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爱可以胡来》第8/27页


  我故意把自来水的水龙头拧到最大,王蓝说他想了好久求我再给他一次补偿的机会,我几乎用威胁的口气让他别再这样下去了,这时候龙炎在外面捣蛋敲门说要进来,我立马就把手机给关了,龙炎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一脸紧张的我,呢喃着说我洗完脸都忘了关水龙头,我不自然地笑了一下,他摸了摸我的头发问我怎么了,我摇了摇头说没什么,这样的我他一定觉得很奇怪吧。
  龙炎突然抬起我的脸,眼神担忧地看着我,而我就这样跟他对视着。他轻声说你最近好象有心事,我笑了说哪有的事,却不再敢看他清澈如水的眼睛。
  一回宿舍大婶就问我晚上跑哪去了,我说去龙炎那儿了,大婶就一脸发贼地问我事情有没有搞定,我说什么搞定了,大婶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不敢确定地说萧佳你真和龙炎睡在一起了,我说是啊早就睡在一起了,大婶一拍大腿说王蓝这下该哭了。我说就知道你们在搞鬼,大婶却很明确的表态她看好王蓝胜过龙炎,我说你看好谁关我鸟事关键是我爱谁,大婶就发狠地说了一句萧佳你是会后悔的。
  林新下午一回来就端着个凳子坐到阳台上去拔毛了,大婶在那看得直起劲儿说要帮林新拔,就这样她们在阳台上奋斗到傍晚,就差没披星戴月地拔毛了。我说林新你拔毛准备干吗去呀,难不成跟高伟去游泳?大婶插话说夏天要想穿得性感体毛必须得拔除,林新在一边用专业的口吻说女人的毛发浓密代表性欲强,男人则刚好相反。我想这林新还真不一般的小资,这学问老深奥了。不过这话说得拔女人的毛天经地义似的,女人性欲强还有罪了,弄得大婶说她一看见腿上多毛的女人就联想到性欲旺盛,想想实在是下流。
  就这样折腾了几天,我妈打电话催我快回家,大婶和林新借口说刚拔毛要缓几天再走,我说妈的这是哪门子的破理由,你们不走老娘一个人走。
  我起了个大早就跑北京站排队买票去了。买完票回来大婶和林新都出去约会了,孙佳也收拾东西回家了,宿舍连个鬼影子也没有,我收拾好行李就准备跑去北大找龙炎告别。
  刚出宿舍就碰到哭丧着脸的大婶,我说你丫怎么啦,大婶把手机给我看,原来大婶妈给大婶发了一条信息:家中告急,吾儿速归。老大婶发信息还真言简意赅,而且很有古代文人墨客的味道,看来姜还是老的辣。于是大婶就火烧屁股地去车站买票了。
  到了北大,龙炎拉着我的手带我去未名湖那溜达了一圈,还问我要不要拍张照片带回去,我拍拍肚子说,俺才不稀罕。可是话还没说完,他就一下堵住了我的嘴,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吻弄得有点窒息的感觉。他说他不想让我走,我说两个月的时间其实一点都不长,他就不依不饶地抓着我的手不肯松开,那时候他好象是一个倔强的孩子。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觉得好笑又不舍。
  晚上回来的时候,我在校门口碰到了王蓝,他往我手里塞了一张飞机票,我让他拿回去,他只说了一句坐火车很辛苦就开车走了。回想起当初他为了送我回家站了十三个小时的火车,我的心里就一阵说不出的难受。
  我没有告诉龙炎我今天走,我不喜欢送别的场面,况且他今天还有一场考试。李扬来送大婶,两个人在火车站又搂又抱,想到半年前的场景,除了我好象一切都没变。我把飞机票递给李扬让他帮我谢谢王蓝,李扬问我真的不考虑回到王蓝身边吗,他还是头一次这么严肃的跟我说话,我也很认真地说是。李扬也很认真地说以后有什么事给我和王蓝打电话,我们永远都站在你这边。这句话令我感动不已。
  李扬和大婶说了几句悄悄话就走了,临走的时候跟我说了一句萧佳保重。这是李扬第一次喊我萧佳而不是嫂子,我的心里莫名的轻松了好多。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了,一开门就看见爸爸妈妈跟几个大叔在搓麻将,见我进屋爸爸竟然眼睁睁地对我说小姐您走错了,请把门关上。我当时气得直接冲向赌桌大叫一声:爸妈,我胡汉三又回来啦!他们就呆呆地看了我半天,最后审核完说了一句真是我们家闺女。想想我活得真够窝囊回家连老爹老娘都不认我了。晚上吃完饭我给大婶打电话问她家里到底有什么急事,大婶崩溃地哀号了一声说她家的猫跳楼“自杀”了。
