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在此》第29/147页


  贺之洲忽的一笑,即便此时脑袋上还缠着厚厚一圈绷带,但这一笑仍是叫这屋子都亮了一亮,“你服不服关本王什么事?本王说你错了要受罚,那你就是错了要接受惩罚!”
  明月:“……”
  这分明是她刚才打发尹氏说过的话吧!这叫怎么回事?再一次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但叫她甘心受罚又怎么可能,明月一扬下巴,她能逼着他刚才对自己妥协一次,自然就能有第二次,于是也跟着笑了一笑,“王爷知道自己后院有多少女人吗?”
  贺之洲挑眉,忍不住磨了磨牙,先前的闲适便消失不见了,“同样的招数你好意思用两次?”
  这丫头反应还真是快。
  “只要好用,谁管他是不是用过的。”这回换明月笑吟吟了起来,“我方才粗略看了下,不下于二十来个吧,她们都可担心王爷了,一个个哭的梨花带雨非要进来看王爷,情深意重的想要亲自来服侍王爷,真真是让人感动啊。王爷觉得下一次让谁进来看望你比较好呢?”
  贺之洲:“……”
  你给本王等着!
  ……
  尹氏被婆子粗鲁的架了出去,管她是哭闹也好,撒泼也罢,一概没人理会她,倒是一直等在外头舍不得散去的众女见状围了上来。
  想到方才她拿自己的家族以势压人,非要进去的强横模样,便有人忍不住嘲讽出声,“哟,尹姐姐这是被人赶出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尹氏恨的两眼血红,狠狠瞪一眼那出言讽刺她的女子,正要说话,听得身后关门的动静,忙转头去看,见林宝珠竟也从里面出来了,哪里还顾得上理会讽刺她的人,忙三两步迎上去,拉了林宝珠的手义愤填膺的道,“林妹妹竟也被她赶了出来?”
  林宝珠神色暗淡的点了点头,又安抚气愤不平的尹氏道,“尹姐姐也别生气了,都是为了王爷好罢。”
  “什么都是为了王爷好?这个不要脸的妒妇!”尹氏朝着紧闭的房门狠狠啐了一口,“王爷伤得那么重,竟也不许我们守着照顾,这是打着功劳只留给她自己的主意呢!”
  “尹姐姐,快别说了。”林宝珠一脸后怕的模样,又看向神色各异的众人,“姐妹们都回去吧,王爷有公主照顾,必是妥当的。咱们守在这里也没用,若王爷醒过来了,公主定会知会咱们的。”
  便有人紧张的拉着林宝珠问道,“王爷当真伤的很重吗?”
  林宝珠面上便有了哀色,“尹姐姐离得近,看的最是清楚不过了。”
  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看向尹氏,尹氏倒也不卖关子,眼眶顿时红了起来,拿了帕子直抹泪,“我瞧着王爷是伤的极重的,任我喊了半日,王爷仍是一动不动,那血把绷带都染红了,也不知止住血了没有……”
  林宝珠也低头垂泪道,“尹姐姐快别哭了,王爷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事的。咱们都各自回屋去,为王爷念经祈祷吧。”
  众人纷纷点头,都默默的垂了一阵泪,便散开了。
  林宝珠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立时让人关上房门,“你让人送信回去,叫父亲他们别轻举妄动,王爷压根没事。”
  小丫鬟听得一愣,“方才不是说王爷伤的极重,只怕是不好了吗?”
  林宝珠宽了外衣,惬意的歪在软榻上,“那不过是放出来的假消息,迷惑旁人用的手段罢了。”
  小丫鬟犹不放心,“那尹氏言之凿凿的。姑娘,是不是再看看?”
