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道士》第220/309页


走了一半路的时候,卓雄停下来换了个肩膀,他只觉得自己的手掌心里都是湿哒哒的,那股子冰冷就好比抗了一块大冰冻。跟了查文斌时间久了,他也多少了解一点,卓雄停下来的时候轻轻拍了拍那席子,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贴着那孩子的头部说道:“别怕,叔叔是带你回家的。”
顿时卓雄就觉得自己肩膀轻了好多,一直到那女孩家里那段路都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他把孩子搁到了那口为她准备着的棺材里头后,查文斌把他叫了边上问道:“刚才怎么了?”
卓雄看周围没人,低语道:“刚才我扎口子的时候看到那孩子的眼睛是睁开的,抗在肩膀上一路越来越沉,我跟她说了好话才让我给背了回来,这孩子是不是有点邪门啊?”
查文斌笑道:“不邪的话,我犯得着闹这么大动静么,还好没过头七,不然回魂那一天,他那儿子一定会跟着她走。你等下去抓一个香灰好好把手洗洗,尸体碰多了冬天手掌心的皮容易开裂。”
卓雄立马就在查文斌的香炉里头抓了一把灰一边搓一边嘀咕道:“超子不在,这点烂事全落我头上了。”
“不过,这一次倒是让我有了一点新发现,或许真的会对超子他们有用。”查文斌的耳朵可是灵光的很,卓雄这一次的牢骚依旧没能逃过。
一听说超子有机会醒,卓雄立刻来了精shén:“真的嘛?”
“我也不确定,不过回去之后我们可以试试。”说着,他便招呼那几个杀猪匠开始忙活起来了。
院子里生了一个大火堆,火堆跟前四条大板凳分了两组,分别架了两口棺材,其中一口棺材里面放的是那个小女孩,只是查文斌在那小女孩的怀里多放了一样东西:那个还没完工的泥娃娃。
整个院子里到处都是符贴着,招魂幡满院子的飘荡,三支清香不紧不慢的烧着,贡品在卓在上叠的老高。一只脚上绑着五色彩绳的白毛大公鸡满院子的走着,院子的大门外面挂着一对用白纸糊起来的大灯笼,门梁上还斜插着一个棍子,棍子上头系着一根长麻绳。
两个杀猪匠各拿了一箩筐的纸钱,从村口开始烧,道路两边每隔七步zuo诱烧上一叠。一直从村口烧到了院子外,门下原有一对门槛,也被临时撬掉了。这门槛也算是中国风水学里一道特殊的风景,它原本的作用是挡住外面不好的东西不让进来,同时又让家里的财和运不往外流。如今拿掉了门槛,那是摆明了要放一些东西进来,因为院子里头的元宝和纸钱堆的都快成小山了。
约莫到了夜里十二点zuo诱,门口那对白灯笼发出的光晃荡了一下,门梁上挂着的麻绳也动了两下。两个守在门边的杀猪匠突然县身把那原本开着的大门用力一关,然后一人拔出一把杀猪尖刀往门上一插,那刀上斑斑驳驳的小麻点是长年累月的血迹形成的,这玩意可是定好的杀生刃,由他们两个做门神可比门槛石管用多了。
院子里头还放着两张太师椅,就搁在那个贡品桌的边上。查文斌手里也提着一灯笼站在院子门里头,门一关上后,他手中的辟邪叮轻轻一摇,然后便用一种极特殊的步子缓缓往前走。这步子走起来看着就很吃力,身子得半蹲着,腰要微微向后拱起,肩膀又要向前探。
查文斌一直走到太师椅的边上才停了下来,那孩子的父亲已经泡了两杯新茶搁在椅子跟前放好,又从身上取出两叠厚厚的纸钱用铜板压着放在椅子上,然后退了出去。
查文斌对着那两个椅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接着他便看见那两张太师椅先后轻微的晃动了一下,看来这场发事的第一步“请神”是基本完成了的。
查文斌这时拿来一个布偶娃娃,在那娃娃的肚子上开了一个孔,把一张写了生辰八字的纸条给塞了进去。赛完之后,查文斌就拿出那把接生婆用的剪刀朝着那布偶的肚脐眼wèizhi“咔嚓”了一下喊道:“喜得贵子!”
那孩子的父亲从查文斌的手中接过布娃娃,立即对那娃娃说道:“今天你爹给你取个名字,就叫‘朱呈龙’,你姐姐就叫‘祥凤’,你二人合起来就是龙凤呈祥。”这些都是查文斌教他做的,他那龙凤胎的儿女名字也确实就是这么叫的,虽然是个布偶,但是一个父亲的角色他演得丝毫没有一点做作,反而让人觉得此刻他怀中的真的就是一个婴儿。
查文斌又从怀里拿出那把老先生的戒尺朝着布娃娃身上轻轻敲打了三下道:“十年寒窗!”