  我于是开始佩服老大婶,实在是够有手腕儿。针对大婶这种老油条,就得这么治。
  家里的蚊子多得要命,我刚回来几天就已经被咬得快全身浮肿了,龙炎给我发信息问我回家的感觉如何,我回信息说很好,发信息的时候一只蚊子还在我腿上美滋滋地吮吸着呢。我妈见我被蚊子咬到腿上皮肤严重发炎就跑到医院给我去抓消炎药,被蚊子咬了要吃药的估计我是史上第一人。
  在家里实在是无聊,云子也要到八月份才回来。我爸爸有个赌友介绍我去一个人家做家教,那家的小孩上小学三年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想想做家教也不赖,怎么也算逮着个误人子弟的机会了。
  那家住在东城,离我们家不是很远,骑自行车也就一刻钟的时间,我是好久没碰我那辆“宝马”了,骑上去竟还能找到高中的感觉。到那人家的时候是学生的爸爸给我开的门,我立刻被此爸爸的体形威慑住了,这年头营养过剩人都是横着长的。令我更为惊讶的是学生的妈妈却是极为瘦小,她的大腿跟大婶的胳膊粗细格外相似,想必是营养都被她老公给吞了,那小女孩长得白白净净十分可爱,叫王小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跟王小丫是一家子的。给小小上课的时候,她爸妈放心地上班去了,我预感到自己责任的重大,不仅要教给小小知识还要细心地照顾她日常的生活。
  “人不可貌相”这句话在小小的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验证,长相很乖巧的她,却顽皮得令我招架不住。让她做数学题的时候她就找我聊天,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有没有啵啵之类的敏感问题,问得我都快抓狂了,我强忍住揉捏她小脸的欲望装亲切地说小小你年纪还小不懂这些,那小孩竟然这样说,姐姐,我已经十岁了,是奔二十的人了,身体已经有四分之一在泥土里了,我不小了!说得我都快汗流浃背了,现在的小孩子说话真是吓人。
  她的语文老师给她布置的暑假作业是写一篇关于自己亲人的小作文,那小家伙不想写就在我面前扭扭屁股说:哦~~~哦~~~~丁字裤~~~丁字裤~~~~扭得我都快哭了,最后我跑到超市给她买了袋旺仔QQ糖她才拿了根铅笔开始在那吭哧吭哧地写作文,题目是《我的爸爸》。
  她的作文其中有一句话是这样写的:我的爸爸长得很胖很胖,有人说他像狗熊,有人说他像猪,可妈妈一直说他是死鬼,我却觉得他像小白。我看了是哭笑不得,小小的行为举止跟蜡笔小新如出一辙,人小鬼大。我耐心地劝导她说小小你这样写爸爸,爸爸是会伤心的,你应该把爸爸写得好一点。那小家伙一屁股坐在地上说姐姐我说的是实话,妈妈说了好孩子不能撒谎的。她爸爸下班回来看了她写的作文脸上的肥肉颤抖得跟弹钢琴似的,小小却在一边继续扭着屁股说丁字裤,真不知道有她这样的女儿她爸爸怎么能心宽体胖的。
  给小小上了半个月的课,我的骨头都快散架了,我在心里把我爸那赌友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在家休息了几天我妈又让我去超市买什么银耳,说是要煲汤给我补身体,想想中考那年我喝我妈的十全大补汤喝得直流鼻血,考数学的时候滴了一滴在试卷上我把它当小数点了,我当时还纳闷这小数点怎么这么奇怪,结果就差一分进重点线,想来都是那汤惹的祸。
  去超市的路上我遇到了我的小学同学张齐,他叫我名字的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想当年上小学的时候这家伙穷得老跟我借钱买铅笔,现在想想那笔债还没还呢,如今可狂了开起了摩托车,而我却还脚踏破烂自行车,我玩笑说鼻涕虫现在在哪儿发财呢,叫他鼻涕虫是因为小时侯他是我们班流鼻涕的冠军,可以一泄千里,极为壮观。那家伙嘿嘿一笑说咱们工人有力量,他问我在做啥,我说不是强盗也不是土匪是一穷学生,他像见了鬼似的嚷起来说你还上学呢,遥想当年我上小学那会儿成绩一直是倒二,倒一是一脑瘫说话直流口水的那种,难怪他听说我在上大学那么吃惊。结果一聊得知这家伙已经结婚半年了,孩子都快抱上了,我说你可真幸福呀,那家伙羞涩地挠了挠头说甭提了都一进坟墓的人了,我说你这家伙早婚早育对国家不忠,那家伙无奈地摇了摇头说罚款罚得他眼睛都花了,此时我怎么也无法相信这是我的同龄人。