  林宝珠瞥了她一眼,这丫鬟虽是她进王府后才拨到身边伺候的,却是林家一早就送进王府里的棋子,因她不过是个丫鬟,平日里又安守本分,是以这么些年,王府的人都没有怀疑过她有什么不妥。待到林宝珠进了王府,这丫鬟便想方设法被分到她身边伺候。
  主仆两个平日里行事都十分小心谨慎,故而小丫鬟的迟疑,林宝珠也十分理解。她只看了那丫鬟一眼,便淡淡解释道:“王爷许是真的受了伤,但伤的肯定不重。屋子里也有血腥气,但我闻得出来,那不是人的血。再有,一开始公主带我们进去时,一切都还好好的。不过一转身的功夫,公主便翻了脸将我们赶出来。为什么?因为她得了王爷的指令,王爷不许我们在屋里伺候!那个时候,王爷根本就是清醒着的,不过是假意扮作昏迷来迷惑人罢了。这个时候林家若是妄动,待到王爷秋后算账,定然一个都跑不了。”
  林家是摄政王一派,当初投靠摄政王,也是因为摄政王势大压过小皇帝,想跟着摄政王捞个开国功臣的大功劳的。只可惜不知为何,摄政王摄政这么多年,虽大权在握却又一直没有别的动作,还任由小皇帝活到了现在。小皇帝原先还是个屁都不敢放的傀儡,可不知怎么的提拨了翰林院一个原本默默无闻的宗正明成为丞相后,竟是一日一日的开始揽权,甚至想要亲政了。
  小皇帝频频动作,可摄政王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强势镇压,甚至连宗正明都活的好好的,这诡谲的局势本就让林家人十分不安,如今更传出摄政王身受重伤的消息,林家的大家长林无言,便是林宝珠的亲爹开始坐不住了,让人悄悄地递了信来,想知道摄政王到底伤的怎么样,是不是真的就重伤不治了。若是属实,只怕就要倒戈加入小皇帝的阵营了。
  这可是攸关全族性命的大事,林宝珠深知摄政王的睚眦必报与狠辣手段,自然也担心家族选错了队伍最后全族覆灭。是以,自她进屋后,观察的十分认真仔细。结合种种迹象推断,摄政王并没有性命之忧。
  “你只管叫父亲耐心等着,这几日朝堂之上不要胡乱发言,更不要与人争执,下了朝便闭门不出。若可以,让他称病在家更安全些。”林宝珠加重了语气,不容置疑的吩咐道。
  小丫鬟一凛,忙低头应了,就要退出去送信。
  “等等。”林宝珠复又叫住她,“今日往外送信的人定然不少,你且等一等,明日再想法子将信送出去。想来这一时半刻的,父亲应该还能稳得住。”
  尹氏是个行事冲动的,说不得立刻就会将府里的情形送回家去。先前看其他人的模样,多半也是信了尹氏的话,要急赶着送信给家里人,好让家里人早作安排呢。
  “是,奴婢明白了。”
  林宝珠这才微微一笑,端起面前的茶杯来,舒适又惬意的呷了一口茶,那些蠢货的信一送回去,沉不住气的人自然会有所行动。背叛摄政王的下场……
  此次机会,不但府里会因此少了不少女人,父亲也会脱颖而出,还不动声色就除掉了政敌,说不得还能因此一跃成为摄政王的心腹大臣,真真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可她呢?就算家族有功,王爷从此就能对她另眼相看了吗?
  有夏国公主在,只怕是不会的。
  林宝珠面上的轻松写意慢慢变得凝重起来,王爷如此多疑的性子,那夏国公主到底是怎么得了王爷的青眼跟信任的?
  只看此番王爷身边只她一人,且王爷受伤内情多半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就让林宝珠明白过来,那位十分不好相与的夏国公主只怕是真的入了摄政王的眼了。
  林宝珠轻轻吐出一口气来,把玩着茶杯的手指也停顿下来。
  不能心急,也不必心急,她并没有拒绝自己的示好,平日里送过去的插花以及小玩意儿,她都收下了。既然她并没有表示出对自己反感厌恶,那么,她还是可以走继续接近她的这条路的。

  ☆、035 小白菜

  夜色暗下来,今夜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子,夜空深暗的仿佛被人拿了一床大棉被铺天盖地的将这天空笼罩了起来一般,真正伸手不见五指。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今夜注定是个让很多人都睡不着的夜晚。
  “王爷,这是第三批了,是靖郡王府派出来的人。”贺默一脸沉重的进来禀道,“没想到连靖郡王也要对您痛下杀手,难不成他当真以为没了您,他就能把住朝堂了?”
  贺之洲神色不变,一点儿也不意外的模样:“本就是个容易被人挑唆的蠢货,他不来本王倒奇怪了。”
  贺默咬着牙,不满的抱怨道:“当年若非王爷如神兵天降一般救了他,他怎么可能活到今天?这才多久,忘恩负义也太快了点吧。”
  先帝兄弟很多,而靖郡王与贺之洲却是先帝如今唯二在世的兄弟。当年先帝重病不得治,身为太子的小皇帝还不满八岁,太子年幼,而他的兄弟们却个个正值壮年,眼见着先帝要死了,太子又顶事,野心勃勃的众人哪有还坐得住的。而先帝也知道自家兄弟们如狼似虎的德行,于是亲自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的皇位争夺赛,其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儿子铲除异己,能让小皇帝顺利继承他的皇位。
  这场争夺大赛历时一年两个月,终于落下帷幕的时候,上京城里已是血流成河尸骨如山,最后活下来的人,一个是先帝最小的幼弟贺之洲,他成了摄政王。一个就是如今的靖郡王爷,他连个亲王都没捞到,直接成了郡王爷。当然,郡王爷也比他那些倒在争夺赛中的兄弟们强得多,至少性命是保住了,荣华富贵也没有丢。
  靖郡王耳根子软,人虽胆小,但志气不小。听闻贺之洲伤重不治,又被有心人不时在耳边念叨,同是先帝的兄弟,凭什么摄政王成了摄政王,而他连个亲王都不是?若摄政王没有了,他可就是小皇帝唯一的皇叔了,到时候取代摄政王的位置代小皇帝监国,是何等的威风快意!他却没有回想过,当年那场夺嫡大战进入白热化时,先帝已然杀红了眼,将所剩不多的兄弟以及支持他们的朝臣诱骗进宫,下令禁卫军不管不顾将人全部杀了的时候,根本没理会靖郡王是自己同母胞弟。若不是最后贺之洲领着人从天而降阻止了这场杀戮,哪里还有靖郡王?
