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风》第49/116页
慧巧赶紧应道:"可不是,等了老半天。"说罢,又气道:"小姐,您说这沈三公子会不会是烧坏脑子吧,您说这都退婚了,还过来找您做甚?莫非还嫌羞辱得我们不够么?"
幼桐浅笑:"你就这么回他看看。"
慧巧楞了下,又要去掀帘子下车,却被幼桐拦住,一脸微笑,"就在车上说,大声点。"
慧巧点点头,清了清嗓子,高声喝道:"三公子,您这都退婚了,还特特地跑来找我们家小姐做什么?还嫌羞辱得不够么。原本被退婚就已经够丢人了,我们小姐连京城都住不下去,只得避到外头庄子里,您还嫌不够呢。我们家小姐可是规规矩矩的人,怎能跟陌生男子胡乱说话,这若是传出去,我们小姐还要不要做人。"
沈三一脸灰败,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那一句:"九小姐,可否听我解释?"
慧巧顿了顿,回头去看幼桐,见她朝自己摇头微笑,她又赶紧道:"三公子有话直说就是,我家小姐听得见。"
沈三脸上显出无奈又沮丧的神情,恨不得立刻冲上前来掀开那车帘子将幼桐拉出来,终究来是按耐住了,低声道:"在下有话想跟九小姐私下里说。"
慧巧笑道:"三公子您真是爱说笑,我们崔家的小姐岂是那种白姑娘那种没规矩的人,这男女授受不亲,便是隔著帘子说两句话已是不妥,您一位世家公子,如何能提出这般荒唐无礼的要求来,真当我们崔家无人么?"
沈三听他说到白灵,面上顿时显现出无奈又忿忿的神色,他也心知自己这般要求甚是无礼,只是方才陡然听到真相,一时乱了阵脚,连想也没想就只晓得追上来,这会儿被慧巧一通名嘲暗讽,却是渐渐冷静下来,朝车上人拱手致歉道:"的确是在下无状,惊扰了九小姐,日后再登门请罪,望九小姐...恕罪。"他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忽然放得很低,语气中带著一丝哀求,连慧英和慧巧都听出了些异样,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幼桐。
幼桐没有吩咐他们说话,她二人也不敢出声,只在马车里静静地坐著。许久,幼桐忽然开口:"沈公子言重了。"
她声音极轻,语气中听不出悲喜,但这一句话,却让马背上一直焦躁不安的沈三忽然静下来,面上也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神情。
沈三策马让到路边,一旁歇息已久的马夫和家丁们纷纷上车,马鞭一挥,一行人又迅速地消失在远处的官道上。
马车里,幼桐一边揉著脸一边朝慧英道:"怎么不唤我醒来,睡得久了,脸都酸了。"
慧英哭笑不得,她原本以为幼桐只是故弄玄虚,没想道她居然还真睡得著。
"嗯,回头沈三来拜访的时候----"幼桐面上浮现出淡淡笑意,"你们为难为难他后,就让他进庄吧。"
"小姐,"慧巧大讶道:"您不是这么轻易地就原谅他了吧。这....到底是退了婚的,再来往似乎于礼不合。虽说而今不在京里,可到底还是....小心点....好。"他被幼桐飘过来的眼神弄得心里七上八下,嘴礼的话也变得吞吞吐吐,但好歹还是说了出来。
幼桐笑道:"做什么这般大惊小怪,他到底是沈家嫡子,身后站著的是整个沈家,我们便是再不喜,也不好做得太过。你放心,三公子是聪明人,不会再做出今天这样冲动的事来。"
再说了,他若是不来,她又如何一步步地给他下套呢......
37-别庄生活
果如惠英所说,马车直到深夜才赶到别庄。众人早已疲惫不堪,只盼着早点歇下,谁晓得那庄头媳妇却是个不长眼的,想着九小姐无父无母没个靠山,只当是被府里发配出来的,言语间便不甚客气,嘴里一直嘟嘟嚷嚷地说埋怨她们劳庄里人等......
