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风》第100/116页
三公主陡然一抬头,吃惊地看着幼桐,目光中毫无掩饰的审视。幼桐也不躲,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温和,仿佛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你们都退下!”三公主忽然出声,却是对着殿里伺候的宫女们。众人见她神色不对,生怕她又要发脾气,赶紧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待屋里只剩她们两个人了,三公主才正色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幼桐低头不看她,面上淡淡地笑,“三公主您误会了,妾身只是――只是觉得此事颇有蹊跷。许是我太多心了。”她低头笑了两声,又道:“再说了,这皇宫里骑马摔死人的还少么?好在殿下您只是伤了条腿,将养几个月就能好起来。下回再骑马,要记得再多个心眼儿,总不能再被它摔第二回。”
三公主不言不语地看了她好半晌,才终于轻轻地“嗯”了一声。幼桐提点她的目的也达到,寒暄了两句后,便告了辞。
自然免不了还要去大长公主那里请安,在崇福宫里等了大半天,安惠才过来说大长公主忙着处理政务怕是见不了,幼桐这才告辞出宫。
沿着游廊走不多远,隐隐约约听到前方拐弯处有人说话,那声音听着颇有些耳熟,等幼桐听出他的声音眉头一皱准备躲开时,那人已经出现在走廊的另一头。吴家小侯爷一脸沉郁地盯着幼桐,眸中一片阴沉。
这是自那次被劫后幼桐头一回见小侯爷,虽然早听说他破了相,可真正瞧见他脸上长长的伤痕,幼桐还是忍不住想笑。不只是脸上,小侯爷的手脚都还有些不灵便,走过来时虽然动作极慢,但幼桐还是清晰地察觉到他的右脚有些脖。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幼桐,面上有狰狞的笑意,缓缓地,一步又一步地走到她面前,阴测测地笑,声音嘶哑,“徐少夫人,好久不见?”
幼桐客客气气地朝他行了礼,清了清嗓子,笑着道:“小侯爷安好。”说罢朝他福了福身子,若无其事地告辞离开。吴小侯爷转过身,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牙关紧咬,双拳紧握,手背上青筋突起,恨不得冲上前去讲她掐死。
幼桐面上一派自然,心里却是警惕得很,吴小侯爷此人心胸狭窄,此番吃了这么大的亏,怎会轻易罢手,日后只要一有机会,定会要狠狠报复回来。想到此处,幼桐不由得有些头疼,千日防贼,这日子过得可真不舒坦,早晓得如此,当初逃走的时候就该一剑将他给了结了,省得还留下这么个大麻烦。
回了府,幼桐便将三公主断腿和遇到小侯爷的事儿仔细跟徐渭说了,罢了又道:“你说沈三会不会猜到是我幕后指使的?”以前的沈三虽说也会使些手段,但至今尚无伤人性命的举动,而今这次他竟似要对堂堂公主下狠手,看来,人被逼急了,还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徐渭淡然道:“他聪明着呢,便是现在没猜到,也总有想到的一天。不过,便是晓得又如何,他不会做对自己无益之事,断没有回头找你麻烦的道理。只是吴家那里,怕是不好收场。我怕小侯爷会使出什么卑劣的手段来,这些天你尽量少出门就是。”
幼桐虽说不太爱出门,但若是因此事而被迫守在府里头,又多少觉得有些憋屈,气恼道:“这个小侯爷真真地讨厌得紧,此事原本就是他闹出来的,我也不过是自保,没要他的命就已经够仁慈了,他还不知足。我倒要看看他能使出什么手段?”
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幼桐心里头也不怕那小侯爷,只担心他伤害自己身边的亲友,于是,又特意跟徐渭叮嘱了,让他跟徐家上下交代一声,对那小侯爷严加防范。她自个儿则旁敲侧击地跟文颜提了提。不过好在文颜这会儿被二夫人关在家里头出不了门,反倒安全了许多。
一直等到过新年了,也不见小侯爷有什么大动作,幼桐实在不愿让他坏了自己过年的心情,便不再提心吊胆,放下包袱陪着徐夫人四处走动。不过徐渭还是不放心,每次都特意唤上好些个家丁跟着。
过年后没多久,徐夫人开始计划着给徐聪议亲,拉着幼桐在京城各府中窜门,免不了要见一见各家未曾婚配的小姐们。明眼人都能看出她们俩的意图,自然嘱咐自家女儿好生表现,于是,有端庄娴雅的,有活泼可爱的,还有才高八斗的,直让幼桐眼花缭乱。
这一连看了许多家,徐夫人也没瞧到中意的,回到府里不免跟幼桐一通抱怨。幼桐倒是觉得好几家的小姐都不错,跟徐夫人一说,却都被她一一挑出了刺,不是这家的不稳重,就是那家的有心计,总之就是没有合意的。
徐聪那边也有些焦躁不安,偷偷地过来问了好几次,得知徐夫人尚未相中儿媳妇人选,这才松了一口气。幼桐见他这副紧张模样,心里一面好笑,一面又有些疑惑,不由得开玩笑地问道:“二叔这么急,莫非心里头早有了意中人,生怕母亲给你订了婚事,坏了你的好事?”
