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德自然香》第2/20页


  “这些纨裤子弟。”兰萱猛一咬牙,眼看库勒就要把人带走,实在忍无可忍,“你们给我……”她大步踏出。
  “天子脚下,库勒贝子打算枉顾律法,当街掳人吗?”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打横里走出一个高大身影,将她完全的遮在了他的身后。
  兰萱仰起头,看着眼前这个英挺的背影。从对方的穿着来看,应该也是哪个王孙公子吧?反正在这北京城里,不管遇到多大的官、多显赫的家世,都是司空见惯的事。
  因此也造成了一些特权阶级,为非作歹的事自然也就多起来了。
  不过,现在的圣上康熙皇帝是一位明君,他早就三令五申,八旗子弟王亲贵族不得仗势欺人、不得横行霸道。
  近年来,皇城里的贵族们也因此收敛了不少。但是毕竟天高皇帝远,即使在天子脚下,每天也还是会发生这样那样的贵族欺人事件。
  眼下,不就被兰萱给撞上了一桩吗?而且愿意伸出援手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你是谁?”库勒眯起他的绿豆小眼,满是鄙夷。“不知道本爵爷是谁?”
  “顺王府的库勒贝子――时常仗着父兄的权势,到处欺压良民、横行不法――这样的霸王,我怎么会不认识呢?”挡在兰萱面前的公子有副温润的嗓子,说话不紧不慢,煞是悦耳。
  兰萱悄悄地退后几步,走到对方的斜后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来人的容貌。
  奇怪,八旗中的皇室宗族,官宦公子她基本上都认识,为何却从不曾见过眼前的公子呢?只见对方眉目清朗,风采翩翩,温文含笑里自有着一股淡定从容。
  这样一个人物,她应该是过目不忘的。为何此刻却想不起来对方是谁呢?
  库勒贝子被眼前的公子一阵抢白后,反而眼露谨慎,不敢贸进。可见,他也同兰萱一样,并不知道来者身分。
  “本爵爷只是想邀请这位姑娘入府献艺,怎么就碍着了这位公子的路?你要如此强出头。”这几句话也是说得客气之余亦暗藏着警告意味。
  来人挺起胸膛,气定神闲。
  “你也知道自己是位爵爷吗?深受皇恩,却不知谨言慎行,反而仗势欺人,霸道傲慢。这样的行为,若传到圣上耳里,想必不止是你一个人会受到责罚。”年轻公子双手作拱,抱拳向天。
  “你……到底是谁?”这几句话说得煞是严重,让库勒更是心生忐忑。
  “若你还有些许羞耻心,就赶紧放了人家姑娘,并且作揖赔礼。不然等会儿有位大人物来了,自当要你吃不了兜着走。”年轻公子双眸倏地一亮,那朗若星辰的光芒煞是慑人。
  “什么大人物?”库勒四处张望了一下,明显气虚起来。
  年轻公子微勾嘴角,含蓄一笑:“你想等到那位大人物到来,亲眼一见吗?”
  库勒贝子脸色发青,猛咬嘴唇的样子,透露出他内心的剧烈挣扎。
  兰萱忍不住掩嘴而笑,目光更是情不自禁的落在了年轻公子的温润侧脸上。
  不知为何,看着对方那温雅如玉的面容,她的心坎里竟有一种奇异的悸动。为何看起来这么温文儒雅的人,全身上下又自有一股正气威仪呢?