幼桐沉着脸懒得理她,惠英和慧巧也乏了,懒得和她一般见识,却是红叶气得当场就跳起脚来,跟那庄头媳妇好生骂了一场。那庄头媳妇欺她们年轻,当场就发作起来,又是哭又是闹,弄得满庄子鸡犬不宁。
幼桐也不急,让惠英搬了张椅子过来,又让下人沏了茶,她一边坐着品茶一边慢条斯理地看着那庄头媳妇表演。府里的管事也都由慧巧唤了过来,围成一个圈,众人盯着圈子里的庄头媳妇,面色古怪。
那庄头媳妇便是脸皮再厚,被众人这般盯着看,也多少有些拉不下脸面,心里头也是恼得很,只是假装气得晕了过去。幼桐正愁没法寻她开刀,立刻让随行而来的崔府家丁将她“送”去休养,又环顾四周,见管事中有两个婆子面上微露嘲讽之色,心中一动,索性指着其中一个略年轻的婆子道:“既然刘家媳妇病着,她平日里的差事就由你暂替了吧。”
那婆子闻言顿时睁大了眼,先是大惊,尔后又大喜,立马跪在地上朝幼桐行了个大礼,恭敬道:“请九小姐放心,小的一定不负您所望。”
一旁的留庄头有些急,终于冲了出来,一骨碌跪在地上直请罪,幼桐只是冷笑,“不知道是这屋里头还是我眼神不好使,刘庄头一直在呢,我居然没瞧见。”方才他媳妇撒泼的时候他不见出面,这会儿免了她的职就坐不住了,真当她是个软柿子呢。
想想这事儿明儿保准能传到二夫人耳朵里,幼桐心里头就忍不住一阵畅快。谁让她过河拆桥,一句话就逼着她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招呼都不及跟徐渭打。这大晚上的,他若是又潜进府里,瞧见她屋里空无一人,还不晓得急成什么样呢。
惠英却还是有些担心,一进屋就朝幼桐道:“小姐,我们到底是头一天来,就闹出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回府里,我怕二夫人不高兴。”大家都不晓得幼桐与徐渭订婚的事,心里头不免还是有些担忧,九小姐无父无母,而今又与沈家退了婚,日后在婚事上恐怕有些艰难,若是得罪了二夫人,只怕就更说不准了。
幼桐却是心如明镜,若是徐家果真派人来提亲,还轮不到二夫人说过不字,崔家二爷自会将这桩婚事打点得妥妥当当。只是,如若徐夫人对她心存芥蒂,这婚事做不成了-----想到此处,幼桐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针似的,尖锐地痛。
从幼时起,崔氏就常年在寺庙里吃斋念佛,留她一个人在府里。从那个时候,她就养成了一切只靠自已的习惯,从十二三岁起就开始打理母亲的店铺财产,和余府的姨太太们勾心斗角。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她就不再轻易地相信别人,就算是两个贴身丫鬟,她也都牢牢地将她们的卖身契握在手里,只怕有一天,自已会被背叛。
离开余府之初,她曾好生将自已的将来规划了一番,待时局渐稳,她就离开湖州,去各地转一转,先去清河看看母亲出生成长的地方,然后去塞外体会风吹草低见牛羊的风情,再到南疆看看别样的风土人情......直到沈三的出现,打乱了她所有的安排。
但是,即便是如此,在未见徐渭之前,她也从未想过会出现这么一个男人,让她能心甘情愿地与之偕老。这种安稳下来的念头一旦滋生,就像野草一般在她脑子里疯长,有时候她下意识地想要抗拒,可却徒劳无功。
一个晚上丢失噩梦,第二日天刚亮就被外头鸟鸣声吵醒,便再也睡不着。索性披了衣服起床,推开窗户,看不远处延绵起伏的山峦在黎明的曙光中影影绰绰,不知名的鸟儿在院外的林子里飞来飞去,瞬间不见踪影。
空气中有潮湿的水汽,凉凉地附着在幼桐的脸上,不多时,头发上都隐隐有了些湿意。
“小姐怎么站在这里?”惠英不知什么时候起了床,穿戴整齐地进了屋,见幼桐站在窗边,赶紧去柜子里寻了件略厚的罩衫出来,小声责备道:“这山里的早晨凉,您也不多穿件衣裳,若是着了凉如何是好。?说着,将手里的罩衫披在幼桐身上。
“哪里就这么娇贵了,以前在--”幼桐声音一顿,马上又转移话题,笑着道:“你昨儿晚上睡得晚,早上不用这么急着起来。左右也不在京里,就我们几个,不必如此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