  当然,贺之洲也不是有意要救他的,等他赶到时,满殿的人都被屠杀的差不多了,也就一个靖郡王瑟瑟发抖的躲在尸堆下面,这才被贺之洲顺手给救了。
  “忘恩负义?”贺之洲嗤笑,“只怕在他心里,本王从未对他施恩过,又何来的负义?说不得他心里还记恨着本王,当年没在先帝跟前帮他争取个亲王的封位。”
  贺之洲阻止了先帝对兄弟以及朝臣们的屠杀之后,先帝的病情进一步恶化,已经来不及再收拾剩下的这唯二的兄弟了,且先帝杀人太多,早已造成了不好的舆论,又想着自己的儿子尚且年幼,即便顺利继位,身边没个人扶持,只怕这皇位也是坐不稳的。在先帝人生的最后时刻,他选择了贺之洲为摄政王,辅佐扶持年幼的太子登基。而那个侥幸活下来的亲弟弟,先帝也知其人胆小愚蠢,到底在死之前顾念了他一回,只让他做个无权却富贵的郡王,目的便是让他别仗着自己也是亲王,且还是先帝亲弟小皇帝的亲叔叔的身份而惹怒了贺之洲,最后丢了性命。
  但显然,先帝难得的顾念了自己亲弟一回,但靖郡王却偏要凑上来找死,这又怨得了谁?
  “靖郡王派来的人死了一半,活捉一半,请王爷示下,那些活捉的刺客该如何处置?”贺默看了眼歪在靠窗位置的软椅上打盹的明月,不自觉的放低了音量。
  他打小就跟在王爷身边,原是被分到皇宫兽苑伺候那些畜生的罪奴,便是在那里,他遇到了贺之洲,而后这么风雨十多年的跟着贺之洲走到了现在。这么多年来,他从没见过王爷像信任这夏国公主一样的信任过别的女人。
  或者说,王爷身边其实从来没有过女人。可这夏国公主,却硬生生的在王爷心里占了一席之地。贺默不知道以后王爷会如何安置或者处置这位和亲公主,但端看主子时不时就朝她投过去的目光,贺默觉得,处置的可能性比较小。
  “先将人给本王留着,过几天,本王亲自将人给那蠢货送过去。”贺之洲提起靖郡王时一口一个蠢货,可见心里是十分瞧不上他的。
  他的目光忍不住又往明月的方向瞟了过去。
  她支颐靠在软椅中,宽阔柔软的椅子愈发显得她身形娇小。双眼紧闭,仿佛已经睡着。
  这丫头,还真是心宽胆大,虽没让她瞧见这暗夜中蠢蠢欲动的厮杀,但光听着贺默的回话,也知道今夜十分凶险,可就这样,她竟还能睡得着。
  她的睫毛还真是长,紧闭双眼时更显出长而卷翘的睫毛,想黑森林似的森长浓黑,根根分明。屋中烛火忽的一晃,那睫毛下垂着的那片长长阴影也跟着晃了一晃,仿佛千枝万条的垂柳,蒙蒙犹如柳絮,把人的心都搅乱了。
  贺之洲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打斗声,看着眼前这张半点不带忧愁的睡脸,冷峻狠戾的脸上已经起了变化,慢慢融化的笑容,目光幽远而明亮,好像月下的湖面,波纹轻扬,细碎闪烁。
  贺默等了一阵,没等来贺之洲的其他吩咐,忍不住好奇的抬起头,便看见了他家王爷那温柔的仿佛春水样的笑容跟目光。
  贺默呆了呆,正欲揉揉眼睛看看自己是不是瞧错了,便见主子眼中一闪,似掠过一道极暗的影,弥漫着无法消散的薄雾,清寒恻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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