚下大地开始摇晃,两畔高耸直上的如怪兽铁脊般的山峰也发出咔咔的声响,似乎有荒古凶兽藏匿在其中。
  一蓬气浪从宋时关脚下喷薄而出,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脚下数万年积淀出的厚实雪原涌去,真元在喷薄而出的瞬间就被一股更磅礴的力量反卷回来。那力量中夹杂着不可匹敌的霸道和藐视,以强大的气势在瞬间摧毁这个以冷酷而声名响彻夜阑帝国的杀手首领。
  宋时关头蓬下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恶魔……恶魔醒了!”翻来覆去他都只有这一句话,霍然间抬头,看着那迅速靠近的紫色光团。
  “来吧,来吧!”宋时关豁然而起,用脑袋迎着那团光球:“至少我能选择死亡。”这一次宋时关没有选择抵抗,他的意志已经被摧毁,直然地面对着这奔袭而来的厄运。
  他,生无可恋。
  天地依然在摇晃,两侧岩石依然在持续的发出令人心悸的声音,仿佛是随时都有猛兽破开石壁飞跃凌空。
  那光团在宋时关头上三尺处倏然而止,随后又徐徐绕动,绕着宋时关兜了半圈,又轻盈地飘落在宋钰眉心,随即宋钰身上真阳石也在刹那间发出一抹温热。
  宋时关诧异地望着躺在地上的废物儿子,刚才那奇才鸿蒙紫光带着天地间最纯粹的力量:“紫气?紫炁?这是天元地炁。”宋时关震撼地看着僵直在地上的儿子,初时他以为这是弱水剩下的杀手对他发动的袭击,但在临近三尺的时候他才发现这紫光中压根没有任何指向性攻击的意图。在宋时关惊愕中,光团以最快的时间里消失在宋钰眉心,再没了踪迹。
  “咳咳。”躺在地上的宋钰忽然剧烈咳嗽着,然后开始低声呻吟,随即睁开眼帘。
  异兽嘶吼中带着一阵轻松和欣慰,随即也消失也无影无踪,茫茫天地也重新陷入寂静。
  “感激您,影神。”宋时关瞬间经历这世间的大悲大喜,自己也弓着背剧烈咳嗽起来,一块块紫黑的血块被咳出来,宋时关端在手心看了看,嗅着血块中污秽的恶臭,他明白自己已经真正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飞快抓起一把雪囫囵地吞进肚子。又抬手往宋钰身上渡了一点真元,宋时关脸上这才恢复了以前那硬邦邦的表情,看着躺在地上的宋钰说道:“没死就快些起来,咱们时间不多了。”
  “疼!”宋钰忽然凄厉地惨叫着,双手按着脑袋在雪地上翻滚,双脚踢起一蓬蓬松散的积雪。
  “就算死,你也要死在影神冢里面。你是我儿子,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都是我的,包括你的性命。”宋时关伸手忽然野蛮地抓住宋钰衣领,将他提在手中就朝前方踏步而行。
  视线中的积雪飞快地在视线中快速移动,耳边风声渐渐变强,到最后宋钰觉得只是仿佛是插了翅膀的小鸟,几乎是在空中飞了起来,无穷无尽的记忆如一簇簇浪花般在他脑海激荡,宋钰也从疼痛中舒缓过来:“操!小爷我穿了。”


第三章 生死存一瞬
  宋时关又咯出一口污浊的黑血,这才徐徐停下来,将宋钰往雪地上随手一抛,自己先盘腿调戏。
  宋钰挣扎着从地上摇摇晃晃站起来,看着盘着腿怪模怪样地坐在雪地上这个男子,心中那些记忆也如潮水般涌入脑海,最后所有以及都集中在面前这个男子身上,左右想了想,宋钰毫不犹豫地蹲在地上,抓起一团积雪没头没脑朝着宋时关砸去:“你是死在我手上的第一人。”宋钰掂量着手上雪球,一边说一边朝宋时关脸上砸去。
  宋钰虽然才刚来到这个世界,但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的记忆宋钰也一并占有过来,知道修炼者在调息的时候忌讳被外物干扰,筋脉逆行也是家常便饭的事,一个不好甚至遭受所有真元反噬,一命呜呼。
  宋时关和宋钰之间距离不足十尺,这团比拳头还大的雪球宋钰又铆足了劲,就算是一下砸断宋时关鼻梁也不稀奇。
  雪团飞旋着朝宋时关脸上飞去,恰在此时,宋时关面前三尺的地方红光闪现,随即那雪团便化作沥沥清水,在还没来得及洒落到地上的时候就被蒸发成蓬蓬雾气雾。
  宋钰不死心,又连续滚了好几个雪球朝着闭目盘腿而坐的宋时关砸去,无一例外的,总是在宋时关三尺外会有红光一闪而过,随即那些雪球就凭空蒸发。
  “如果,十年前,你能有这份胆量,也许你的命运不会如此。”片刻后,宋时关才吐出一口浊气徐徐睁开眼睛:“别白费力气了,整个大荒能打破我的真元墙的人,一只手也数的过来!”听着这口气,宋时关似乎没有惩戒儿子对自己不敬的行为。
  宋时关扭头望着冗长的峡谷中飞扬的雪花,眼睛中露出焦急的神情,目光最后落在瘫坐雪地上的宋钰身上,自己也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首次露出疲惫之色说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怨,你怨恨我!”宋时关将藤条箱从雪地上拉过来,双手按在藤条箱上,不时朝着四周漫天风雪打望着。
  这具身体原有主人的记忆还在源源不绝地朝脑海里涌来,宋钰忽然笑道:“你是我亲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说得对,这具身体是你给你,父亲你要我生变生要我死则死,这是为人子的本分。”
  宋时关诧异地扭头望着宋钰:“这么多年你和我说的话都还没有这会说的多,莫不是你早就知道我带你横渡大洋,带你来到这里的目的,所以你才用雪球砸我试图让我走火入魔,这些行为我都觉得在情理之中,所以我不打算和你计较。但是现在你这态度算什么?豁然而悟,舍身成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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