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风》第95/116页


老太太道:“我这个孙女儿最是招人疼,打小就没了爹娘,自幼在庙里头长大,偏生还养成这么乖巧可人的性子。这府里头的姑娘,就属她最懂事。我若是不疼她,还有谁疼她。也是老天爷开眼,才给她安排了这么一门好亲事,徐家那边,不论是徐夫人还是渭哥儿,我都是信得过的。”

幼桐面上亦作感动之色,举起袖子擦了擦眼睛,强笑道:“可不得了,五嫂吃醋了,老太太您可得好生疼一疼她,要不,回头她该找五哥抱怨了。”

老太太顿时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起来,高氏也在一旁陪着笑,一面又说些笑话来逗老太太开心。三人说笑了一阵,老太太突发奇想说要打叶子牌,让慧绣把文颜也叫了过来,四个人正好凑了一桌,玩了两圈。三个人都有意哄老太太开心,自然都让着,偷偷地使眼色让她胡牌,不多时,老太太面前就堆着一堆儿银钱,高兴得合不拢嘴。

晚上不免也陪着用了晚饭,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地坐了两大桌,除了二房和四房的人,三爷也领着三夫人过来了。瞧见幼桐,三爷面上难免有些尴尬,好几次想说什么,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开口。倒是三夫人待幼桐极亲热,一晚上都拉着她笑眯眯地说话不撒手。倒是三少爷维青看着没什么精神,耷拉着脑袋心事重重的样子,幼桐唤了他好几声,他才猛地反应过来一般愣愣地瞧着她。

四房那边六少爷维泰却是精神得很,一脸兴奋地拉着崔维远说话,因离得远,幼桐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觉得崔维远脸色越来越难看,而维泰则是兴致勃勃。说起来,六少爷的长相并不差,皮子比维远还要白皙些,更像个世家公子哥儿,只可惜他脸上总带着些不自然地青灰,眉眼间难掩疲态,眼神飘忽,让人一看就生不出好感。想想他平日里干的那些龌龊事,正所谓相由心生,可不正是这个理。

府里头最忙的还是二夫人,家里头来了这么多人,吃喝拉撒睡,全都要她来安排,加上这宅子本就不大,难免有些不如意,故她面上虽也挂着笑,但怎么看也觉得那笑容有些勉强。二房庶出的两位少爷也难得地在府里,都安安静静地不言语,两位少夫人也都是安静绵软的性子,老老实实地跟在二夫人身后帮忙。

用饭时,幼桐照例与文颜坐一起,桌上还有几个庶出的妹妹,幼桐以前也照过面的,只是没怎么说过话,这会儿自然也亲热不到哪里去。结果才刚坐下,老太太就开始唤她和文颜的名字,非让她们两个在旁边陪着。二人无奈,只得起身,笑咪咪地挨着老太太一左一右地坐下。

吃饭时,三夫人不知怎么就提起了三少爷的婚事。三少爷比崔维远的年纪还稍稍大些,照理说早该议亲了的,不知怎地一直拖到了现在。三夫人似乎相中了京兆尹周大人家的小姐,这会儿正一脸兴趣地跟二夫人提及此事,四夫人也在旁附和,直说三少爷早该成亲了。

一旁的三少爷却是一脸煞白,嘴里支支吾吾地说什么“男儿当先立业后成家”之类的话。结果被三夫人给骂了回去,怒道:“就你这文不成武不就的本事,何年何月才能出头,难不成还要我和你爹这么一直等下去不成?连你五弟都成亲了,哪有你这个做哥哥的一直拖着的道理。”

众人见三夫人发了怒,都不好作声,唯有二夫人见场面上气氛有些冷,赶紧打圆场道:“三弟妹别恼,我看维青也是一时糊涂,钻了牛角尖。这孩子的性子我们都晓得,最是聪明又听话,难得他由如此雄心,你莫要吓坏了他。不过――”二夫人又语重心长地朝三少爷道:“虽说你的想法是好的,可到底得替做父母的想一想。你娘盼着抱孙子都盼了多少年了,别人家像你这般大的,孩子都好几个了,哪能由着你拖。”

三少爷没再说话,但嘴唇却紧紧咬着,面上却还是一片坚持。

等晚上众人都散了,三夫人却留了下来,拉着二夫人好一顿抱怨,又道:“二嫂你也是晓得的,我们家维青不比维远,读了这么多年书脑袋都呆了,练武是决计不成的,便是日后我家老爷替他谋个官职,我都怕他没本事扛。偏生他还好高骛远,总觉得自己本事大,一心想要建功立业,怎么也不肯议亲。眼看着他年纪越来越大,适龄的小姐们越来越少,我可真是愁得脑袋都大了。这个周家的小姐还是我托了不少人才问到的,模样虽说不算太漂亮,但却会持家,配维青不是正好么。”

她却是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周家只有这么一位小姐,想来嫁过来的时候嫁妆绝不会少。二夫人心里哪里没有数,只都压下去不说罢了。正要开口再安慰几句,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想法,一时茅塞顿开,只是担心三夫人不应允,思虑一番后,才尽量委婉小心翼翼地跟三夫人提了出来,说罢了,又赶紧道:“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弟妹若是觉得不合适此事便作罢了,千万莫要往心里去。”

三夫人闻言却是陷入了沉思,想了一阵,才举棋不定地朝二夫人道:“此事我是做不了主,回头跟我家老爷说一说,他若是觉得合适,我们再提。”

二夫人见她面上似有松动,心中亦是一喜,笑着道:“那是自然,这婚姻大事,当然要三爷说了算。”

当晚上,三夫人就回府跟三爷说了此事,三爷听罢,顿时有些恼,气道:“真真地胡说八道,我们家维青怎能去尚公主?”