  回家我跟我妈说我小学同学都结婚了,我妈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说难不成你也想了,弄得我直呼冤枉,我妈眼睛贼贼地看着我说你那钱包里的照片怎么回事,原来我妈前些天翻我钱包看见我跟龙炎一起拍的大头贴了,我妈发狠地说一直逮不到机会问你今儿你是自找的,这下我可以GODIE了。
  我妈问我龙炎是哪人,我说是东北的,我妈一拍桌子说《东北人都是黑社会》你爸天天唱,我说《东北人都是活雷锋》春晚都播过,我妈说怎么着都不行东北的一票否决,敢情她还真觉得东北人是黑社会来着,我态度强硬地一股劲儿冲上脑门说我就瞅上东北人了咋地,我妈看了我一眼说东北人不咋地我拳头爱咋地,说着一拳就朝我鼻子挥了过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觉得鼻子下面湿湿的,一摸真是触目惊心,竟然是血!我都快哭了天下哪有这么猛的妈妈,她自己是黑社会还差不多。
  爸爸回来见了我红肿的鼻子吓了一跳说佳佳你有酒糟鼻啦,我苦着张脸说出了妈妈的暴力行为,爸爸叹了口气说你妈就那破脾气,长年以来他可是我妈武力镇压的直接受害者,接着他给我讲了一件很遥远的事,说是我小时侯不肯喝奶,我妈脾气一上来就照我的小脸一拳,一拳下去我的脸都发紫了并流了人生第一滴鼻血,爸爸说当时他吓得腿都软了。我说我怎么不记得这惨事,我爸爸呜呼了一声说你那时候刚出生不久。我听了差点没从椅子上直接摔下去,我想我要告我妈虐待儿童,更何况我那时候还只是个牙都没长的婴儿。我实在是觉得自己够冤了,白喊了一暴徒这么多年的妈。
  说起我妈这破脾气,我还真不一般的想大倒苦水。我妈心理老早就到了更年期,脾气一直居高不下,一发起火来眼睛都能瞪死一头牛。记得初中一次我物理考试没及格,我那破老师也属于没人性型的,我哭红了眼睛也没见他有个共鸣,最缺德的是,还一通电话把我妈给叫到学校来了。一看我妈就刚从牌桌上下来,那双眼打牌打得血红,怒气冲冲披头散发地往教师办公室冲,好象谁欠她几百万似的。物理老师缺心眼儿,拿着满是红叉的卷子给我妈看,我妈当时就跟女流氓似的,不看我一眼就把我往屋外拉,我哭得那叫个凄惨。好多老师都来围观,禽兽不如的就抱着个暖壶瞅着乐,有良心的就开始劝,说孩子不能这么教育。我那物理老师终于意识到自己招来个恶霸,吓得脸雪白雪白的。我越哭,老师越劝,我妈就越觉得自己牛掰,越觉得自己是个人物精,越觉得今天不给我点颜色她就不牛掰了,于是在混乱中,我妈照我哭得惨兮兮的脸蛋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还得了,怎么着我那时也上初中了,身体也开始发育了,我那会儿人虽小但还是知道被在众人面前挨耳光是丢人的。我妈没意识到我这颗刚发芽的小种子还挺倔,我当时特横地瞪了我妈一眼,我妈被我这十几年来聚集的怨气一瞪给吓唬住了,看着我不敢吱声,估计她当时就在想,这小丫头片子还挺拧巴。
  我没给我妈有再进一步的行动,我瞪完自以为威力慑人的一眼就转身跑了。边跑我边哭,哭得我心都碎了,虽然我当时不知道碎是啥概念。只是想我妈也忒坏了,这样折磨我,后妈都比她强。又想这学校是不能去了,太丢人了,被当众抽一巴掌。我当时边哭就边想,我是一没人疼的孩子,再加上我物理考试怎么也及不了格的打击,我是越哭越觉得自己可怜,越哭越伤心,伤心到最后,我小脑袋就想,我不活了,让我妈后悔去,我死了看她还怎么嚣张。我也要让物理老师后悔,我死了他也吃不了兜着走。于是跑回家,我拿着我爸的老钢笔开始写遗书,我边写还边哭,特入戏,还真当自己没人疼没人爱受了千年委屈似的,当时有个电视剧特火,叫《杨乃武与小白菜》来着,我就想我比小白菜还苦,这一心理暗示,觉得自己真是忒苦了,就一苦娃。
