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我们》第6/97页


  他瞥了我一眼,转过脸,又别扭上了。
  No.23
  这时候张平哈哈一笑,又开始跑题。
  “其实我今天也挺高兴。刚才主任说了,咱们班配备的数学老师,叫张峰。”
  他激动地将张峰两个大字写在了黑板上。
  于是全班肃然,反正我是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张平的目光已经飘远了。
  “张峰啊,是我小学同学。我俩是一个大院长大的,小学就是同桌,初中也是同桌,高中我们一起考进我们县一中,还是同桌。上了省师范,我俩不同系,没法住一个宿舍,可是我俩女朋友是同一个宿舍的。后来没想到一起应聘上了振华,一起带高一,还教同一个班……”
  余淮栽倒在桌子上,“耿耿,你发现没?还有更巧的。”
  “什么?”
  “他俩一个叫张平,平原的平。一个叫张峰,山峰的峰。”
  我咧咧嘴,靠,这什么孽缘啊?
  “所以说啊,同学们,你身边的人,就是你一生最最值得珍惜的财富……”
  话音未落,我和余淮就不约而同看了彼此一眼。
  然后一齐颓败地趴在了桌上。
  “要是这么说,我可真他妈穷死了。”
  然而在我还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一穷二白的苦相时,余淮突然爬起来,很认真地说,“喂,咱俩做同桌吧!”
  我心头一颤,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因为他大咧咧的笑容就在阳光里,小虎牙白得耀眼。
  吃错药了吧你,我们又不熟,为什么?
  然而我却说,好。

  陌生人

  No.22
  回家的时候,站在家门口打开书包,发现钥匙掉进小口袋的夹缝里面,无论如何都够不到。我低声咒骂了一句,突然听见屋子里面的脚步声,穿着拖鞋软塌塌地朝着门口走过来,一听就是妈妈。
  她打开门,我惊讶地张大了嘴。
  “愣着干嘛,赶紧进来,外面一股热气。”
  我不是做梦。她说话还是这么快速果断,带着一股天生的冲劲儿。
  “你怎么来了?”我很惊喜,可是话一出口就有点不对味儿。
  我站在家门口,问我亲妈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幸亏她毫无知觉。她从来不像我这样喜欢东想西想的。
  “废话,当然有事,”她把拖鞋扔到我脚边,“赶紧进屋擦擦汗!”
  我进洗手间洗了把脸,擦干,然后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冰镇可乐,刚拉开拉环,就被夺走了。
  我爸把它放在茶几上,“冰凉冰凉的,对脾胃都不好,刚从外面进来,喝点温水最好,这个放在这儿晾一晾,暖和了再喝。”
  “爸,您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说可乐应该放暖和了再喝的人。”我从茶几上重新拿起可乐,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一下去。
  真他妈舒服。
  他没有再唠叨,突然叹口气。
  “你啊……要是你妈这么说,借你十个胆儿你也不敢顶嘴!”
  “我喝一百罐可乐,她也不见得能碰见一次。”
  我说完,三口人都沉默了。我爸低着头,我妈出现在客厅门口面无表情,我举着可乐,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喝,客厅里只有可乐罐里面的气泡争先恐后地破裂,制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耿耿,”半晌我爸突然开口,“今天报到……怎么样啊?”
  “挺好,”我说,“人挺多的,分班了,我在五班。抽签选了老师,老师说开学那天要收费……各种费。”
  我坐到单人沙发上,我爸妈坐在对面的长沙发上,状态很像三堂会审。
  “喝点解解渴差不多了,你那胃受得了吗,还喝起来没完了!放茶几上一会儿再喝!”
  我妈突然□来一句话,瞪着眼睛,声音又急又大,吓得我小心脏一收缩,可乐差点直接朝他们飞过去。
  我撇撇嘴,把可乐放回到茶几上,我爸在旁边很无奈地叹口气,不知道是为我还是为他自己。
  “老师是教什么的啊,男的女的,多大岁数?”我爸开始和颜悦色地转移话题。
  我顺坡下驴,“男的,大学生,刚毕业,教物理,叫张平。”
  数学老师叫张峰。我把后半句刹住闸,憋回肚子里面。
  “大学生?男的?”我妈不知道又开始想象什么了,“能靠谱吗?自己就是个孩子,怎么当班主任带班啊?”
  她突然掏出电话开始翻通讯录,“前两天吃饭的时候刚好认识你们一个副校长,我问问她,要么换老师,要么调班。这哪行啊,这抽签肯定有猫腻!”
  我爸皱着眉头试着反抗,“你别听风就是雨,年轻老师的教学水平未必没有年纪大的老师好。”
  我妈突然笑了,慢悠悠地来了一句,“年轻当然好。”
  我一开始完全摸不着头脑,就看见我爸脸色有点发青,但也没说话。不过我知道他不是不想讲话,只是碍着我的面子。
  然后我就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No.23
  “当年是你非要离婚的。”我轻声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终于看到了她对我爸再婚的一点点醋意和不满。原来不是丝毫不在乎的。可是不是这种方式,绝对不是。
  不是两个人各自生活单身到老互相折磨。
  我妈突然站起来,我抬头,她的眼神里面有种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愤怒和悲哀。
  我说不清,总之看得我心里一阵阵难受。
  然后她平静下来,说,“总之调班或者换老师的事情我再跟人家沟通沟通。你也别四处乱跑乱玩了,开学前几天好好温书,我看人家很多要升高中的孩子都已经开始上补课班提前学习数理化了,你也上点心!”
  说完就走到玄关那里,换上了高跟鞋,“先走了,我下午还有个会。”
  直到大门被关上,发出砰的声响,我和我爸都仍然面对面坐在沙发上,像两尊呆滞的石像。
  我爸搓着手,许久不知道说什么。
  还是我先开口的,“爸,如果我妈说想跟你复合,不想让你结婚,你们还会在一起吗?”
  他惊讶地看着我,很长时间之后,才笑了,“傻孩子,怎么可能?”
  这就是大人回答问题的方式。他只说不可能,却不告诉我,是不可能在一起,还是我妈妈不可能妥协回头。
  然而我的勇气已经见底了,我没法继续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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