三夫人急道:“怎么不能?不是我这当娘的埋汰自己儿子,老爷您倒是说句实话,维青真有二房五少爷的本事么?崔家这一辈出了个崔维远,旁的子弟还有谁能比得过他。而今朝廷打压世家,维远在上头压着,我们家维青便是一辈子都出不了头。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去尚公主,好歹也能得个爵位,不比一辈子关在府里头强?”

三爷顿时说不出话来,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板着脸喃喃道:“反正我儿子不能尚公主,我可丢不起这个脸。”

三夫人大怒道:“怎么就丢了你的脸了?怎么人家堂堂公主还配不上你儿子?这四公主出了名的温柔贤良,孙太妃也是个好说话的,若不是要替先帝守孝,你以为这事儿能落到我们家维青头上。”见三爷仍是一脸固执,三夫人气得直想骂人,索性也不管什么脸面不脸面了,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嚎起来,一边哭一边大骂三爷没本事,又说自己命苦……

三爷被她闹得脑仁疼,揉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妥协道:“这事儿,我们还是再议一议,左右那四公主还在孝期,不急不急。”

三夫人见他语气有所松动,心知有戏,赶紧擦了泪,抹了把脸,又继续游说起他来。

72 谋划

幼桐才到院门口,就听见一声惨叫,顿时吓了一跳,正要疾步进屋,忽瞧见院子里窜出一道人影仓惶逃窜,仿佛身后跟了什么牛鬼蛇神般的满面惊恐,可不正是徐聪。瞧见幼桐,徐聪的脸上马上显出求救的神色,巴巴地道:“大嫂,大哥发疯了,你可要救命啊。”

说话时徐渭已经追了出来,听见徐聪跟幼桐告状,原本气势汹汹的脸马上挤出了笑容,一边恶狠狠地朝徐聪使眼色,一边凑到幼桐身边笑呵呵地说道:“这小子皮痒,我就是吓唬吓唬他。”说着,又朝徐聪瞪了一眼。

徐聪骇于他的淫威不敢作声,扁了扁嘴,委屈地朝幼桐道:“大嫂,我还有事儿,先行告退。”生怕幼桐问他一般,脚底抹油就溜了。

幼桐见徐渭一身黑色劲装,浑身上下都是汗,顿时明白了什么,嘴里没说什么,心里却暗暗叹了口气。以徐渭的性子,这么每日窝在府里头,不憋得难受才怪。可而今朝中也没有空出什么合适的缺来,总不能让他堂堂一个大将军去军中做个校尉。

回了屋,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幼桐才晓得徐渭到这时候晚饭都没吃,又赶紧去厨房做了两个小菜,哄着他吃了饭。等他吃饱了。又拉着他在院子里走了几圈消消食。不免又提及崔家的琐事,徐渭认认真真地听着,只是不发言。

当天晚上京里就变了天,第二日大早,竟然纷纷扬扬地落起雪来。徐老爷和徐聪大早就得去上衙,叫苦连天,徐渭搂着媳妇儿睡在暖被窝里,忽然又觉得这么闲在家里头也未必不是好事。

未过几日,陈太傅府里要办个赏梅花会,客客气气地送了请柬过来。徐渭是素来不爱参加这类聚会的,便有些惫懒地不想出门,偏生幼桐这次一反常态,早早就开始梳妆打扮,面上还一直挂着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着,都有些诡异。

徐渭晓得她的性子,除了与文颜交好外,她就只偶尔进宫与大长公主说说话,旁的权贵人家便是下了帖子来请,她都是能推就推的,今儿忽然这般兴致盎然,若说不是别有所图,他绝对不信。于是,不由自主地就开始琢磨起来,一边想还一边拿眼睛瞄她,直到幼桐换好的衣服朝他瞪眼,“你怎么还不换衣服?”

徐渭讶道:“我也要去?”

幼桐笑眯眯地过来挽着他的手,弯着眼睛看他,“这样的好戏,怎能错过了。”

徐渭心中一动,顿时想明白了什么,眉头一皱,过了许久才问道:“你可想清楚了?”

“自然。”幼桐别过脸去不看他,眉宇间有淡淡的厉色。徐渭心中叹了口气,伸手搂住她,又在她脸颊上亲了亲,低声道:“好,我们一起去。”

陈太傅是先帝太傅,而今先帝虽已驾崩,但大长公主对陈府依旧礼遇有加,故这次的梅花会,前来捧场的人极多。先前传出与沈家的议亲的正是陈太傅的孙女,所以幼桐猜测,沈三必定回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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