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蚀》第26/2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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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曜日中,土曜日为樊隐岳轮休日,不需解惑授业。她或出府探望市井相识,或到太妃跟前唱曲聊天。今日,她选择后者。
聆完一段《长生殿》,耳福得飨的叶迦氏紧着吩咐丫鬟奉上茶去,“小樊,快坐下,喝一口冰糖菊花润一润,你这嗓子可是无价之宝呢。”
“谢太妃。”樊隐岳落座,?一口香茗润过喉咙,抬首恰见太妃揉捏肩颈,这动作,在适才唱曲中见了不止一回,遂问,“太妃近来是否常感肩颈疼痛?”
“你怎知道?”叶迦氏欢颜微挂愁色,“前几天犯的病,羲国本土的大夫瞧不好,请了汉医也没见多大成效,这几个丫头的捏拿也只能缓和一时,看来太妃我真是老了呢。”
“太妃若信得过,可否让草民为您把把脉相?”
叶迦氏一喜,“你还懂医术?”
“草民家中原有人行医,草民耳目濡染,略懂一二。”
“小樊真是个大才子,若不遇上那些坏人陷害,该有个多好的前程。”叶迦氏面现惋惜,爽然亮出一截丰润手腕,“太妃最信得过你,你尽管给太妃把把看罢。”
羲国中并无男女大妨,太妃大方,樊隐岳也从容,伸三指搭在太妃寸口脉上,中间抬眼察视太妃面色略久,稍作沉吟道:“双肩处经络粘连,气瘀其内,血络不畅,致肩颈频繁作痛。”
叶迦氏眉心微蹙,“那些为我诊过的老大夫全不是这样说的。有人说是受了风寒,有人说本太妃是年轻时落下的毛病,有一大堆内服外敷的药。小樊,你唱戏是顶尖儿的,这行医还是要看年纪大的罢。”
太妃的话,在在表明欣赏唱腔和信任医术是两样事。樊隐岳有感于此,当口直问:“太妃近来脸上可接连增生了一些痦斑?”
“呃?”叶迦氏尴尬抚脸,“很明显么?本太妃已经特地命她们将粉给扑厚了。”
“肩颈处血络不能,致使体内每日所生杂质不能及时排除干净,造成瘀积,或以痣斑,或以尖疮,形成于皮肤表面。”
“还会长尖疮?”叶迦氏一惊。
“端看个人体质不同,病况自不一样。但若不能及时舒筋活血,不止脸面,颈、背甚至全身都有可能出现类似症状。”
叶迦氏气道:“那些庸医没有一个和本太妃说出这些!多亏了还有小樊有这等本事,快告诉太妃,该怎么治?”
“草民可以调配一种药油,配以按摩指法,教给爽落姑娘,为太妃推拿,舒理开粘连住的经络,同时内服通筋活络之药。一月之内,症状将消,其后精心调理,必能根除。另外,太妃虽然保养得宜,经此一病,全身肌肤不免有所损耗,不妨再用一些养肤养颜排毒健身的方子。”
女人少有人不想驻颜不老,到了叶迦氏这般年纪的,更是心心念念耿耿于怀的头等大事,听了这话,自然喜不自胜,“敢情咱们的小樊还是个神医呢。”
“待太妃病好了,再夸草民不迟。”
“好,好,待太妃的病好了,一定要重赏小樊!”
药到手了,能否病除?没有病例在前,她不敢笃定。

隐三四 [本章字数:1712 最新更新时间:2009-11-29 14:03:4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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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进去。”夜入三更,王府最幽僻的暗室内,楚隐岳将木盆、开水陆续运来,将手中药材放入盆底,浇以沸腾开水,待水注满一盆,对仰在土坑薄席上不解望她的人道。
“……什么?”
“百药汤。你身上的脓疮腐烂已久,需尽快去腐出新,浸泡是最快的法子。不过……”她轻描淡写,“如果你怕疼,我会采用另一种方法。”
“怕疼?”楚远陌自嘲冷哼,两手支起身子,就此滚了下去,坐进盆里,使得水花四溅。
樊隐岳立在门边,未使滴水沾身。“旁边有瓢,用它来冲洗泡不到的部位。等药汤把粘结在你身上的衣服泡开了,脱下扔出来。一个时辰后我会回来为你做下步医治。两刻钟后,你全身会疼痛刺骨,忍不了的话,尽管半途而废。”
“你到底是谁?你既然想救我,为何还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不以真面目示人?”
