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女扮男装都成了白月光》第316/335页


  钟毓菀神色松缓一些,流露出一丝笑意。那伴随了她十多年的可怜气质又回来了;她柔柔一笑,仿佛还是当年温柔无害又柔弱可怜的钟师妹。
  “我就知道裴师兄最好了。”她轻声一句,又故意看了一眼姜月章。青年那压着冷冷怒气的模样,令她更加得意快活。
  她上来想挽裴沐,被推开了也不在意,只笑说:“裴师兄去我的房间罢。”
  裴沐盯她一眼,忽然也微微笑了:“好啊。”
  她多年男装示人,性格里的懒散和痞气培养了个十成十。此时忽地长臂一揽,将单薄的钟师妹揽在臂弯里,含笑的声音拖得很长:“有人邀请我……何乐而不为?大师兄作证啊,这可是藏花书院的钟师妹自己邀请我的。”
  她声音太大,好几个房门里都响起了O@的声音,显然是其他人想来察看情况。
  钟毓菀笑容一僵。
  从来都是心里有鬼的人更藏头藏尾、畏畏缩缩;钟毓菀表现得再神秘再有把握,也逃不过这一定律。
  她顾不上许多,抓起裴沐的衣袖,匆匆忙忙就往房间的方向去了。
  裴沐尚有闲心回头,对门口伫立目送的大师兄挥挥手。他也只穿了窄身的里衣,虽还是一身雪白,却显得更加烟火日常;他肯定不大高兴,忍耐着没有追上来,却又像是有点忧心忡忡。
  她比划了一个“二”,意思是二十分钟她不回来,他就能来找她。
  他略瞪了她一眼,这才点点头。
  自从裴沐剑法大成,多年以来,他们不知斗法了多少次;每一回为了赢得最终胜利,两人都要千方百计揣测、预判,恨不得将对方脑子里的想法看得清清楚楚。
  没想到,原本是为了击败对手而培养出的习惯,现在陡然成了难言的默契。只需要一个手势,两人就都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裴沐感到了一种轻松,原本的郁郁立即散去不少。不过,她不经意地想,大师兄得知她的真实性别后,反应实在太平淡了。
  不愧是大师兄。
  假如情况换一换,是他现在告诉她,他其实是个女扮男装多年的女人,裴沐一定能惊掉下巴,很长一段时间都会纠结怎么和他相处。
  她很肯定地暗暗点头:嗯,不愧是大师兄。
  走廊这一头,姜月章一直看她们转弯消失,才暗自叹了口气,回身关门。
  他重新坐回床上,却没了睡意,只好怔怔发了会儿呆。说是发呆,其实他自己都不大理得清自己在想什么。
  他努力想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目光又往旁边移动,一寸寸攀爬上了床上的薄被。
  ――他们刚才睡的是两个枕头,可用的却是一床被子。
  鬼使神差地,他倒下去,睡在阿沐的枕头上。停了停,他又抱起被子,再翻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深深呼吸了几下。
  “……阿沐的香气。”
  他自言自语,语气还愣愣地:“阿沐是个女人。”
  房间里又安静了一会儿。
  “……阿沐也喜欢我。”
  突然,灯光昏昏的小房间里,响起了一阵被什么东西闷住才能发出的气音。两张单人床上埋着的人形生物,则抱着被子、翻滚了一下,又继续把脸埋在枕头里“吭哧吭哧”。
  丢在地上的“三部曲系列”,正好摊在某一页上。上面有一句话:
  ――……恋爱期间,“崩人设”是正常现象,切勿慌张……
  ……
  钟毓菀匆匆忙忙地把裴沐拽到了自己的房间。
  很不幸地,从裴沐那里到她的房间,中途要经过张庆的房间。他下半夜里醒了,出头透个气,门一开,就看钟毓菀拉着裴沐,火急火燎地往房里冲。
  啪嗒――
  张庆手里装药的杯子掉在了地上。
  一直坚信钟毓菀是受害人、裴沐是可恨的色胚的剑修少年,蓦地瞪大了眼,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
  “你们,怎么,钟……”
  砰――!