接着他又把那些农具拿来放在地上,把那个布偶放在农具上架着,还往那布偶的身上撒了好些农作物的种子,嘴里喊道:“成家立业!”
最后他掏出那张郎中写的药方,用一把火给点了扔在放了清水的碗里,又把这碗水往那布偶身上一泼道:“生老病死!”
这一系列的动作全部完成不过也就五分钟上下,但是四个工作和道具却很简单的描述了人的一生,从诞生到死亡的全过程。而这个娃娃怀里的那张八字正是他儿子的,这么做其实就是为了让这个八字自己知道自己已经真的死了。
因为他的女儿和儿子共用一个八字,其中一个走了,但是另外一个还活着。走了那个总认为自己还没走,所以她就会留在世上,要么拉着弟弟一起走,要么就到处找替死鬼。
虽然是查文斌演了一场有些略显拙劣的戏,但这戏却同时唱给了两方人看:那个死去的小姑娘会以为自己的弟弟也已经死了,这样她就可以安心的上路了;另外一方则是这一带的阴差,这个孩子活着或者死去对他们而言生死簿上都已经划去了名字,是可带走可不带走的。这样一来,他们也可以回去交差:两个本应该死的这下全都死了。
糊弄那个小女孩简单,要想糊弄阴差那可就不容易了,所以查文斌才为它们准备了金山银山,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硬道理,到哪都是行得通的。
最后查文斌又把那布偶的脖子系着一根小绳子,他走到了井边“扑通”一声把那布偶给丢了进去,那孩子的父亲联想到女儿落井时的模样便开始嚎啕大哭,只是嘴里喊得都是自己小儿子的名字。
把那木偶捞上来后,查文斌迅速把它装进了棺材里,只是那布偶的边上又多了一个泥娃娃,是那个未完工的男娃娃,这时查文斌发现泥娃娃的脖子处已经完全断开了。查文斌会心一笑,迅速将两口棺材同时用木钉子封死,封棺材用的钉子必须是木制,而且必须是桃木制,这样才能完全封住里面残存的怨念。
做完这一切,查文斌又朝着那两张太师椅做了个揖道:“弟子查文斌,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两位大人答应。”这叫求人办事得低头,有时候查文斌不得不放下身段,他接着说道:“这对龙凤男女如今都已魂归地府,八字合二而一,还请大人回去代为禀报。”说着他又鞠了一躬,那孩子的父亲赶紧朝着太师椅行三叩九拜大礼,这时院子里已经是火光冲天,那些个金山银山被卓雄一股脑子全部点燃,化作了灰烬顺着热气一直飘到了院子外头……



第三百八十章:进藏
查文斌找了个穴埋下了两口棺材,算是正式宣布那对龙凤胎入土为安。八字本是yiti,女为阴,男为阳,如今阴阳平衡,重新归圆,那女孩儿要不了多久就能重新投胎,而那男孩子则要看他以后的造化了。
送别了那几位帮忙的人,回到家已是快要天亮,照例在睡觉前去看了看大山合超子,两人的呼吸还算平稳。
关上那扇厚重的门,查文斌自言自语道:“睡的是有些久了,该醒醒了。”
第二日一早,一封电报从浙西北发往了**,收到信的扎褐开心得准备返回去告诉老喇嘛,他中原的朋友要来看他们了。
扎褐风风火火的闯进了老喇嘛的禅房,只见老喇嘛今天换了一身新衣裳盘坐在床头转动着转经筒。
不等他开口,老喇嘛先说道:“扎褐,关上门。”
扎褐听了老喇嘛的话,刚关上门,又听见他吩咐道:“把我床底下那口木头箱子拖出来。”
扎褐觉得今天的老喇嘛很奇怪,那口箱子从他来这里的时候就有了,但是老喇嘛却从未拿出来过。
“打开它,里面有一卷羊皮纸你取出来收好,等你那个从远方来的朋友到的时候,亲手交给他。”
扎褐捏了捏手中的电报道:“师傅怎么知道我有朋友要来?”