徐聪闻言面上顿时涨得一片通红,支支吾吾了两声后逃一般地跑了。幼桐见状,原本只是开玩笑的心思,这会儿也多少有了想法,等徐渭一回来,便跟他说了,又道:“我看徐聪怕是真有了意中人,若果真如此,你还是去问问他才好。母亲又不晓得,指不定真把婚事给定了下来,到时候他后悔也晚了。”
虽说这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夫妻二人若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岂不是更美。若是徐聪中意的那个女子也尚未婚配,不如索性去求娶了来,总省得到时候娶个连面貌性格都一无所知的要强。
徐渭听罢也深以为然地直点头,他自己也算是深有体会的。若他娶的不是幼桐,也不会有而今这琴瑟和谐的旖旎日子了。将心比心,自然也希望徐聪能娶个心心相印的女子白头到老。
想了想,便道:“一会儿我就去问他,母亲那里,你也想法子先拖着。若二弟果真有意中人,怎么着也不能让母亲乱点了鸳鸯谱。”
幼桐笑道:“你放心,不用我拖,娘她自个儿都能挑到明年去,一时半会儿决计定不下来。”徐渭哪里不晓得自己母亲的性子,若是入了她的眼的,怎么着都是好,若是她不喜欢,便是再好的她也瞧不惯。徐聪的婚事,怕是有得纠缠了。
这晚上吃罢了饭后,徐渭就亲自去寻徐聪,起先他还东拉西扯几句有的没的,后来见徐聪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也懒得再拐弯抹角了,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大嫂让我问你,是不是有了心上人?若是有,便早些说出来,让母亲去瞧瞧。若不然,等婚事定下来,有得你哭。”
徐聪没想到素来严肃的大哥会跟自己说这些事,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心里头也晓得若是自个儿不说出来,这婚事是决计不成的。摸了摸后脑勺,徐聪红着脸道:“我…我也是就见了她两回,也不晓得她叫什么名字……”吞吞吐吐地将自己怎么认识那位姑娘的经过一一向徐渭道来。
原来前几日徐聪骑马经过市集时被人给碰了瓷,一群小混混说他撞伤了人非缠着不让走。徐聪当时急着去衙门,被他们缠得动了气,一时忍不住就动了手。这下可就不得了,那些小混混们跟炸了窝似的大吵大闹起来,路人们不明就里,只当是徐聪仗势欺人,纷纷指责不已。
就在这时候,那位姑娘忽然站了出来,仗义执言,将那些混混们碰瓷的经过说给众人听。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都嚷嚷着要去报官,那些混混们见状不对,才赶紧溜跑了。等徐聪回头再欲向那位姑娘道谢的时候,她已经上了马车走远了。
这是她们头一回见面,第二回则是徐聪远远地在酒楼里瞧见她从楼下走过,等他追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人影。
“这么说,你既不知道那位小姐的名讳,也不晓得她是哪家府上的?”徐渭没好气地道,忍不住有些想笑,没想到一向咋咋呼呼的徐聪也有落入情网的一天。
徐聪为难地摸了摸后脑勺,小声喃喃道:“我原本是想问的,可是…可是……对了――”他猛地又想起了什么,兴奋道:“我注意到她乘坐的马车车壁上刻了朵梅花。”
“唔――”这京城里马车数不胜数,要去哪里找这么一辆刻着梅花的马车,徐渭忍不住一阵头痛。不过,有线索总比没有线索好,徐渭拍了拍徐聪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大哥定会帮你把这位姑娘找到。只不过,你也得做好准备,若是这位姑娘早已订了亲,你的这番心思怕是就白费了。”
徐聪见他愿意帮忙,此事也是欢喜得不行,郑重地朝他道了谢,尔后回道:“大哥能帮忙我已是感激不尽了,若是她果真订了亲,那也只能说明我们两个没有缘分。我也绝不强求。”
徐渭见他心胸豁达,心中十分赞赏,兄弟两个又说了好一阵话,直到亥时末徐渭方才回自己屋去。 "
77.高家
徐渭一回屋就把徐聪的事儿一字不落地说给幼桐听,待听到那姑娘胆敢不畏那些混混仗义执言时,幼桐也忍不住连连点头,赞道:“这姑娘倒是有几分侠骨。”
徐渭却只是无奈地摇头,“我怕此事只怕不那么容易。”见幼桐一脸疑惑地看过来,他又解释道:“你也晓得,但凡是京城权贵人家的小姐,大多是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便是平日里走动,也多前呼后拥仆从开道。那位姑娘虽说也有丫鬟在一旁伺候,但行事做事却不像大户人家出身。我却是担心母亲那里会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