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瑶台》第2/120页


  额上一阵剧痛传来,她有些恼地揉了揉脑门,盯了那黑影消失的方向一眼。
  夜半乱闯还这般不讲理,小心出门就遭现世报摔个大马趴。
  杂乱声逼近,她起身到门口,一不小心磕在门框上,撞出一声不算小的动静来。她手捂额头,面色不豫地冲前院唤了声:“时夏,热水还没好?”
  时夏受制于人,自然没法子回答她,但这话却不问自答地解释了她在此刻开着门的缘由。
  锦衣卫飞速占领整个院子,为首之人原本目不斜视地盯着这扇大开之门,听得她这问话,神色松下去些,到她跟前向她见了个礼:“锦衣卫办案,丫鬟暂且扣在前殿,还望楚小姐见谅。”
  这人的牙牌被佩刀挡住,她没能看清,只好又看了眼这人的服制,悻悻放下手还了半礼。
  楚夫人被惊动,亲自开门问询,这人才收回一直落在她额上红印的目光,上前见了个礼:“锦衣卫掌北镇抚司事佥事陈景元见过夫人,惊扰夫人实属不敬。但事出紧急,还请夫人勿怪。”
  哟,原来他就是陈景元呐。
  楚怀婵眼皮掀了掀,那她就知道刚刚这事要怎么说了。
  锦衣卫如今权势滔天,楚夫人虽有诰命在身,也不好正面撄其锋芒,只好道一声请便。
  搜查是必经程序,讯问自然也少不了。
  轮到楚怀婵,她摇了摇头,说未曾见过旁人。
  陈景元目光落在她额上许久,她迟疑了下,迎上他的目光:“肿了?”
  陈景元一哽,垂在身侧的手按上绣春刀,半晌,又默默卸了力道,重新垂下。
  一个时辰的盘查结束,一无所获的锦衣卫风风火火地撤出,众人各自回房。
  今日舟车劳顿,刚才烧的热水经这么一折腾早已凉透,时夏见她神色恹恹,知她是真乏了,忙去外院找道士替她重新生火烧水。
  她不知为何,竟也没有阻止。
  门阖上的一瞬,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脖颈,果然,匕首再次横于其上。
  后院无人住的房间在搜查完毕后重新落锁,前院道士众多,这人负了伤,不敢造次,果然如她所料再度来了她这儿。
  她低头看了眼闪着寒光的利刃,小心翼翼地伸手往外推开半寸:“别动不动吓唬人。”
  他愣了一下,扔给她一块布条,声音不似方才那般生硬:“蒙上。”
  不想被人认出来就不能自个儿蒙块布么?
  够大爷的。
  楚怀婵忿忿地将布条举至鼻尖闻了闻,确定无异味,这才依言将眼睛蒙上,在脑后打了个结。
  那人见她还算配合,收回匕首:“转身,右前方,十步。”
  他话说得很简短,每一次停顿都隔得有些久,说话聚力很是费劲。
  她依言照做,但没感受过这种无光的窘况,每走一步都要下意识地先伸手探过,才敢往前迈步。她数着数走出去九步,临到最后,身子却忽然失了平衡,往前一栽,但好在歪打正着地摔到了榻上。
  那人没了力气,沉默着到案前坐下,撕下一截衣襟包扎伤处。
  她摸到床沿,不太灵活地转身坐下,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案前传来一声嗤笑,她脸色微微僵了僵,没好气地问:“你方才藏在哪?”
  他没答话,室内陷入诡异的安静之中。
  “我问你话呢。”楚怀婵语气淡淡。
  她命都在他手上,竟敢同他横?
  他没忍住笑了声。
  “是院角那口枯井吧?”
  伤口泛疼,他倒吸了口凉气,没来得及出声。
  这静室长期无人居住,观里的人想来怕屋里闷,之前替她开了窗户。此时坐久了,风裹挟带着腥味的雨水扑面而来,她竟然感受到了一丝寒意,牙齿不听使唤地磕绊了下:“雨这么、大,枯井必也积了水,方才那个时辰,不好过吧?”