  他的气质和她一贯来往的八旗子弟有些不同,但到底哪里不同,她一时半刻却又说不上来。
  也许因为他一直都非常有礼,没有出手喝斥,也并不傲慢张扬吧。
  “你们还不快放手?”又是很温和的声音,这次面对的是那些家仆。“你们此刻若再仗着主子欺压良民,就是刁奴!而本朝律法对于刁奴的处罚一向严厉,到时候你们的主子可保不了你们。”几句话说得从容不迫,却立刻就收到了效果。
  那些家丁立即变得骚动与惊慌起来,为首的立刻用眼神询问他们的主子,而库勒也终于做了个放人的手势。
  “谢谢公子。”那个叫艳娘的唱曲姑娘立刻就跪下给年轻公子叩头答谢。
  “姑娘快快请起。”年轻公子立刻就把艳娘搀扶了起来。他回头看了兰萱所站的地方一眼。“你到那边那位公子身边去,他会保护你。”
  “是。”艳娘立即就低眉顺目的走向了兰萱。
  突然间听到他提及自己,兰萱先是愕然,既而怔忡。带着狐疑的眼神,她让小春安抚受惊的艳娘,自己则注视着那个年轻的神秘公子,一瞬也不瞬。
  “趁那位大人物还没来,贝子还是赶快走吧。”年轻公子面对目光凶狠的库勒贝子依旧温雅有礼。“刚才的事我想在场的人都会忘得一干二净――不过也希望贝子日后行事可以更加稳重,毕竟令尊令兄都是我朝的守边大将,有着赫赫功勋。”
  他温文的眼神在瞬间闪过一抹凛冽之光,让本想要反驳的库勒倏地闭紧了嘴。
  “贝子若不体恤父兄戎边的辛劳,整日只想着仗势欺人、流连风月、不务正业的话,早晚会令王府蒙羞,自身受损。”
  他这几句说得轻重分明,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与威严在。
  兰萱在一旁几乎要鼓起掌来。虽然他的语气显得过于文质彬彬,不够豪爽,但却是她平生听过最铿锵有力,最有说服力的语言了。
  她往前站了几步,困惑的侧着头。眼前这位公子带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仿佛有股暖流在身体里流过,令她心潮起伏不定,让她脸红心跳,无法自抑。
  “你……你到底是谁?”库勒贝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面子里子都深受打击。
  “在下……”男子抱拳作揖。
  兰萱也屏住了呼吸,很想知道这个年轻公子究竟是谁。
  “这里发生过什么事吗?”然而,她的愿望并没有实现,因为随着一位大人物的到来,他随意的问话自然打断了年轻公子的回答。
  那个大人物不是别人,就是当今太子!
 
  兰萱在今日之前从不曾听过“张荨”这个人名,然而现在这个陌生名字的主人居然成了皇上给她的指婚对象,着实让她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并且深恶痛绝。
  “他是个汉人,额娘。”当圣旨还未正式下达,她只是从镇威将军福晋那里听到后,就异常震惊。
  “虽然是个汉人,但皇上已经册封他为仁德伯。而且他的父亲更是礼部尚书,也算和我们将军府门当户对。还听说张家的先祖在汉人里赫赫有名……是……”福晋略显踌躇,显然对于汉人的历史不甚了解。“总之,他配你也还算合适。”
  “我才不管他到底有没有爵位。”兰萱此时却百般不愿,万般愤怒。“我从来不曾见过这个张荨,连他长得是圆是扁也不知道,怎么能这样盲目的下嫁于他?”一想到这些,她的胸口就有一股窒闷之气油然而生。
  “为娘还听说他长相英俊,文质彬彬,非常斯文温良。”福晋自然知道女儿的脾气,然而她也只能温言劝导。“前些日子,他写的一篇文章更是名满京城,造成轰动,流传之广甚至造成洛阳纸贵,书坊都来不及印刷成册,只能抬高价格。”
  “什么文章?”兰萱警觉地感到就是这篇文章才会给她招徕这样的厄运。
  “好像是关于妇人美德,圣上听闻后十分赏识他的才华,这才破格觐见了他。之后就是封爵赏地,并且皇恩浩荡的将你指给了他。”福晋握住女儿的手,提醒她不得莽撞。“萱儿,这可是皇上当着文武百官,在朝廷上宣旨指的婚。”
  “不行,我要进宫去求见老祖宗皇太后,她从小就很疼爱我,虽然我们钮祜禄氏不是皇族宗亲,但太后老祖宗以前就说过会为我们姊妹寻一门好亲事。”兰萱却丝毫没有听见额娘的话,她的心思转了几个弯后,唯一的想法就是退婚!
  “这的确是门好亲事,皇上亲自找你阿玛商量议定,难道会考虑不周不成?”
  “可我最讨厌那些文质彬彬的所谓汉官,他们那些男儿哪里有我们满族男儿的勇猛威武?我从小就立志要嫁满州第一勇士,怎么也不能是个汉人的柔弱男子!”