她已旋起脚跟,半侧首,淡道:“你既然连死也不惧,我是谁,并不重要,眼下你只须知道我是救你的人。”
“也对。”楚远陌艰难举瓢,对着未末入药汤的肩臂一径冲浇,“小爷只是想告诉你,没有小爷忍不了的痛,你仅记住做事做到底,莫让自己成了半途而废的那个就好。”
很好。她想要得就是一个尚有骨气尚有求生渴望的人。若他连灵魂也被削磨如外形一般腐烂不堪,她兴许当真会用银针一根替他解脱了事。
楚远陌,南院大王府的二少爷。九岁母死父逝之后,骑马断了双腿,被扔在这间独室之内,断伤处未涂药,随意困扎,任其自愈自合。每日被恶奴逼用一餐饭食,使其饿不能死。在足不能行,食不得饱之下,他只能瘫卧床上,两腿伤处剧痛,痛生火,火生毒,毒素蓄积体内,身生疮,疮不得理,化脓,脓水破淌,染了好肤,生疮,化脓……
至今已三年。
三年。她在地宫内的三日,已如在阿鼻地狱滚过一圈,这三年,他又是如何熬过?
“但凡你还有可救之处,我便不会放弃。我能不能救你到底,端看你自己的出息。”她言讫,阖了门,飘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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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楚远漠尚未就寝。
书房内,府内各管事及侍卫总长俯首默立面色暗沉的主子身前,噤若寒蝉。
十几日前,潜进府来的刺客来去自如,杳无痕迹,极大挑战了南院大王府的威严。而至今,查无进展,更有悖南院大王府素来水准,相关人等莫不汗颜愧怯。
“怎么都不说话?本王的诸位管事和侍卫总长都哑巴了不成?”楚远漠话落,诸颗头颅埋得更低。
“不说话,事情便有所不同么?不说话,本王王府的守卫便天衣无缝了么?”
“奴才们失职……”
“本王不想听些废话!”楚远漠浓眉厉扬,“尔等查不到刺客行踪,那恁多天又查到些什么呢?”
被赐了楚姓的侍卫总长楚河见两旁都无人回话,道:“依那日刺客与王爷过招时所用的武功套路来看,用得好像是东瀛剑术。奴才已差人全城暗查近期是否有东瀛人出没。”
“这也算一个说辞。乌达开,你呢?你又有何斩获??”
乌达开忙不迭道,“奴才以为刺客可以在府内来去自如,对府里地形必定有所了解。进府前想必已在府里暗伏了几日。奴才正对府内人员逐个排查。”
“可有可疑人选?”
“府里的老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对王爷忠心耿耿没有二话。近来新进府的,后厨有一个,洗衣房有两个,还有一位是……”暗睇主子一眼,他小心道,“是樊先生。这四人中,后厨杂役当夜和一大群长工睡在一块儿,睡得像死猪。洗衣房两个奴婢也和一大群人睡在通铺上,有目共睹。唯有樊先生得太妃恩赐,独居一室,无人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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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乌总管,居然还是个棘手人物。
樊隐岳由房顶跃入夜色时,暗道。
梁上君所传的轻功心法中含龟息之道,一旦收敛声息,如入假死之状,吸纳全无。任对方内力如何深厚,也难觉隔墙有耳。上一回故透声迹,试探出了南院大王与这座王府的实力,得论:楚远漠武功在她之上,护卫集结速度惊人,而南院大王府内教人畏惧的,绝不止一个王爷名号。
此一次,她无意惊动房内人。
乌达开对她的猜疑,是仅仅出自常规推理,还是来自小王爷为她出头时所种下的恨意?
更甚是,她在不自觉中泄露了珠丝马迹,令人将她与刺客联想一处?
这座王府,竟人人都不能小觑。

隐三五 [本章字数:1880 最新更新时间:2009-11-30 10:06: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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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花鼎盛的暖轩内,栽植在硕大缸盆里的腊梅绽放,似是为了欢应太妃的兴致盎然,枝瓣摇曳煞是浓艳。
“小樊,本太妃真是服了你,学问好,戏唱得顶尖,连医术也恁样的独到,你这个人儿,还要不要别人活了?”在丫鬟服侍下,手捧暖炉、裹着貂皮褙子的叶迦氏品尝着黑玉葡萄,不时与坐在右手的人欢声笑语。病痛得除,容光照人,如何不喜?
“太妃过奖。草民只是对经络稍有偏通,当真遇上疑难杂症,也只会束手无策。”
“本太妃没过奖,是你过谦。那些个大夫自称名医,赚了一堆银子,病却治得不上不下,幸好太妃还有小樊。爽落,把我给小樊准备的东西拿上来。”
爽落捧上了一件锦缎披风,哗地抖落开来,登时波彩流动,光艳四溢,紫色的缎面配之颈领处一圈雪色狐毛,彰显贵气。“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太妃看樊先生穿得单薄,命奴婢为裁了这件东西,樊先生莫要嫌弃奴婢的针线粗陋才是。”
叶迦氏眉开眼笑,“爽落的针线活儿可是这府里丫头们中拔了尖儿的,本太妃的不少衣赏都是经她这双巧手,不输宫里那些御用裁缝。”
爽落大大方方接受了这个赞美,道:“樊先生试试,有哪里不合适,奴婢也好看着修改。”
盛情难却,樊隐岳谢过,自爽落手里接来披风系上,不管长短,还是肥瘦,都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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