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风》第47/116页
那日宴会上的事没有不传出去的道理,很快的,整个京城又开始议论纷纷。虽说有崔家上下和许夫人证实了崔九的身份,但总免不了还是有些质疑声。
最急切的还属于那位崔家二小姐,第二日下午便匆匆地过府来责问此事。但二夫人岂是她可随意拿捏的,三两句就将她给打发了走,末了,又明里暗里地提醒她,崔家家事,还轮不到外人来操心,只把那二小姐气得呕血。
出乎二夫人意外的是,庄亲王那边并没有派人过来,倒是许夫人又亲自登门拜访,郑重其事地请了官媒来议亲。徐家这么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亲事,二夫人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更何况,九小姐还是刚刚退过亲的,在旁人看来,已是损了名节,徐家能在这时候提亲,着着实实给了崔家不小的面子。
这定婚的消息一传出来,闲得无聊的京城百姓们又开始激动起来,有说徐大将军对那余家小姐如何情深意重的,有说崔家九小姐否极泰来平白拣了桩好婚事,自然也不免有人提及之前的谣言,说崔九小姐乃是余小姐假扮的......
但这些事儿幼桐都已经听不到了,宴会后的第二日下午,徐夫人尚未来府提亲之前,二夫人就以九小姐“身体欠安”将她送去京城外的别庄休养。
幼桐心中猜想,定是那日在宴席上的一场表演让二夫人起了顾虑之心,顾特特地将她送走。她却是不晓得,二夫人将她送走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崔维远。
自那日隐约发现崔维远神色不对后,二夫人回头越想越是心惊,她知道自已儿子,若不是有了情愫,怎会对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人这般上心。一时又急又气,只恨不得立刻将幼桐赶出府才好。可如今的幼桐却不是她一句话就能处置的,不说崔维远,便是崔二爷也绝不允许。思来想去,唯有先将她送出府去,好暂时断了崔维远的念想。
也不问崔维远的意见,待他一去宫里当值,她马上就让幼桐收拾东西启程了。
崔家在城外有好几处庄子,幼桐去的这一处离京城最远也最小,但庄子里却有一处温泉眼,每年沐休的时候,崔家老爷少爷们都要来庄子里小住,故修建得反而最精致。
因下午方才出发,故行程有些赶,府里上下为了幼桐出行的事都忙得不可开交。除了四个丫鬟外,幼桐没有带旁的下人,但二夫人还是吩咐下人将幼桐的日常行李搬了一大半上马车,看这架势,倒像是不等到幼桐出嫁就不会召她回来了。
幼桐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悦的,二夫人此举简直就是过河拆桥。当初崔维远大老远将她掳到陇西的帐还没有算,而今利用完了又开始防备她,真当她是颗软柿子,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么。想到此处,她忽然回头深深地看了二夫人一眼,目光冷冽锐利。
五月底的天气已经开始转热,可二夫人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因走得匆忙,连徐渭那里也无法通知到,幼桐原打算在屋里留封信,等徐渭晚上过来的时候能看到,但一想到二夫人定会派人过来收拾屋子,便又作罢了。
与文颜柔声道了别后,幼桐并四个丫鬟一齐上了马车,顺着官道忘东走近百余里才能到崔家别庄。若想在天黑前赶到,却是不大可能。
幼桐虽只带了四个丫鬟,但二夫人还是派了四个家丁一路护送。就算幼桐不是正经的崔家九小姐,但看昨天徐夫人跟徐渭那架势,幼桐将来指不定就是徐家的儿媳妇儿,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庄亲王那里不说,只怕徐家那边也不会善罢甘休。
赶了一个多时辰的马车,大家都颠得难受,幼桐到底有些武功底子,倒还好些,那几个丫鬟进府后却是没吃过多少苦,只颠得面白如纸,毫无血色。幼桐见状,便吩咐车夫寻个路边的茶楼暂歇。
车夫为难道:“九小姐,二夫人说---”他话末刚出口,就见幼桐一脸深然地看着他,目光中寒意森森,后背顿时渗出一层冷汗,低声下气应道:“是是,前面不远就有茶楼。就在此地歇息,可好。”
