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阙》第90/90页


  那五根玉雕似的手指微微泛着凉意,在他掌心静静躺着,他忍不住用拇指轻轻触她腕间青翠的脉络,苏予鬓角也生了汗,两人在一起时,她是主动的那一方,“哥哥,”她面红耳赤的望着他,把樱唇咬得嫣红,“我长大了。”
  唐弈耳中充斥着聒噪的蝉鸣,他听懂了她的暗示,面前的长公主在向他告白,她正处及笄年华,十几年的相伴,他们之间的感情并不纯粹,渐渐超出了或亲或友的边界,难以抑制所以就顺其自然的纵容,最终过渡成了风情月意。
  然而他却要面对一个现实,他同她判若霄壤,苏予一眼望穿的感情,唐弈却未能完全感同身受,明明与她近在咫尺,却不啻于隔着蓬山万重。
  没有身份地位,他凭借何种资本去回应她的感情?
  “公主,”他松下肩,缓缓放开了她的手,“天热,请您回去吧。”
  她的手空荡荡的垂落下去,他不忍视她的表情,痛下心转身离开,六月间裹着盔甲的心像一头栽进了冰窖里。
  苏予傻傻站在原地望着他走远,出了巷门一拐不见了踪影,这跟她期望中的结果大相径庭,手心还残留着他的余温,她紧紧攥起来,却什么都抓不住。
  她知道他听懂了她的暗示,在她面前他从来都是坦然的,这一次神色却有了躲闪,她鼓足勇气,希望得到同等奋不顾身的回应,却只等来了一句拒绝。
  她年少无知那时对他多次苛求,他往往牺牲自己休憩的时间陪她玩乐,如今在她看来答案如此明晰的请求,他却选择了搪塞,甚至未留给她任何追问的机会。
  苏予困惑不解,还觉得有些丢脸,回到寝宫后坐在窗前委屈的哭了起来,疏影如何劝都劝不好,那双眼睛不及半刻就哭的红肿。
  唐弈往值庐的方向走,廊子下一帮侍卫看到他呼啦一下作鸟兽散,养心殿值庐和内右门就隔着一道墙,这群人好奇心作祟,蹲在墙角定然已经把方才的一切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颌角紧绷,看着那一张张佯装望天的脸哂笑道:“大热天的,各位在这晒暖呢!”
  被他戳穿训话,一帮人脸色讪然,有人上来拍他的肩:“这样闹就没意思了,驸马爷的前程要闹没了。”
  见他面上窜出莫名的火气,又有人出声道:“自己不识好歹冲弟兄们发什么脾气?这些年跟长公主眉来眼去的是你唐弈,跟人长公主有驮脖儿情分的人也是你,敢做不敢当,当初何必招惹?是你能随便招惹的人么?”
  他跟苏予没有刻意伪装过他们之间蔓生出的感情,事到如今在一些外人眼中也开始出现破绽,成了公认的事实。唐弈觉得那句呛他的话没有错,甚至一针见血,如果不能对她负责,他又何必付出,又何必默认她的付出,把她置身于在两情相悦的氛围里,回头又告诉她这是一场错觉,她的心里该有多难受。
  唐弈懊悔不已,其实他早就应该断绝两人之间的相互靠近,但是他没有,他犹豫过,但是那样一双笑眼如何让人回避?
  夜色降临,他站在廊间里望着天际错落有致的宫檐发愣,宫里的点灯嬷嬷进殿为他们侍卫处发放夏用的被褥靴袜,经常跟侍卫处打交道的姜嬷嬷随口跟他问好,“唐大人晚上还看星星么?”
  这是打听他夜间是否值守的逗趣问法,唐弈回过神来笑,“今天晚上不用了。”
  寒暄过后,姜嬷嬷就要下阶走了却被身后一人开口叫住了,唐弈追进一步,“我有件事想要拜托嬷嬷,请您务必答应。”
  于是由姜嬷嬷做传话人,夜色更深一些的时候,苏予收到了一个象牙雕夔龙纹的香匣,那是她端午那时送给他的挂坠,里面驱蚊驱邪的药物是她从太医院怡亲王福晋那里讨到的上等药材,弥月后香味仍旧不减。
  苏予灰心的呜咽,“他……他怎么能这样狠心……这是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香匣……子……子彦管我要……我……我都没给他……”
  长公主哭的太痛最后甚至于干哕起来,疏影真是又恨又恼,抚着她的背安慰道:“依奴才说,那唐弈也太过自命不凡了些!就凭万岁爷早年夸他是少年英雄,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把公主的感情玩弄于股掌之中,公主冒着暑热给他做的冰碗,奴才瞧他吃得挺香,抹抹嘴就什么都不认了!有这么做人的么?没担当!不负责任!”
  苏予痛彻心扉,自小她备受宠爱,无人敢跟她说半个不字,但是她没有恃宠而骄,皇后教导她要懂得进退,她谨记额娘的教诲,待人接物都合理掌握分寸。唯独对他,她不知如何收敛,付出的都是真心。
  原来她以为的真,不过是他营造出来的镜花水月,她壮着胆子一捅,就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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