  钟毓菀一把摔上了门。
  她已经顾不上张庆了。
  门一关,裴沐还没开口,就见钟毓菀转过身。只不过是这么短短片刻里,她眼里已经积蓄了泪水。
  噗通。
  她居然跪下了。
  “裴师兄,当年是我错了!”
  她哭了起来。哀求地、惶恐地、充满了后悔的哭声;她一边哭,一边去拉裴沐的衣服下摆。这是个很需要技巧的动作,要求是既不能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太难看,而拉人的动作也要足够轻柔,让人既感觉到她的可怜可叹,又不会被过分纠缠的动作激发起防御心和逆反心。
  裴沐很正经地分析了一番这副情态。甚至于,她露出了一个笑。
  虽然是一个让人觉得颇为危险的笑。
  她蹲下来,正好能平视钟毓菀,还能用手指尖戏谑地拍一拍她的头。
  “哎哟,哭什么?”裴沐咧出一口白牙,“钟毓菀,要哭,等到明天真言水上阵的时候再哭,也不迟嘛。还能哭给其他人看看,叫人家好好同情你、为你开解,岂不美哉?”
  钟毓菀愈发哭得一对眼珠晶莹红润,哀婉可怜:“裴师兄……我真的错了。两年前是我头脑发昏,诬陷你……可也是你先拒绝的我呀!”
  她愈发凄婉起来,抽抽搭搭地说:“裴师兄,你也体谅体谅我的难处!我那么喜欢你,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对你倾诉衷肠,可你却,缺……”
  “我一时气不过,才这样做的。”她掩面啜泣几声,挂着泪珠的睫毛一颤,掩盖住一次眼神的流转,“况且……想来大师兄一定告诉过你,那天我的确、的确是被人……”
  她又“呜呜”哭起来。
  她在哭,裴沐在听。
  她一边听,还一边用手拍钟毓菀的头。
  这本来是个怜爱的、充满安抚的动作,可她就这么一下、一下地拍着,力道不轻不重,宛如拍一个没有生命体征的皮球。
  钟毓菀被她的手拍得脑袋不住下点。她忍耐了一会儿,终于忍受不住,可怜巴巴地抬头:“裴师兄,如果冲我撒气能让你好受一些,我,我愿意忍。”
  裴沐一挑眉:“愿意忍?”
  “只要你告诉裴有鱼,让她明天放过我、别问两年前的事……我什么都愿意做!”钟毓菀又哭了好多眼泪出来,“裴师兄,裴师兄……从小到大你最照顾我、最体谅我,你原谅过我那么多次,这一次你也原谅我吧!”
  裴沐又笑了,颇有些玩味地反问:“原谅你?”
  钟毓菀说了这么多,可对方只回短短几个字。头顶还被一下下拍着,宛如什么铁锤,一下下快要把她钉在地上、一直往下、直到打入地狱为止。
  ……压力好大。
  她双手不期然紧紧握住了。
  忽然,她用力一甩头,使劲甩开了裴沐的手。
  哀求还残留在她脸上,可那双黑黝黝的眼睛里已经射出了怨恨的利光。她尖利地喊叫道:“裴沐,你要不要这样――要不要这样,一副全是我对不起你的样子?你没有对不起我吗?啊?没有吗?”
  她捂着胸口,开始大喘气;激烈的情绪在她身体里沸腾。她真实地怨恨着这个人,而且也真实地笃信着,是裴沐对不起她。
  “你、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吗?”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我一直都非常、非常憧憬你,向往你,爱慕你……你对我很好,很体贴,什么都护着我……是你骗我在先!”
  “你怎么能是个女人?”
  她像是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在原地顿了顿,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至今也还是为了这个事实而感到荒谬。
  “……你怎么能是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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