老喇嘛睁开眼睛笑了笑道:“外面那只鹰已经在天空上盘旋了整整三天了,等他到的时候就会飞走了。师傅已经等不到他了,你只需把这卷东西交给他便是。”
“师傅要出远门了吗?”在扎褐的记忆力,老喇嘛似乎从来就没有走出过这寺院半步。
“扎褐,你过来。”老喇嘛帮着扎褐整理了一下他的衣领,又伸出那双布满裂纹的手放在扎褐的头上道:“曾经也有一位远方的客人在很久很久以前来过这里,他留下了这卷羊皮纸。我的师傅告诉我,终究有一天,会有人来取走它,现在那个人就要来了。”
“是我的朋友,中原的那位驱魔者?”扎褐不习惯道士这个称呼,在他眼里查文斌能够驱使神鬼,更加像一位驱魔者。
老喇嘛的脸上依旧停留着刚才的笑容,可是他的手却再也没能从扎褐的头上拿开,他已经圆寂了……
一列开往**的火车上,查文斌和卓雄各自坐在各自的铺位上,而他们的上铺还各有一个人平躺着。
车厢里的气氛有些冷,卓雄喝了一口白酒道“怎么好端端的想起去**了,当兵回来后我就一直没去过。”
查文斌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象道:“取一样东西。”
“什么?”
“一滴水。”
三天后,拉萨。
自从这儿通了火车之后,不断开始有游客从中原来到**,神秘的**对于任何人都有着无比的吸引力,这儿的一切都放佛和尘世无关,如同那些湖边的玛尼堆,安静而又祥和。人群中卓雄很快就见到了扎褐,只是那小子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嘻嘻哈哈,耷拉着个脑袋,两眼通红。
卓雄并不是一个人,他的背上还背着另外一个人,一个体型比他大好多的人。
扎褐叫来了一辆车,一路上他只说了一句师傅走了,然后便开始沉默不语,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来到了他所在的那个寺庙。
老喇嘛的遗体安静的躺在寺庙空地的木头架子上,下面放置着全部都是干柴,查文斌和卓雄把超子和大山送进了禅房,等他们出来的时候,扎褐已经点着了火堆。熊熊烈火很快就把老喇嘛包围起来,**的僧人们很少用火葬,而老喇嘛在圆寂的前一天告诉扎褐,他死后一定要火葬。现在,他如愿了。
“师傅让我交给你的。”扎褐取出了那卷羊皮纸,恭敬的递到了查文斌的手中。
查文斌打开那卷布满了灰尘的羊皮纸,一共有两张,其中一张的字迹看上去要更旧,上面写着让人看不懂的文字:虫鸟文。而另外一张则是一张图画,那图看上去挺像是一座雪山。
他的眼神完全落在了那幅图画上,过了很久他从自己随身带着的行礼里面翻出了一本皱巴巴的已经完全泛黄的书。这本书是他前不久从师傅的遗物里找到的,找到的地方也非常奇怪,是缝在一件旧道袍里面的,而这件道袍又是被河图从一口旧箱子里翻出来准备穿着和我出去招摇撞骗的。
这本书没有署名是谁写的,看上去更像是一本手抄本,年代也很长远了,上面记载了一些让查文斌觉得非常难以接受的东西,描写的主要内容大致说的是一位得道高人在**一带的所见所闻,其中他遇到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其中,有一件事便是说他发现了世间有可以净化灵魂的水,这种水可以让昏迷不醒的人重新醒过来,关于这种水的记载并没有写是在哪里,而只是在那一页画了一幅画。
而这幅画和眼前这卷羊皮纸上的如出一辙。
查文斌指着那卷羊皮纸问扎褐道:“你知道这幅画上的山是哪里吗?”他自从看到了那本书后,便一直在推断书中内容的真实性,对于他而言,这一个机会,也是目前为止唯一看到的希望,所以,他来了。
扎褐摇摇头,的确,像这样的雪山,藏区太多了。
“文斌哥,你别急,我有办法。”
第二天,他们很早便起床了,走了整整一个上午终于找到了可以打电话的地方。卓雄怀着忐忑的心理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喂,同志您好,请问纪云龙在吗?”
一个小时后,一辆挂着军区拍照的越野车停在了他们的面前,车上走下来了一个皮肤黝黑的军人和卓雄互相敬了个军礼,接着两人相视一笑拥抱在了一起。
“纪云龙,我的老连长,这位是查文斌。”卓雄互相介绍着彼此。没有过多的寒暄,纪云龙摊开了那副羊皮纸,拿着放大镜从头到尾的仔细看了又看道:“我现在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告诉你这是哪座山,但是回去之后,我会通知同志们一起研究,明天下午之前应该可以帮你确定。”
“谢谢老班长!”卓雄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纪云龙摆摆手道:“先去吃饭!”
饭桌上,他们谈起了此次进藏的原因,在这片神秘的地方当兵多年,见过的怪事太多了。所以纪云龙对于查文斌这样身份的人反而更加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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