  一个文弱小姑娘,在没能看清他、锦衣卫又立刻赶至的情况下,竟能迅速判断出他的去向。
  他停了手上的动作,握住了匕首。
  膝上传来一阵剧痛,陈景元那一刀正中他膝上经脉,伤势重,不处理下伤口,他暂时走不了,否则他也不必冒着把外人牵扯进来的风险进观。
  他认真打量了她一眼,她两腿严丝合缝地并拢,两手交叠放在膝上,是个很规矩的姿势,但被微微抓乱的裙裾出卖了她心底的紧张与不安。
  还以为当真是个不怕死的呢。
  楚怀婵犹豫了下,似是怕他恼羞成怒,往里边坐了点,才自顾自地道:“井底挺脏的吧?你身上……有点臭诶。”
  他下意识地举起衣袖闻了闻,和这熏香一比,好像……是真的有些臭。
  作者有话要说:  架空,私设多,勿考据。
  常识问题欢迎指正。
  提前排雷:这篇写着放松的,先婚后爱,剧情少,大部分为【日常,节奏慢,烂梗老梗大合集】,介意慎入。


第2章
  明知她看不见,他面子上仍是挂不住,讪讪将手放下。
  陈景元撤走后,他没忘将自个儿拾掇了下。但一想到方才井底的淤泥,他胃里泛出一阵酸,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你话怎么这么多?”
  她原本没想到能听到回答,毕竟他一共只和她说过三句话。
  楚怀婵先是一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垂,微微低头,很小声地道:“我害怕啊。”
  惊雷骤响,骇得她不自觉地哆嗦了下。
  床轻微颤出一点声响,他看过去,她耳垂泛了点红,之前看她这行事做派,还以为是个心思通透行事稳重的京中贵女,不想竟然真的只是个害怕雷鸣电闪的小姑娘,只能靠不停说话来纾解害怕假装镇定。
  他觉得好笑,方才被她挖苦的尴尬也消散了去,松开匕首,低下头继续处理伤口。
  可她又道:“翠微观地方虽大,但除了窗外这条河和院里那口隐蔽枯井,无处藏身。水势湍急,你又负了伤,贸然下水无异于自寻死路,只能选后者。”
  “那处枯井借了杏树的势,锦衣卫方才都没发现。可你方才一听见动静,想也没想就往西边去寻那口井。”她顿了顿,“如今信道之人虽少,但翠微观依旧不接受等闲香客,你这么熟悉这里,来历不简单吧?”
  他抬眼看向她,这小姑娘穿得素雅,鸭卵青的褙子,下罩藕色百褶裙,发间一支素簪,此外并无其他装饰。在权贵遍地的京师,这身装扮几乎称得上寒酸。可翠微观的香客,必然非富即贵,她什么来头?
  他打好最后一个结,放下裤脚,目光落回案上的香炉上,将左手食指喂进那绿瓷鲤嘴里,右手重新握紧匕首。
  他再看她一眼,她身子依旧在轻微发颤,看来是真怕。
  他还没想明白这姑娘为何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还能这般思维敏捷,凄风苦雨里就已传来一阵极轻的杂声。
  隔着一层布,她只觉得一阵风从她跟前刮过,灯火随之一暗。
  尔后,他附在她耳边,声音压低到极致:“你得帮我。”
  话音落下,她脑后的结忽然被人解开。双眼重复光明,她下意识地往窗边一望,只来得及看到那人翻窗往下一跃的背影。
  左腿是拖着的。
  她耳力自然不及他,没听到什么动静,但见他这样,也猜出来必是陈景元去而复返。眼下她彻底上了贼船,就算此刻同陈景元老实交代,但人是在她这儿跑的,少不得一番讯问,也给自己惹麻烦。
  她可不得帮他嘛?!
  她咬了咬牙,他这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够精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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