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美人》第2/28页


  门顶精致的石区上刻着“艳城”二字。
  “终于到了。”杏梅先让主子走进店家搭起的遮雪棚,才收起伞,顺便抖落了伞上的薄雪。
  余美人一双美目紧锁着那二字,移不开视线,放在暖筒里的小手忍不住握紧成拳头,纤细的娇躯不住颤抖着,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此刻的她是既紧张又不知所措。
  她来了,从位属南方的永乐城来到偏北方的长安京,就是为了来到这名声响亮的“艳城”
  长安京是王都所在,也是繁华富丽的地区。
  在长安京里天天都有新鲜事,稀奇古怪的行业特别多,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属艳府水家的独门生意。
  水家以卖杂货起家,到了水明月父亲那一代,开始大量引进女人家用的胭脂水粉,因为和关外民族有所来往,另有些新奇的玩意儿,造成盛况空前的热卖,连皇城内的嫔妃公主们也都抢着下订单,于是奠定了水家专做女人生意的基础。
  至水明月和水朝阳这一代,两兄妹重是将水家的祖业发扬光大,只要是和女人有关的生意,他们样样皆做,甚至发展出更多让女人趋之若骛的服务。
  女人爱美古今皆然,胭脂水粉只是基本,金银珠宝等首饰也是必备,卒长安京独占这两项行业鳘头的水家还不满意,他们甚至开了间独为女性打造全身行头的店――艳城。
  天子脚下,放眼望去胆敢自诏称“城”的也只有水家这两兄妹,偏偏后宫成群妃子与公主们都是艳城的忠实客户,皇帝也只得买水家的帐。
  在事业上成就超然的两兄妹除了“称城”还不够,更是将主意动到自家门榍上,原本刻有大大的“冰府”两字的木区,硬是让兄妹俩拆下,换成有着“艳府”二字的石区,左右两边甚至刻上两行对联――“钦点红妆,绝艳天下”,说明了两兄妹以女人至上的行商概念。
  这也成了长安京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有人说水家这两兄妹数典忘祖,拆了门楣定会遭祖先报复;也有人认为水家生意是在这两兄妹手上兴隆的,他们本来就有权决定自己家门上要挂的是啥名字。
  总之,长安京的人继续说着水家独到的事业和水家两兄妹的离经叛道,同时也得倚靠着水家人创造出来的无限商机生活。
  艳府水家是长安京的一大话题,亦是骄傲。她是个女人,目的地亦是艳城,但她却不是为了买胭脂水粉或是姑娘家的玩意儿而来,她这趟来,是来看看自己未来的夫婿。
  “杏梅,你确定水公子在艳城吗?”站在门口,余美人犹豫着该如何踏出第一步。
  “在这长安京,艳府水家人的行动似乎是百姓们关注的焦点,传闻水大当家打个喷嚏,到了当晚便人人知晓,”杏梅立刻向小姐保证,“杏梅打听过这位水大当家在艳城的时间比待在白个儿的家还久,肯定是在这儿的。”
  “那咱们进去吧。”小巧的绣鞋几乎被雪水湿透,她现下也想进入艳城好好的休息一番,至少为自己褪去这一身的寒气。
  艳城的总管惠舜禾第一眼见到余美人便知晓对方来头不小,即便是生面孔,他仍是带着一脸诚意十足的笑容迎上前。
  “姑娘,先喝杯热茶祛寒,再容小的替您介绍艳城,可好?”凭着多年的待客经验和艳城对女性绝对至上的服务态度,惠舜禾立刻点中余美人现在最渴望的需求。
  轻颔首,余美人露出一抹温和的娇笑,“劳请掌柜的带路了。”
  惠舜禾忍不住在心里称赞,虽然在艳城每日都可见到各式各样的女人,不论王公贵族或是青楼出身,但没有任何一个比得上眼前这位娇滴滴的美人儿,以她的绝丽之姿或许能跟主子一较高下。想到这儿,惠舜禾偷偷拧了自己一把。
  他家主子最讨厌别人说他漂亮,而他刚刚居然忘了,还拿眼前的美人儿和他做比较,要是被知道了,下场肯定不好过。
  惠舜禾将王仆俩领进二楼招待贵宾的上房,待余美人一落坐,立刻有丫鬟送上新沏的热茶。
  “掌柜的,先不劳烦你,我歇一会儿即可。”余美人支开了惠舜禾和所有他带来的丫鬟。
  “那么姑娘请先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差人唤小的一声便行。”惠舜禾也没强留的意思,躬身后离去。
  捧起上好的瓷杯,余美人嗅了嗅香气,继而轻啜了口,茶的微甘和涩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小姐,如何?”杏梅在一旁问。
  “这包种茶,香味虽较春茶淡薄,但同其他冬茶比起来可一点也不逊色,称得上是顶好的茶。”余美人只喝了一口便能将茶的好坏道尽。
  包种茶实属冬茶,能有此番风味已属上等。
  余家在南方的永乐城,世代都以香茗茶叶为业,以种茶为基础向下扎根,另外在永乐城和长安京以及其他地方都拥有许多茶庄,“天下第一茶”这个名字更是皇帝亲自赐封的最高赞赏,于是余家的茶叶就这么祖传下来,早已不知经过了多少代。
  她,是余家新上任的当家,由于是独生女,从小她便熟记泡茶的方式,茶的种类和辨别茶叶好坏的能力。
  当然,这一桩和水家联姻的决定并不是她自己允下的,而是在她父亲还是当家的时候便替她应允了这桩婚事,如今在她上任余家的当家之时,便决定要来看看究竟要娶她的是如何厉害的商贾。
  传言,他是长安京里的首富,虽然做的是跟女人家有关的行业,但在各地拥有的商号和铺子可不少,且经营的事业样样跟女人沾得上关系。
  “光嗅着味道便知这茶肯定没有余家茶庄来得好。”同样打小生长在余家,杏梅对茶的味道多少能分辨些优劣。
  余美人抿唇笑言,“卖瓜人人懂自夸,你忘了“谦虚”二字怎么写吗?”