幼桐冷冷地将帘子放下,缓缓靠在车壁上,半眯着眼似睡似醒,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会儿,马车停了。车夫在外头殷勤地招呼道:“九小姐,到了,您下车喝点热茶解解乏吧。”
幼桐朝丫鬟们点点头,红叶红芸应声下车,惠英则从车后靠座的抽屉里找出一顶帷帽来给幼桐戴上,道:“山野之地,不通教化,不要被人冲撞了。”
幼桐一顿,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这里距离京城并不远,哪里算得上什么山野之地,惠英是怕撞到什么不三不四的男人,被人占了便宜。虽说有四个家丁护送,安全方面不足为虑,但若是被人口头上站了便宜,也是不妥。
说是茶楼,其实只是个小茶棚子,拢共才三张桌子,招待客人的也只有一老一少。见马车停下,那老头儿赶紧迎上前来,满脸堆笑道:“诸位贵客请坐,请坐。”一边说话,一边拿起抹布在桌椅上重新擦了一遍,又赶紧回头朝那小孩道:“二宝,愣着干啥,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那个叫二宝的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生得一副憨样,老头子唤了他好几声,他才傻傻地往前走了几步,却不过来,远远地躲在柱子后头偷看。老头子见他糊不上墙,索性也懒得理会,只一脸殷勤地招待幼桐一行。但这荒野茶摊上能有什么好东西,不过就图他一壶热水罢了。慧巧从车上拿了茶叶和茶具下来,借着老头烧的热水给幼桐沏了一壶龙井,一时茶香四溢。
“兀那女娃子,泡的是什么茶,香死个人了。老头赶紧有人给我们沏一壶。”外头忽传来一声大吼,众人循声望去,不由得脸色微变。这外头竟不知何时来了一大群士兵,穿得倒还齐整,就是一个个长相凶恶,看起来不像善茬。
老头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应道:“这位爷,不是小的不给你沏茶,实在是这茶叶不是店里的。您也晓得,平日里沏的都是自已炒的粗茶,又苦又涩,哪里有这般清香。
红叶闻言发出:“噗哧---”一声笑,面上略有嘲弄,“几两银子一斤?你莫不是在做梦吧,这上好的雨前龙井,没个百儿八十两纹银能买到?真是土包子!” X@
幼桐秀眉微皱,心中顿生不悦。这红叶到底不如惠英和慧巧识大体,就连红芸也比她懂事些,除了整天给二夫人当眼线,便只会招惹祸事。与其留在身边,不如寻个机会送回府里去,好歹也给二夫人上点眼药。
心中一动,便没有再出生阻止,端起茶杯,半掀开帷帽下方的轻纱抿了两口茶,静待事态发展。果然,老头只是尴尬地笑了笑,不敢应声,那些士兵们却是看不惯她的气焰,阴阳怪气地说道:“哟,这是哪里来的大姑娘,生得真是貌美如花,敢情这都是天天喝的几百两的龙井养出来的。”
红叶脸一板,正待发作,一旁的红芸赶紧将她拉住,低声道:“小姐还在这里呢,你添什么乱。”
红叶面上微有不快,回头朝幼桐看了眼,见她并无反应,心中底气又足了些,小声嘟嚷道:“难不成就让他们这么调戏不成?”
可那些士兵们并不罢休,又高声嬉笑打闹,言语间时不时地对她们一行诸多骚扰,幼桐左右不说话,惠英和慧巧都是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红芸则一直低着头看不出到底什么表情,唯有红叶一脸涨得通红,手里拳头握得紧紧的,那模样,好似随时要冲过去跟那些人闹一场。
幼桐等了半响,不见红叶有所行动,心知此事急不得,而今又在这荒郊,若真闹出事,只怕到时候不好收场,她虽可自保,但难免泄露自已的底细,如此十分不划算。想了想,遂起身道:“继续赶路吧。”
四个丫鬟赶紧收拾东西,惠英上前撩车帘,慧巧则搀扶着她往回走。才走了两步,那边的士兵忽然想起什么,高声阻止道:“稍等?”
很快就有个高个子士兵冲上前来,一脸严肃地冲着幼桐等人喝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要去哪里?”
众人一愣,一旁早已围上来的家丁赶紧将幼桐等人挡在身后,抢先道:“这位军爷,我们是从京城出来的,家主乃是陇西崔氏,这位是府上小姐,赶着去城外的别庄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