  我在遗书上写道,我恨我妈,我恨物理老师,我做鬼也要恨这俩人。我当时又是恨,又是委屈,拿着我经常用的孩儿面,掏了一勺子就往嘴里放,那是我爸说的,孩儿面不能吃只能抹一吃就死,我爸那是冲着我第一次闻那孩儿面像草莓要吃来着说的。没想到我当时还当了个真,拿着准备自杀。结果我一入口,我呸,咋苦成这样,真他妈难吃。我正吃着,我爸就回来了,一进门看见我正流着眼泪吃孩儿面,胆子都快吓飞。二话不说就给了我一巴掌,说你这丫头在干吗。我当时特委屈,被我爸抽这一巴掌比被我妈抽还委屈,我哭着往阳台跑,我要死,我不想活了,活着老挨巴掌,忒没劲了。
  我当时一心就寻死来着,视死如归地往阳台上一站,我爸见我那绝望的眼神,还没来得及思考这小屁孩从哪来这绝望就已经吓得站不稳当了。刚好我妈也回来了,看见我站在阳台上,吓得一把抱住了我爸,眼泪哗啦就流了下来。
  我妈我爸又是哭又是求,就差没打110了,事闹大了,整个小区的人都来围观,指责我爸妈残忍把孩子往死里逼,我听了心里稍微好受了些,心想还是有人替我说话的。被一帮邻居劝了大半天,我总算是下来了。我爸特心疼地看着我说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不要为了俩耳光就不活了呀。我点头。我妈见我不寻死了脾气又上来了,又想揪我耳朵来着,可是手刚到我耳边却下去了,转眼间怒脸上堆满了笑容。估计她是怕了我了。从那以后,我妈摔盆摔碗发火都没对我动过手,今天还是头一次,八成真是气着了。
  被我妈教训没几天云子就打电话说她回来了,我乐的穿了个破拖鞋就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她家里去了。云子的妈妈给我开的门,看见我她是一脸的不开心,我知道她一直以来就很反对我跟云子在一起玩,说我爸妈一天到晚只知道搓麻将家教不好,上高中那会儿我偏偏就老爱往她家跑,气得她是七窍生烟。
  云子瘦了好多,脸色也没以前红润了,我说你是不是生病了,她妈妈在一边没好气地说我家云子是学习刻苦哪像某些人一天到晚只知道玩,还某些人摆明了在说我,我以牙还牙地说某些人说话还是这么刻薄啊,气得她拿着个鸡毛掸子在那直哆嗦。云子在一边看不下去了说萧佳咱们出去吃肯德基,我是求之不得屁股一转就跟着云子出了门,下了楼还看见云子妈妈站在阳台上看着我们,看我的那眼神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
  我问云子小刚回来了没有,云子笑得很勉强地说她和小刚已经分手了,我分明看见云子单薄的嘴唇抖动了一下,我知道云子一定很难过,表面的难过远不如内心来的深,而我内心却有种抽搐的疼痛,本以为云子和小刚会很幸福,现在看来一切并不如我想象中的美好。我本想跟云子说几句安慰的话,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我们就这样默默的对坐着,云子突然开口打破沉静说萧佳我想跟你说件事,我点了点头,云子的表情有点苦涩,说她怀孕了。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感觉,只是一直愣愣地看着苍白的云子,我说小刚知道吗,她缓缓地摇了摇头,但令我不解的是云子竟然求我不要告诉小刚,是她的自尊和自负吗,我答应了她。云子笑着捋了捋头发,可她的眼神分明是忧伤的。现在的云子成熟得令我觉得有点陌生和模糊,曾经那个和我一样整天嘻嘻哈哈把他妈的三个字挂在嘴边的云子已经离我远去了。
  我顿觉得现实的残酷,残酷到我无法理解的地步。
  陪云子去打胎的那天我故意戴了副墨镜,想来去妇幼保健医院我还是头一次,如果遇到熟人我这墨镜还能起到遮掩的效果,云子就更夸张了弄了个黑丝巾把脸给蒙住了,无论远看近看,都是一冒牌儿阿富汗。
  云子做的是什么三分钟无痛人流,在走廊里等的时候我们两个人的腿跟安了弹簧似的抖个不停,喊到云子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全身都软了,我强装镇定笑着对云子说,不是说就三分钟吗平时拉屎还没这速度呢别害怕,云子抓着我的手带着哭腔说她舍不得拿掉孩子,说这时候就别说这瞎话了,生出来可就是私生子,对你和孩子都没好处!结果云子是抹着眼泪进去的,看着她迈进手术室僵硬的脚步,我当时心疼得眼泪都直往下流,害得那些年纪大点的女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是因为要做手术害怕才哭的,一大帮轮流来安慰我。