  杏梅吐吐舌尖,“小姐忘了杏梅不识字。”
  “我的意思是要你惦记着这二字,别忘了其中包含的意思。”拿这个会钻她话里缺缝的小丫鬟没辙,余美人直摇头。
  “杏梅去看看水公子来了没。”一听到余美人的责备,古灵精怪的小丫鬟禀报了声,便一溜烟地出了上房。
  余美人无奈的轻叹,再度捧起瓷杯。
  才溜出房门没多久,杏梅嚷着声折回房内,“小姐,来了!来了!”捧着瓷杯的小手一震,差点抓不稳杯身,余美人不小心让惊慌浮现于柔美的瓜子脸上。
  好在随侍在侧的杏梅神经粗,只当她是因为自己的嗓门受惊,忙替主子搁下瓷杯,再拉起她的手连声催促,“快,水公子就要进艳城了!”
  还没定下心思的余美人就这么任由杏梅半拖半拉地来到廊上,跟着杏梅手指一比,告诉了她该往哪儿瞧。
  “就在那儿呢!”杏梅的声音里全是激动和兴奋。
  能最先见到未来的姑爷,她当然开心。
  可余美人则是提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紧张的盯着艳城大门口。终究是待嫁女儿心,纵使她对他的样样不要求,也还是会为即将见到未来的夫婿而不安。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好相处或是相反?如果跟对方处不好该怎么办?这些问题全都在她的设想里。
  虽然婚事是凭媒妁之言订下,虽然她从未见过他一眼,虽然她不能拒绝这场富商间的政策联姻,不过,她对父亲只有一个请求,就是先让她偷偷来长安京看他;其实趁着这一趟上长安京,亦是圆了她广见永乐城以外的世面的愿望。
  而明年开春,她就得嫁来长安京。
  几乎陷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防备,等到耳边传来阵阵女眷们的惊呼声,余美人才拉回了远游的心思。
  “是水朝阳!”
  “水朝阳终于来了!”
  莺莺燕燕们的低呼和热切的呼喊声此起彼落,全对着那个甫踏进艳城,便受到所有姑娘目光洗礼的男人。
  一身暗紫色的长袍绣上漂亮的金色梅花,寻常男子不会穿上有绣花图案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却一点都不突兀,没有女性的柔媚,反倒突显了他独特的气质和开放的思想。
  他是背对着她,所以她仅能看到那么多,仍是不见他的面貌。
  垂敛下的水眸倒映着顽长的男性身影,她立刻知道那就是她未来的夫婿,只不过……
  “水朝阳?”她淡淡启唇,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解。
  如果她记得没错,来提亲的不是水明月吗?水家只有两兄妹,假使提亲的是眼下这名长相漂亮的男子,那么水明月是谁?是妹妹吗?难道是媒婆搞错两兄妹的名字了?
  泛着水雾的大眼没将视线移开,蓦地,正在一楼和惠舜禾谈论事情的他抬起头,一双明媚的凤眼直直对上她。
  余美人几乎忘了该如何呼吸。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丽的男人,他甚至比在场的每个女人都还要来得出色,即使有段不小的距离仍可看出他的皮肤细致得吹弹可破,端正的五官,就连眉形都似姑娘般弯如月。
  他的美,连她都看傻了。
  “小姐,他往这边看了!”杏梅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轻声点。”余美人回过神,低斥,同时点头对他致意,然后踩着软软的步伐,回到上房内。
  杏梅连忙跟上,“小姐不看了?”
  “给你那么一嚷,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的目的了?”回头睐了杏梅一眼,余美人将桌上早放凉的茶一口饮尽。
  “反正所有姑娘都在看呀……”杏梅替自己辩白。
  喝完茶后,余美人重新站起身。
  “小姐要去同水公子打声招呼吗?”杏梅低落的情绪又升起。
  “不了,咱们走。”余美人率先踏出上房,从人群的后头一路畅通无阻的离开,有一时片刻间她甚至很接近他,但她没有再瞧过他一眼。
  明年春天,就是她要下嫁的日子,到时,她想怎么瞧都没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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