  “你这孩子,就是这性格太过冲动!你现在去求见皇太后,不是为难老祖宗吗?”福晋一把握紧女儿的手腕。“总之这事就是板上钉钉,没得改了。”
  “什么没得改了?额娘,女儿不要嫁。”她跺了跺脚。
  “你不嫁也得嫁。”一向温柔娴淑的福晋此刻却显得严厉异常。“你们姊妹一向深得太后喜爱,即使不是皇室贵族,但你们的婚姻也早就不是爹娘可以做主,而是交给了皇上做主。你阿玛让皇上亲封为镇威将军,又是当朝一品的侍卫内大臣,统管皇城和皇上的安危,我们怎么能够忤逆圣意?额娘当年也是被指给你阿玛,现在还十分感激圣恩浩大……”
  “额娘,你是嫁给最勇猛的阿玛,当然愿意啦。”一见母亲的严厉表情,兰萱心里的委屈就化成了泪水流了下来。“可是要我嫁给那些惺惺作态的汉人,女儿怎么能甘心情愿?你就去求求太后老祖宗,让她老人家请皇上收回成命吧。”
  “萱儿。”福晋微微摇头,低低叹息。“你不要对汉人有偏见,我们满人入关也有数十年了,也该和汉人融为一家了。当今圣上也是这个意思,才会推广儒学,任用汉人为官。而且在指婚前,圣上也征求过你阿玛的意见,他也同意了。额娘想这位张公子必有过人之处,才会得到皇上和你阿玛的共同赏识……”
  “那又怎么样?”兰萱紧咬樱唇,俏脸含怒。“是我要嫁人,又不是他们!起码也得让我见上一面,即便不谈两情相悦,怎么也要是我尊敬的男儿吧。”是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会嫁给一个一无所知的男子。
  想她怎么也是镶黄旗钮祜禄家的女儿,钮祜禄一族虽不是皇室贵族,但也是满洲八旗里骁勇善战,备受尊敬,并且获得无数皇宠的一族!
  一直以来,八旗子弟的婚姻虽然多为皇上指婚,但一般都会让男女双方互相有意了以后,再由长辈进宫请示皇上,然后获得指婚。
  除了皇格格们的婚姻有时要考虑到外番因素而去和亲外,其他八旗子弟的婚姻都颇让人满意――毕竟大家平日里都相处欢乐,经常见面,彼此间也都熟识得很。
  然而她怎么就如此倒楣,得下嫁一个只会说之乎者也的汉人酸儒呢?
  “你还未见过对方,怎么就知道他不是你会尊重,甚至爱上的男儿呢?”福晋继续循循善诱。“放宽心,你才能看得更远。”
  “他写了一篇关于妇女美德的文章才受到皇上的赏识,你还让我怎么放宽心?我也读了些汉人关于女子德行的文章。那些……都是女儿根本无法接受的。”一想到那些三从四德的可怕教条,兰萱就感到胸口窒闷无比,好像有把无形的枷锁套住了她似的难受。
  “再无法接受,你也得接受。”福晋的口气加重了几分。“额娘说了这么多,你也该有所觉悟了。不管喜不喜欢,这都是你的命运。你口口声声说着满汉有别,那么你一个满洲女儿,怎么就连这点接受命运的勇气都没有?汉家姑娘都能做到的事,你却无法办到?”
  “额娘!”福晋的这几句话着实说得严重,兰萱的脸色立刻就变得惨白。
  “这事皇上已经宣了旨意,便无法更改了。我和你阿玛会和礼部尚书一起商讨婚礼的事宜。到底是按照汉族人的习俗还是按照我们满洲人的习俗来办,或者是找个折衷之法――总之事情还很多,额娘没空听你抱怨。”福晋虽然心疼女儿,也不得不说几句重话让兰萱清醒头脑。
  “其实说再多又有何用?我也只是皇上手里的一枚棋子罢了。他要满汉通婚,为了做出表率,就让我这个将军的女儿嫁给汉人。这样一来,官宦之家开了先河,百姓们自当效仿。”兰萱强忍住了几欲夺眶的泪水,握紧了小拳头,她轻启朱唇,一字一顿的说出这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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