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机会叫趁虚而入》第98/155页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人生百相,形形色|色,高贵的很高贵,卑微的很卑微。没有绝对的公平之说。有时候善行不能结善果,恶行逍遥法外,这世间终究没有绝对的审判。她抵御不了汹涌而来的侵蚀,接受命运的安排。遗忘该遗忘的,只想呵护着这颗孤冷但是剔透的内心,躲在自己的世外桃源里,偶尔喘息一下。

而这个如火如荼的六月,她仿佛是被扔在沙滩上的鱼,炙热的阳光从每一片鱼鳞里直接一刀又一刀的割进骨头里。

自五月十六日告别郑易云后,她的心脏没有停止过慌乱的跳动。随后的每一日,她勉力支撑着自己强颜欢笑的工作,连陈英慧都察觉出她的心不在焉。不祥的预感如鲠在喉,一切平静的令她心悸。

直到六月。Martin的货已经全部做好,因为这笔金额太大,当初和许氏工厂那边谈好的付款方式也是40%预付,60%发货前付清。许氏那边的小张已经打了两个电话过来催款。她气定神闲的说道:“款子自然没问题的,客户这边预付了40%给我,不会有问题的。我再催催客户。”

这已经是最保险的付款方式了,如果Martin那边毁约,就等于是40%的预付款都打了水漂。她已经是第三封Email给Martin了,可是Martin一直没有回复。六月三日这天,在灿烂的午后,她拨了个Martin的公司电话。Martin接了电话,跟她解释说由于欧币贬值,公司严重亏损,没有周转资金。

Martin又解释道,如果他们公司能过得了这一关,款子后期肯定是能到的,不过那也要等汇率上调。如果过不了这一关,那他很遗憾,他们公司只能面临破产。她拿着话筒的手指都在颤抖。欧币贬值这个行情她早就知道的,所以一向小心翼翼先收款再生产。而且欧币贬值也早在Martin下这个订单之前。她也查过Martin公司的银行信誉。

挂了电话后,她无力的靠在了椅子上,是万念俱灰的灭顶绝望。现在她该怎么办?她客气的回了电话给小张,意思是货先放在工厂,款子要再缓缓。头疼欲裂。因为这种产品都是用于生产上的量身定制,Martin如果不要货了,这些只能当做废品来卖。

她很快联系了几家回收商,这票货回收只能取回成本的25%,加上Martin预付的40%,除掉其中的15%的利润,她足足亏损20%到30%。

看起来20%到30%不是个大数目,这已经能抵得上她老家的两套房子了!她痛苦的揪着自己的头发,痛不欲生。她总不能让父母把家里的房子和门面卖掉来抵债吧。她想到了童年,那些午夜梦回不期而至的梦魇。当年她的父亲承包了一个养鸡场,家里盖起了楼房,过着农村人艳羡的日子。

可是六岁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鸡瘟,养鸡场纷纷倒闭,不少老板卷着铺盖逃走了,可是他们一家呢,他们能逃到哪里去。偏偏父亲壮志未酬迷上了赌博,本就一贫如洗负债累累的日子拮据到难以维持。母亲没日没夜的做生意打零工,六岁的她便已经开始没人问了。母亲没时间回家做饭给她吃,父亲在赌桌上。或许她比较好养,经常连续两天不吃饭也没事。

后来父亲总算是醒悟过来,开始拼命的打工挣钱还债。时光催人老。她永远不会忘记,她直到高中的时候,父母才把债务还清,那一天父亲当着她和母亲的面潸然泪下。她发现父亲的头顶已经有了白发。后来政府拆迁他们的地,家里分了房子和门面,父母就做做小生意,一家人总算是过起了像样的日子。

她上大学的时候就打临时工,大学一毕业,果断断了考研的念想,开始出来上班。可笑的是,连对口的工作都找不到,便安分的在公司里做了跟单员。每天询价、报价、搬货、发货,一系列繁琐的事情,加上老员工没少欺负她。她不甘心这样的命运,自学起外贸来,然后果断的走SOHO这条路。

她的付出不仅仅如此。敢独立出来做这个行业的SOHO是屈指可数的,产品和图纸的复杂,各种技术参数指标,为了那些枯燥的产品知识,她足足啃掉了三大本书。她懂得这个行业的市场前景,亦不会放弃这个捞金的机会。

命运,命运就是在她苦苦煎熬和挣扎的时候给她希望,在她以为终于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给她致命一击。

这个六月,等她再打电话给Martin的时候,她还未开口,Martin直接挂断了电话。她一天一封Email过去,几乎是哀求了。她想方设法的安抚着许氏工厂的小张。直到六月底,Martin一封Email断了她所有的后路。

Martin说:“Jenny,对不起。货我们不要了,公司没钱支付。我们之间的合作到此为止。”

这一个月的折腾,她足足瘦了5KG,彻夜难眠导致双眼都是血丝,下巴又削尖了一分,整张脸都是煞白。她什么都没跟陈英慧说,以陈英慧不适合做这行的理由,两人和平的分道扬镳。陈英慧素来没有耐心,也着实不适合这份工作,倒也没察觉到有什么。

六月三十日晚,她坐在冰凉的席子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苦涩从咽喉一路蔓延到心底。黑暗中,手机响起。来电的那霸气的末尾四个数字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用力的咳了几下,才发现自己原来没有失声。她勉强心平气和的说道:“有事吗?”

手机里是郁嘉平貌似诚恳的声音:“宁真,你需要帮忙吗?”

两人的声音都是如出一辙的沙哑,宛如锦缎割裂。

她讥讽的勾起唇角,眸光猩红而且惨淡,“帮忙?何出此言?”

郁嘉平的声音分明拔高了一些,格外坦荡:“宁真,我都知道了,Martin公司资金周转不上,应该给你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帮?”

“宁真,我们该当面谈谈,我认为有这个必要,你觉得呢?”

“好。”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现在已经十一点,一个小时后我过来。”

“好。”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郁嘉平过来的时候,刚好是二十四点整。她穿着宽松的白色碎花丝绸睡裙,慵懒的靠在椅子上,头微微向后仰着,纤细的手指上夹着一根火星明灭的烟。烟圈袅袅腾上日光灯。脖颈和锁骨呈现悲剧而且美好的姿态。露出的纤长的细腿洁白诱人。长发柔软的垂下来,此时的她是如此静谧美好。郁嘉平呼吸一滞。

四目相对,两人的眸中都是宛如蛛网的血丝密布。

她直接开门见山,把还没抽完的烟头狠狠的按进烟灰缸里。“郁嘉平,你打算帮我?”

郁嘉平眉色不动,唇角勾起,“说不准你未必需要我帮忙呢,毕竟,有郑易云这个后台,他应该不缺这点钱。”

郁嘉平在赌,赌郑易云不会帮她。即使郑易云已经同她拍了婚照上了床。他郁少一出手,怎么可能失手?

果不其然,是她缓慢的声音:“都说大难临头各自飞。我虽与易云有过夫妻情分,这点情分怎么抵得上这些真金白银?他现在可是很庆幸还没来得及领证,这不,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一言极其哀怨和讽刺,她的眸光里只有猩红,没有一丝泪意。她轻飘飘的瞥过郁嘉平,两人对峙。郁嘉平面不改色,心却倏然揪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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