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我们》第62/97页


余淮自信地一笑,没说话。
“我要是也能自己给自己底气就好了。”我不无羡慕地感慨道。
他看着我,忽然伸出手拍了拍我的头。我吓得一激灵,他也连忙收回手。
“你……”我脸红了。
“我这是在给你传递胜利者的力量。”他一脸严肃。
……胜利者个大头鬼,余淮你要不要脸啊!
回到教室的时候,我赶紧收了收心,打开了笔记。虽然中午受了好几回刺激,但是我现在必须集中精力。下午的数学考试对我很重要。
“你上次考数学的时候也没这么紧张啊?”余淮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出现在我背后。
“你让开,”我摆了摆手,“我得集中精力。这次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因为你给过我一本笔记,因为下半学期在数学上我付出过很多努力。就像你希望竞赛成绩给你一个回报和肯定,我也希望数学成绩能给我一个继续下去的理由啊。
但我说不出口。
余淮看了看桌面上那本他送给我的田字方格数学笔记,笑了,说:“我来帮你吧。”
他说着就坐到了我旁边的空位上,拿出—张白纸,在最中央写下—个最简单的定理。
然后从这个定理出发,一点点向着四面八方延展幵去。数学课本上一章一节向下发展的平铺直叙,变成了他手下一张白纸上无中生有的一棵树。
我之前已经很努力地研读过他的笔记和不少类型题,只不过只要离开笔记,反映始终还是惺半拍,很多公式都记不准确,只能硬背。他的媒娓道来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函数和集合的种种关系就这样清晰地立在了我的脑海中。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讲了四十多分钟,可我一点儿都没觉得漫长。
“你早跟我这样讲不就好了!”我又感激又遗憾。
“你现在如果觉得脑子很清楚,那说明你已经做过了一定数量的习题,也对每个单独的知识点有了基础掌握,否则我早跟你说你也听不懂,反而更容易记混。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啊。”
我小心翼翼地摩挲着拿张此刻已经满满当当地画满了图的A4白纸。
“看一看就赶紧收起来吧,小心一会监考老师误会你作弊。”
还有二十分钟开考数学,同学们已经陆陆续续地走进教室了。林杨挂着一脸水珠走进来’ 一看到并肩坐着的我和余淮,就一脸痛心:“能不能不这么粘啊,你俩平时坐同桌还没坐够?”
余淮起身朝自己的位置走过去,说:“别老往歪了想。有工夫还是琢磨琢磨怎么让我小姑姑搭理你吧。”
从我一个外人的角度来看,余淮的这句反击真的挺弱的。但奇怪的是, 林杨竟然真的因为那三个字而消停下来,强撑的笑容里竟然有些忧伤。
“你懂什么。”
林杨扔下这句话就回到后排的位置上坐下了。
我又对着这张纸看了很久,直到老师让大家将书包都放到窗台和讲台前,才恋恋不舍地将它收起来。
我的书包和余淮的放在了一起。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悄悄地跟我说了声“加油”。
当然。我微笑。
怎么能给你丢脸呢。
第四十二章断点 (No. 228 一
五天后就是家长会。
期末考试的成绩不像期中考试那样给人以压迫感,可能是因为放假的欢愉冲淡了恐慌,离开了拥挤的教室,不需要再与周围人进行直观赤裸的 对比,人心里自然会好受不少。
我爸去开家长会回来后,说张平表扬我进步很大。我抢过密密麻麻的排名表,蹲在茶几边仔细看了起来。
数学满分150分,我这次居然考了120分!要知道,上次我的数学还徘徊在80几分呢,不及格!