  一会儿工夫云子就被护士用轮椅推出来了,脸色苍白得吓人,我被她吓得不轻忙问她怎么了,云子皱着眉头只说疼,我火了不是说无痛吗敢情是一兽医,云子眼泪汪汪地说孩子就这么死了,我平心静气地安慰她说一切都过去了,看着云子痛苦的样子我心里难受得要死。
  云子在一个单间里被安排躺下,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小汗珠。护士给她挂了点滴就准备走人了,我拉着护士说我朋友怎么还这么疼,你们是不是把什么仪器弄掉在她肚子里啊。那护士嗤之以鼻,说小姐这只是人流,你以为是剖腹产啊。我继续缠着问那为什么疼啊,给个理由先,护士被我弄烦了,冲天发了个白眼说那是子宫收缩,有点常识好不好。我又接着问子宫收缩是什么意思,护士的脸立刻煞白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护士就已经夺门而逃。
  我把护士气走不久,云子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说可以回了,我连忙走过去搀着她,她嘴唇发白冲我笑了一下说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我眼眶一下就热了,我说你以后生孩子还喊上我吧,云子僵硬地笑了笑,那一刻我真切感觉到她笑容背后的苦涩和心酸。
  进了电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就在电梯门要关上的一刹那一个中年妇女跟敢死队似的冲了进来,待那妇女站稳了我定睛一看,哎呀妈呀,我差点没吓破胆,这妇女不是别人正是我姑姑,想来我姑姑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嘴巴,在这里被她逮着我就是有十张嘴也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我把头埋到最低极限,云子也吓得赶紧把脸包好,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向爱左看右看跟人搭讪的姑姑突然把头伸到我面前来说你是佳佳吧,我吓得墨镜差点没滑下来,我演戏装着极为认真地说阿姨您认错人了,我姑姑眯起了眼睛说真奇了长得跟我侄女一模一样,说得我腿直抖。
  出了电梯我姑姑还不死心地说你就是佳佳吧连声儿都一样,我苦着张脸说我不是佳佳我是减减,我姑姑乐了说跟我侄女一样可爱,还热情地邀请我去她家玩。云子在一边哆哆嗦嗦地插话说不必了我们还有事,这样说我姑姑才算是走了,可她是一步一回头,吓得我恨不得把云子的丝巾扯下来蒙在自己脸上,平时还真没看出来我姑姑好奇心这么强。
  在出租车里云子突然抱着我放声大哭,哭得我心都碎了,眼泪也跟着噼里啪啦地往下掉,那司机大叔估计被我们的哭声给震撼住了配合地放起了哀乐,弄得我们跟疯了似的越哭越大声,这悲伤的气氛感染了司机大叔,弄得他一边开车一边抹眼睛,想想我们当时的哭声还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晚上躺在床上我是越想越生气越想越难过,让云子受这苦小刚真他妈的不是东西,没有多想我一气之下便拨通了小刚的手机,拨着那个熟悉的号码,我听到心中有个东西坠落的声音。
  小刚估计是在睡觉声音慵懒地问我找谁,我口气特冲地说打你手机难道我找狗不成,小刚忙问是萧佳吗,声音明显很激动。我回答说是姑奶奶我,小刚估计听出我声音的不对劲有点慌乱地问我怎么了,我被他这么一问,本来强压下去的火气腾地一下窜了上来,而且这一窜立马到了脑门。
  我特愤怒地说你少给我装孙子,你那样伤害云子还算人吗!你他妈根本就不能算个人!被我这么一阵狂吼电话那头的小刚沉默了。
  我急了说你小子别憋着个嘴给我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小刚才缓缓地开口说萧佳我也不想这样我真的没办法喜欢云子。我气得拿电话的手直发抖,我说你他妈的不喜欢人家当初干吗还要跟人家交往,我硬是把“让云子怀孕”这句话痛苦地咽了下去。
  小刚语气很坚决地说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从认识小刚到现在我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恨过他,我大吼一声说你他妈的现在在哪里,他顿了一下低沉着嗓音说天津,我想他八成是没脸回来了就啪的一声把电话给挂了,由于用力过猛电话座都掉到了地上,我妈听见响声拿了个炒菜的勺子就跑到我房间里来了,我妈瞪着她那双牛眼恶狠狠地说,你火气还不小电话跟你有仇啊!我心情极为恶劣便脱口而出说关你屁事,话一出口我就害怕了,是个人听了我这话都会气愤,更何况是我妈。
  果然,我妈气得拿着那个满是油的勺子就要砸我的头,我吓得大喊一声说,妈你拿的勺子在滴油!这时我爸跑过来把我妈硬往外拉,我想如果不是我爸及时出现,估计今晚我要顶着个大包睡觉了。
  自从陪云子打胎之后我就见过她两次,一次比一次看上去憔悴,我心里难受得恨不得把小刚这个没责任心的家伙揪出来暴打一顿。
  现在想想高中时候的云子和我还有小刚在一起闹腾的日子,再想想现在云子的不幸,感觉就跟做梦一样虚幻缥缈,更多的却是切肤般的残忍。我心里一直疑惑小刚对云子的无情,高中那会儿云子对小刚的好连我这个做女朋友的都自叹不如,为了这个疑惑我决定开学前去一趟天津。
  从天津火车站出来我才给小刚打电话,小刚来接我的时候,身体瘦弱的他正大口地喘着气,想必是一路跑过来的。他只是淡淡地扫了我一眼,接着便一把拿走我手上沉重的提包转过身去,他似乎在竭力躲闪我的目光。我虽然脸上装着不高兴,心里忍不住一阵难受。
  在车上我们几乎没怎么说话,空气一直僵硬着。我一直沉默地看着车外,心情却难免烦躁。而小刚则一直保持着埋头的姿势,秀气的侧脸写着淡淡的忧郁。曾经的我,没有任何恶意,却伤害了这样一个男生;曾经的我,因为他和云子的交往,失声痛哭;曾经的我,为了忘记他,拉起了别人的手;曾经的我,午夜梦回,惟独挂念他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睛,却强忍着疼痛。现在的我,却和他形同陌路,因为爱情,因为友情。
  可心中那股矛盾却不断纠缠着我,如今的他和我,该用哪一种姿态相处?
  小刚的学校在郊区,车一路七拐八弯颠颠簸簸总算到了。当我准备下车时,小刚飞快地放下行李,瘦削的双手毫不犹豫地伸向我,阳光下的小刚是那般瘦弱,陌生却熟悉得令我不敢直视,小刚意识到什么尴尬收回了手,他的手却隐隐颤抖着,飞快转身的那一刻,我又分明看到一年前那双隐忍着泪水的眼睛。
  小刚在前面飞快地走着,可走一会儿,他又会怕丢失东西似的回头看我一眼,我不禁回想起高中时的画面,每当我把他惹生气时,他虽然在前面走得飞快,但每次都会求证似的看我有没有跟在他身后,我那时候心里总是一阵得意。而现在的我,却再也得意不起来,有的只是酸楚。
  他把我带到男生宿舍门口才跟我开口说话,交代了一句让我在外面等一会儿就一个人进去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我视线里,我忍不住狠跺了一下脚,想来刚才我似乎完全忘记这次来的目的了,陷在回忆中无法自拔,想想云子受的伤害,实在是不应该,真想抽一下自己的耳光。于是我决定重整旗鼓,调整好情绪,面对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对这个负心汗要坚持三原则:不同情,不留恋,不客气。
  过了不到五分钟小刚就出来了,只是手上多了个款式和颜色都极为普通的旅行包。看着小刚手上的包,我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我恢复了计划中的蛮横,口气直冲地问他拿旅行包干吗,小刚有些恍惚地看了我一眼说住出去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我一听立刻慌神了,忙问他干吗要住出去。他眼睛眨都不眨极为认真地说为了你的安全,我当时差点就没昏过去,他还跟以前一样当我是一没防御能力的小孩呢。我态度坚决地说这样不行,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只住你的隔壁不会打搅你的,那坚定的眼神看得我连拒绝的理由都没了。