其他科目倒是和期中考试时候差别不大,但是经过我的估算,这次我大概排在全班三十几名,前进了十多名。
我抱着排名表乐得嘴都合不拢了,第一时间想要冲到房间去给余淮发个短信。
“对了,耿耿啊,我跟你们张老师谈了一下,我们都觉得你还是很有潜力的,如果髙二分班的时候去学文的话,上一本肯定是没什么问题,使劲儿努力努力,也许能上中国政法大学这种水平的学校呢。”
我回房间的脚步顿了顿。
“哦,还有半学期呢,再说吧。”我笑笑说。
寒假轰轰烈烈地来了。
我们这里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整个假期我都没有任何出门的欲望,每天都睡到十点才起床,洗漱之后随口吃点饭,即使效率低下也还是硬坐在书桌前,完成刚放假时凭着维心壮志制订的“学习计划”。
刚放假我就跑去了我市最大的图书批发市场,把下学期数理化的教材和练习册都买了回来。
我天性当然没这么勤奋,会制订计划的原因,除了我平时就特喜欢“重新做人”和规划人生之外,就是期末考试成绩的鼓励和余淮的督促了。
在我发短信给他报喜之后,余淮的反应是:“你还可以考得更好的。”
我对此深信不疑。我的雄心壮志都放在了下学期,我会证明我也能学理科的,即使比别人笨,先飞就好了呀。
我爸又开始在晚饭的时候游说我,每天带着小林帆一起进行“冬季长跑”——开什么玩笑!面对饭桌对面小林帆满脸的幸灾乐祸,我只好偷偷翻白眼。
林帆这种不到十岁的小屁孩,有的是精力。去年,不知道是体彩还是福彩机构出钱在我们小区搭了不少色彩缤纷的市民健身器械,形成了一个小型游乐场,并迅速引发了熊孩子群体和老年人群体之间的一场争夺战。林帆的小同学们虽然都不住在附近,但我家小区旁边有一所小学,放假 期间的孩子们把这个乐园当成了据点,林帆因此也认识了不少新的小伙伴, 每夭都会跑下楼撤欢儿地玩好几个小时才上来。北风呼晡的大雪天,他也 一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
这种蓬勃的生命力和我这种死气沉沉的、每天在家不是坐在电视前冥思就是坐在书桌前苦想的髙中生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过,林帆的好日子很快就结束了。假期开始后的第二个星期,齐阿姨就给小林帆报了一个奥数班、一个英语班和一个最近正在我市不同年龄段风靡的——跆拳道班。
我不由得开始想象那个小豆芽菜大喊一声妄图踢碎木板,却在下一秒泪眼模糊地捂住脚缩成成大虾的样子。
没想到,还没髙兴几秒钟,就得知贼心不死的我爸竟然也给我报了跆拳道班。
于是我和个头刚到我肩膀的小破孩儿一起在大冷天奔赴省展览馆上课。 小林帆穿上了白色的跆拳道服,精精神神有模有样。而我嘛……
“姐姐,挺好看的。你穿这个,像桑拿服似的。”
我的第一堂跆拳道课也是最后一堂。因为学初级班的大多是小孩儿,身体柔软得很,抻开韧带什么的都是小意思;而我,在教练帮我压腿的一瞬间,叫得比《柯南》里发现尸体的女人还惨。
武的不行来文的,反正我爸是铁了心要让我每天冒着风雪出一趟门。 正好新东方刚开始从北京大本营向外扩张,每个寒暑假都会来我们这种二三线城市办短期培训班,红火异常,往往报名消息刚放出来就会爆满。我爸在办公室同事们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抢到了一个第三排的名额,还多花了点儿预订费,因而自我感觉极其良好。
“所以呢?”我从书堆中抬起头。
“不用有心理压力,爸爸不觉得辛苦。”
“……辛苦啥?”
我爸没想到,自己这番辛苦付出完全没有得到我的感激涕零。
废话,谁要大冬天跋涉大半个城市跑去医大听什么新东方啊!我爸报的还是早班,八点半开始,四点半结束,为了敛财,小小的教室里面居然塞了两百多个人,一堂课两个小时,会坐出脊髓灰质炎的!你想谋杀亲女吗?!
我爸一仰头,哈哈笑道:“跟我玩这套,那你死我看啊!”
……
但他应该怎么都没想到我会在第一堂课之后给他发了个短信,说都是自己之前不懂事,并对他的良苦用心表示感谢。
我爸想破头也不会明白,自己的女儿怎么会忽然如此温柔懂事的。因为第一堂课刚开始,我因为在附带移动小桌板的椅子上坐得屁疼,开始东张西望做保健操。
忽然就在教室的角落,一眼看到了余淮。
我以前就对新东方的授课方式有所耳闻,所以没有表现出来身边几个同学的新奇和兴奋感。
为了在髙强度的集训中吸引学生们的注意力,新东方老师们个个都要兼职单口相声演员。实际上过课之后体会更深一点儿:新东方的课也不是那么难熬,如果老师不讲正经知识的话。
给我们讲听力课的女老师叫Renee,是外交学院大四的学生,北京人。我是第一次听说这所提前批次招生的学校。这个女老师长得很普通,气质很出众。她穿衣服有风格,松松垮垮的,却格外好看,普通话口音纯正,嗓音有种略带沙哑的性感。她也是四个老师中唯—不怎么讲笑话的人,当然有可能是为了省力气。
课间休息的时候,我抄完黑板上最后一点点笔记,抬起头看到她倚在讲台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笑闹欢腾的髙中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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