  他学校附近就一家破破烂烂的便民旅馆,他说这条件不太好你肯定住不惯,说得我跟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似的,我横了他一眼说我哪有那么身娇体贵就率先跑了进去。
  戴着老式手表的老男人只是看了我们一眼,就直接给我们开了个单人间,还暧昧地跟我们说是一张大床,说得我头皮麻得都快起疹子了。还没等我跟小刚发话,那老男人就拿出一个盒子扔在我们面前,问我们要不要买,我仔细一看竟然是安全套,小刚的脸一下窘迫得红了,而我的头皮麻得快能把头发顶竖起来了。
  我想这老男人眼睛八成是被狗吃了,他怎么着就看准我们是一对那种关系的情侣了,眼光真是绝顶一流的差。我假装咳嗽了一声,小刚立刻就跟老男人说开两间房,老男人神情有点不爽地嘀咕,怪我们不早点说,然后又一脸不情愿地把那盒子给收了起来。
  小刚尴尬地看着我说,真的要住这儿吗,说话的时候有点手足无措。我还没准备回答,那老男人就跟跳大仙似的猛地跳了起来袖子一捋特气愤地说,都登记了今儿就别想走了。我心里不禁一阵发毛,难不成这是家黑店?
  不出意料,条件果然差得掉渣,房间里就一老式的电视机和一张看上去很旧的小床,从进来的那一刻我就彻底后悔了。我刚收拾完行李,小刚就在外面敲门了,他问我饿不饿,我几乎是嘶吼着说不饿才怪,折腾了这么大半天。
  可是我却看见小刚那熟悉的疼惜和无奈的表情,我一阵分不清过去和现在的恍惚。
  小刚带我去了一家川菜馆,那老板娘好象跟他很熟,小刚一进来老板娘就跟他打起了招呼,说什么今儿跟女朋友来吃饭啊,爷爷的我才来头一次这女的也太过热情了吧,谁说跟他一起吃饭就是他女朋友啦,真跟刚才那老男人一个德性,难不成是一对夫妻?我也不跟小刚客气尽挑贵的点,看得那老板娘是一愣一愣的,小刚却是眉头也不皱一下。
  小刚让那老板娘拿酒上来,而且说是要两瓶白酒,我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男生,他不是脑袋抽风了,记得高中我过生日那会儿他连啤酒都不喝。起初我只顾着埋头吃菜,他就一声不吭地在那喝酒,有种借酒销愁的感觉。这种气氛弄得我是浑身不舒服。
  终于我还是熬不住了,我脱口而出说小刚你他妈的不吭声什么意思。小刚抬头征怔地看了我一会儿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把筷子一放壮着胆子大声说,你应该知道我来找你的目的。他好久都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我,半天说了一句萧佳你脖子上的那个项链是谁送的,想想也没必要隐瞒,于是我很直接地告诉他是我男朋友送的,令我诧异的是他的眼神一下灰暗了,毫不掩饰的失望令我心中隐隐不安。
  我打破沉静问他和云子分手是怎么回事,他只顾咕咚咕咚喝酒完全当我的话是耳边风,我看着他不要命地喝酒便急了,我猛地一把抓住他的酒杯大吼一声够了别喝了,可是令我措手不及的事发生了。
  小刚突然傻笑起来,但是他的眼角分明流着眼泪,我被他这副样子吓得够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最后他苦笑着说,萧佳我告诉你我和云子分手的原因,他缓缓地吸了口气,坚定认真地看着我,没有丝毫迟疑地说,我一直忘不了一个人,怎么忘都忘不了。说完他就那样死死地看着我,可是眼睛里却蓄满了泪水,透明的,疲倦的。
  虽然他没有明说他忘不了谁,但我心中的那份不安的感觉已经越来越强烈了。那晚小刚喝醉了,而且醉得是一塌糊涂,我扶他去旅馆的路上他就吐了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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